第9章 巧遇故人
“子翃师兄,你这分明是假公济私啊!”黎诗嘲笑道,“我看你的样子,八成是惦记崔姑娘了吧?呵呵。”
“嗨!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知道了还说!”子翃没好气地说道。
高雅郭脑海中忽然想到大师姐赫连希蓝,义愤填膺地说道:“没想到大师姐丁忧期间,还要受暮云世家和玄月世家联手欺负,真是可恨!不行,待救出了上官师妹,我得向宗主禀明情况,去一趟蕲州看看大师姐的近况,绝对不允许那些贼人肆意欺辱大师姐,也不能让人看轻了我昆羽宗!还真当我昆羽宗没人了是吧?哼!”
欧也急忙附和道:“我与你一同前去!有我在,定护你二人周全!”
黎诗沉默半晌,幽幽然叹了一口气:“其实,平心而论,黑肱震这个人除了有些令人讨厌以外,他的心地并不坏,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只可惜遇上这么一个老爹,生在了暮云世家……或许,也有许多身不由己的地方吧。”
忠尧微微蹙眉,想了想,说道:“黑肱震与他的兄长黑肱仚相比,明显这黑肱仚要成熟、老辣许多,也更为圆滑世故,可谓是尽得其父真传,也许与他常年跟随黑肱凛左右有关。而黑肱震打小便来到昆羽宗,与世隔绝,一门心思修炼,心性虽不成熟,但相比之下,也单纯许多。是以,他没有像他的父亲、兄长一样,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公子直击人性,所言极是。”云婀从旁夸赞道。
子翃呵呵一笑:“云婀,你又没有与黑肱震相处多久,他的为人你也知道?”
“我就是知道!凡是公子说的,我都认为有道理!”云婀不服气地辩解道。
子翃哈哈大笑道:“你别这样!我严重怀疑你是在拍马屁!”
“拍马屁又怎么了?我喜欢!”云婀得意地说道,骄傲之情溢于言表,“我就是相信我家公子!因为他说话历来有根有据,从不乱说!”
忠尧与黎诗对视了一眼,两人会心而笑。
子翃大声说道:“哎哎哎,你还有没有什么小姐妹、小闺蜜之类,只要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行,像你们这种单纯善良,好哄好骗,忠心耿耿的武魂姐妹花,有多少我要多少!”
“你想得美!”云婀反唇相讥道,“本姑娘修炼了那么长时间,才有了如今这般模样,你以为人人都能化形啊?这世界芸芸众生,茫茫人海,本姑娘却是唯一的,独此一位!”
话音刚落,忽然前方的街道上驰来一辆马车,从路边奔出一人来,疾步至街道中间,伸手拉住马车的去路,大声说道:“请问车中可是成都府曹通判?”
忠尧一听,微微一愣:“曹通判?”顿时来了兴趣,招呼道:“走,过去看看!”语罢,率先走了上去,其余诸人也跟随在后,到了路边围观。
那马车停了下来,车夫微微皱眉,瞥了拦路之人一眼,但觉模样十分生疏,喝道:“你是何人?因何拦路?”
拦路之人是一男子,一袭赭色锦衣,年纪约莫二十多岁,只见他拱了拱手,跪地苦诉道:“小人姓丛名锦关,家父去世时,将小人与长兄叫至床前,嘱咐身后家产平分,一人一半,可没想到父亲才刚一闭眼,兄长便忙着分家,而且所分家产十分不公,我要告他!告他私自独吞家财!”语罢,伏地叩首。
车夫闻言,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将头微微侧转,等待车内的主人决断。
少顷,那车夫将耳朵凑近车帘,仔细聆听,随后对拦路跪拜之人说道:“既是家产分配不公之案,为何不上公堂对质,偏要拦路告状?”
跪拜在地的丛锦关说道:“回禀曹通判,小的与长兄已分家三年,虽多次前往官府递送状纸,但前任主审判官非但不准再告,反而还受了惩罚,将小的打得皮开肉绽。”
车夫闻言不知如何作答。半晌,马车中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子的嗓音,说道:“既是如此,显然你必有不当之处。先前你递送了状纸,可有开堂问审?”
“已、已经审过了。”丛锦关恭敬地答道。
“既然已经审过了,那可有判词?”马车中的男子缓缓问道。
丛锦关只得如实以答:“也、也有判词。”
“既已审理完结,有了判词,那想必是不服判决,那你为何不申请翻异别勘?向提刑司申诉?”
“小人就是在翻异别勘的过程中遭了斥责,被重责二十大板,所告不准的。”丛锦关嘟哝着说道。
“哦?”马车中的曹通判显然有些惊讶。少时,车帘掀开,他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忠尧、黎诗、子翃一睹曹通判真容,不禁面色一喜,果然是曹仁安。
可是,他不是在渝州为官呢?怎么一晃就调到成都府来了?
忠尧诸人正在纳闷,却见路旁众人惊喜万分,不禁隐隐有些好奇。围观众人大多都是第一次目睹成都府曹通判的风采,不由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原来,他就是传说中的曹青天曹通判啊!”
“我还以为他铁面无私,应该像包青天一样黑黑的,没想到他如此年轻,人还长得这么好看!”
“据说曹青天来成都府的这两年,日日翻看卷宗,与仵作行人一起开棺验尸、验骨,仅用一年的时间就将前任遗留的疑难案件全部审结,又将两百余件案子洗冤昭雪,州府百姓为之动容,一时天下尽知曹青天大名。”
忠尧等人闻言顿时大惊,不禁瞪大眼睛互相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失声道:“两年?他来成都两年了?!”
六人极度震惊,感觉中上巳节不过就是数月前的事情,怎么从幻境出来,这外间的世界已然过去了整整两年?!
难道真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可是,只不过是进了一个“四画仙境”而已,又不是在天庭,怎么会外面就过了两年?忠尧思绪万千,脑海中浮现初到成都时的一幕幕场景,按眼下这季节,看起来的确像是春天。
他轻轻拍了拍旁边一名男子,急切地问道:“这位大哥,请问今年哪一年?”
那人回过头很鄙夷地瞅了他一眼,喃喃道:“怎么?日子都过糊涂了?今年是天正二十一年啊。”
“那、那现在几月啊?”忠尧又问。
“几月?”那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仿佛自己遇见了一个神经病,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咧嘴笑了,说道,“那还用说,当然是三月了!成都十二月市,正月灯市,二月花市,三月蚕市,四月锦市,现在正是蚕市!”
“啊……”忠尧喃喃道,恍惚间有些怔怔失神。其余五人惊讶不已,神色错愕。
那人不屑一顾地转过头去,又与旁人小声议论起来。
“成都百姓可真有福,来了一个好官呐。”
“哎,你说,这丛家兄弟的案子也是一个疑难案件,好多年了,可谓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案子到了曹青天手中,他会如何处理呢?”
“窃以为此等案件即使到了曹青天手中,恐怕也很棘手,真相不明,难以处理啊!”
“那曹青天若是接了这个案子,不是自己往坑里跳么?一个处理不当,还可能毁了自己名声,得不偿失啊。”
“可是,人家都拦路叩拜了,众目睽睽之下,这不接的话,好像也有损曹青天的威名啊。”
“是啊,这烫手的山芋,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稍有不慎,可能就会名誉扫地。至于最终结果如何,还是得看曹晴天的本事了。希望他不是浪得虚名。”
“哎哎哎,别说了!且看曹青天如何接招。”
……
彼时,曹通判从马车上下来后,径直上前,将拦路叩拜的丛锦关扶了起来。
孰料,他正欲开口,丛锦关的哥哥丛乐塔带着一众家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急匆匆赶到,一见曹通判就噗通一声跪地伏拜,纷纷大呼。
“曹青天,青天大老爷!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是啊,叩请曹通判为我丛家做主!”
“青天老爷莫要听信丛锦官谗言,他最擅蛊惑人心,不过是一面之词,不足为信!”
“曹通判,这丛锦关身染陋习,经常出没于花街柳巷,挥霍无度,他一定是手头紧了,方才出此下策!意图混淆视听,从中渔利!”
丛锦关见兄长丛乐塔竟突然带人赶到,且个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放眼望去,跪拜之人乌泱泱一片,至少也有二十余人,而自己却孤身一人,当即情绪激动,悲中从来,挥舞着双手,高声否认道:“没有,我没有!你们满口胡言!我哪里经常混迹于青楼妓馆了?你们哪只眼睛看我在青楼挥金如土了?”
丛乐塔的娘子抬眼瞟了他一眼,悠悠说道:“三个月前,你不是刚去过春望楼么?你与那名妓卓莺莺素来交好,不知道在她身上花了多少,两人时常眉来眼去,大秀恩爱之情,你赋诗来我作词,那、那诗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好像是……和风装点锦城春,细雨如丝压玉尘。漫把诗情访奇景,艳花浓酒属闲人。还有那词,四和袅金凫,双陆思纤手。拟倩东风浣此情,情更浓于酒。百丈楼中人在否?呵呵,如此传情,恋恋不舍,那钱能花得少了去?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啊?”
“我与卓莺莺的确心心相印,我要为她赎身,我要娶她,怎么样?不行吗?但那是我自己的事,与你们何干?我们现在说的是家产分割不均之事!兄长故意藏匿了部分账目,据为私有,如此行事,处事不公,待人不诚,我又岂会心甘?依我之见,便是你这妇人挑唆的!家有贪得无厌之恶妇,祖荫之泽尽矣!”
“你休得胡言!依我看,你才是浪荡不羁,终有一日毁了这家业!”丛乐塔见弟弟斥责自己的正妻,勃然大怒,霍然起身指着他鼻子痛斥道。
“你……”丛锦关气得说不出话来,眼神中却充满了失望与憎恶。
那丛乐塔嘴角轻蔑地笑了笑,转向曹通判拱手欠身,立马换了一副恭敬的模样,缓缓说道:“曹通判,我这弟弟自小顽劣,街巷以闻,可以说是无人不知。自从家父去世后,所有家产俱以按照老父要求一人一半,可他沾染陋习,经常混迹于赌坊,不久便将家资输去大半。如此,他便觊觎我这个兄长分得那份家资,屡屡上告府衙,以求重新判决。所幸,历任推官、判官洞察秋毫,明眼如炬,才使得他的阴谋诡计没有得逞!还请曹通判勿要听信奸人谗言。”
黎诗扭过头,望了忠尧一眼,无奈地叹道:“唉!你们说这好端端的一个家,为了分家产,为了利益,就突然反目成仇,形同陌路了,想想还真是觉得心寒啊。”
“看来,为子孙计,还是要在人活着的时候把这些事情都做好啊。”忠尧意味深长地说道,“这种官司最难断了,其结果往往也是双输,赢了的人看似获得了利益,但却失去了亲情。曹通判啊曹通判,面对如此陈年积案,你又当如何判呢?”
这种官司的确难判,曹仁安一时觉得也很棘手。
他沉默良久,忽然对丛锦关说道:“你是状告你的兄长分家不均,他分得多了,你分得少了,对吗?”
丛锦关点点头,答道:“是的。”
曹通判思虑了一下,又走到丛乐塔身边,正色问道:“你认为分家的结果如何?”
“非常公平!一切皆按照父亲大人的遗愿,一人一半!”丛乐塔向右上方拱手道,显得义正辞严。
“你们两家住在何处?”曹通判又问。
丛乐塔拱手道:“回曹通判的话,我们两家就住在附近的浣溪巷中,对门而居。”言毕,抬手向后方指了指。
“哦?”曹通判若有所思,旋即又道,“可否带本官前去瞧瞧?”
“可以,当然可以!”丛乐塔急忙答道。
“那你呢?”曹通判又转向丛锦关问道。
“曹通判要去看,小人自然是求之不得。”丛锦关颔首道。
“既如此,那便走吧!”曹通判说道。
于是,伏地叩拜的丛家人纷纷起身,随着曹通判一起回到了浣溪巷。周围看热闹的人皆十分好奇,想知道曹通判如何断案,也都跟了过去,将那浣溪巷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不用说,忠尧六人也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