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除魔
“你不明白。”
莫问名抬手虚扶，转过身看着陆云充满神采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虽为易真人亲传弟子，但并未承袭世尊之位，外人难免凭空猜忌。”
“但你要知道，我们三个人中，没有一个人是糊涂人。”
莫问名继续说道:
“不朽界虽号称神州第二大派，但根基孱弱，积淀不足。自走出青帝山以来，两百余年时间，虽有起色，但远远不够。掌教之人若是强势如我，势必耗尽这两百多年的积淀，却也搏不出任何一丝希望。”
“青帝山，并不是世人眼中的青帝山。魔教，亦不是世人眼中的魔教。他们光鲜的外表之下，是数代人的沉淀和传承。想要超越他们，我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此时的神州暗流涌动，魔劫将临，逍遥世尊就是当下最适合不朽界的掌舵人。选择他的，是易真人，也是我，更是这个时代。”
“乱世沉浮之中，不朽界将面临前所未有的考验，若能传承延续，未来或可迎来真正的曙光。届时，我自会挺身而出，开创一个属于不朽界的时代。”
陆云神色忽然郑重起来，此时的他似乎终于看懂了易真人、逍遥世尊、莫问名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看着眼前这位头发斑白的男子，他的身姿这一瞬间竟变得无比的伟岸高大，让自己从心底产生了仰望的情绪。
他震撼于几位前辈对于传承和发扬宗派的信念，也对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思感到可耻和羞愧。与此同时，他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了一种神奇的力量在体内瞬间迸发，顷刻间便涌遍全身。
这一瞬间，他明悟了自己的归处。
莫问名感受到了陆云的变化，眼中露出欣慰之意，微笑着说道:
“你是不朽界第一散仙，未来必定是宗派领头人之一，这个担子很重，你可要挑稳了。”
陆云当即跪地叩首，郑重的说道:
“是，弟子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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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沧，盛世商行。
玲珑真仙看了看手边的捞阴茶，又转过头透过窗口居高临下的看着街上往来的人群，眉宇凝滞，忧心忡忡。
这些时日，她几乎搜遍了狐岐山的角角落落，却连小狐的影子都没有见到。而吴青山也一直在动用商号的力量在搜集小狐的踪迹，也是没有丝毫进展。
联想到在狐岐山遭遇的恐怖巨兽，她心中泛起浓浓的不安。
吴青山坐在玲珑真仙的对面，神色依旧恭谨，手中拿着一卷古老的竹简，那竹简上密密麻麻的记载着许多小字，最上方写着几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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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內經」「大荒北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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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是烛九阴，是烛龙。”
吴青山手指着竹简末尾一段文字，如是念道。
玲珑真仙一把夺过竹简，摊在桌上。
“人面蛇身而赤，果然是它！”
玲珑真仙忽然回想起九尾王临终前所言，九尾狐族的覆灭就是由它而来，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它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在狐岐山驻下了。
她忽然泛起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几日前她遇见烛龙之时，也曾试图探一探它的底细，但很快便放弃了，只因她从烛龙的身上感受到了一阵令人窒息的威压。那种感觉，她只在长青仙尊的身上感受过，那是来自归墟以上绝世强者的气息，以她大罗天的道行，根本无力抗衡。
回来后，她曾以天机神算之法推演，推演的结果并不坏，她也只好暗暗宽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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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吴青山看了玲珑真仙一眼，连忙起身离开。
不大一会，吴青山关上房门，快步回来，语气急切的说道：“玲珑真仙！有大事发生！”
玲珑真仙回过头，只见吴青山递过来两张信纸，纸上还布满了折痕，她接过一看，不禁瞪大了双眼。
这是两道来自青帝山的诏令，一道是内部诏令，上面写的是：
「回山令：青帝山在外弟子，見令速歸。」
另一道是外部诏令，上面写的是：
「除魔令：青帝山長青仙尊，詔曰：近聞魔教異動頻生，大肆殺戮，禍亂蒼生，貽害天地。前有流雲、平溪二派滿門被滅，後有鎮元、洪山、清泉三派死傷過百，臨至發詔，又有玄靈、青山二派傷亡數十。西南一帶，十數村落慘遭血洗，無一生還。即日令青玄、廣法兩真仙率部出繳，地方正道各整義部，除魔衛道，匡扶正義，以立天心！」
玲珑把两张信纸放在了那竹简之上，无奈的叹了口气。
“没想到会这么快...”
她还没有找到小狐，此时回山，又不知何时才能下山了。想到小狐现在生死未卜，又逢乱世起兴，她不禁心乱如麻。
吴青山知她所想，在一旁轻声说道：“青山会时刻关注着小狐的动向，一旦有消息，会第一时间向宗内禀报。”
玲珑真仙点了点头，沉沉的说道：“有劳吴掌事了。”
顿了一下，又说道：“若是寻得小狐，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吴青山神色一震，赶紧躬身说道：“玲珑真仙见外了，青山必当全力以赴！”
·
几日后，不朽界，墨华居外。
这是一片广袤的墨竹林，林中常年笼罩着薄雾，即便再烈的阳光都无法完全驱散。
林中有一白玉庭廊，向竹林深处无限延伸而去，回环曲折看不到尽头，空气中弥漫着的花草香气略微夹带着一丝弱不可闻的腥涩。
一墨衣男子缓步走在庭廊之中，步履极轻，没发出一点声音。
这男子束着银色发冠，面容冷毅，五官棱角分明如同雕刻一般，双眼却毫无神光，没有焦点，像是一个瞎子。
此人正是不久前世尊殿中七位散仙其中之一，此时好似漫无目的的在庭廊中走着，看不出是要去往何处。
他的双眼对着竹林深处的方向，眉头微微皱着，袖下手指也在掐算着什么，像是在思考一道难题。
忽然他眉头一抬，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整个人瞬间化为一道青光，消失在了原地。
过不多时，两个侍女从远处有说有笑的走来，每人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的是一个冒着热气的瓦罐。
“这汤什么怪味啊？怎么会有人喜欢吃这种东西...”
“嘘...你小点声啦！这可是陆云散仙的最爱，你这话被掌事听到要打你板子的！”
“哎呀！我知道啦！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啊？”
“你可长点心吧，小环刚被训诫过，你又不是不知道！”
“哎...我知道啦，我不说就是了！可是这七面鸟煲的汤真是难喝，我刚才盛的时候偷偷尝了一口，差点没吐了...”
“你还敢偷喝...”
...
待两人渐行渐远，那墨衣男子从廊柱侧方一闪而出，他站在原地看着两个侍女离开的方向，轻轻的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味道。
“陆云怎么在这里？”
“九尾那边...”
墨衣男子遥望着竹林深处，深吸了一口气，又轻轻的吐出，看上去有些犹豫，似乎正在做着一个困难的决定。
良久，他轻叹了一声，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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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广袤而压抑的废墟之上，立着一块三丈巨石，石顶截面上瘫坐着一个枯瘦的身躯，佝偻垂目，看上去已没了生息。
目光所及，钟楼倾覆，殿宇崩毁，无数的碎石瓦砾簇拥着遍地的残垣，断壁上布满了裂隙、血迹和抓痕，血红的阳光照射上去，映出一片片扭曲和狰狞。
到处都是尸体和血迹，空气中充斥着粘稠的腐臭味道，在一阵阵热浪的闷压和席卷下，不断的往人的身上冲压着着，让人无比难受和窒息。
此时，正有一支数百人的队伍站在不远处，沉默的凝望着这一片末日废墟，几乎所有人都面色煞白，目露恐惧，年轻一些的，基本都拄着双膝呕个不停。
这队伍为首的，正是青帝山青玄真仙。
“洪山门...”
青玄真仙看着面前的景象，面色阴沉，眼神恍惚，好半晌没有说话，似是陷入了一段痛苦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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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嘤、呃嘤、呃嘤...”
一阵阵锐利刺耳的叫声响彻在四周，十数只怪异的秃头大鸟正散落在各处啄食着残骸腐肉，偶尔抬起头来四处张望几下，对青帝山一行人充满了戒备。
偶有几只鬣狗路过，双方却井水不犯河水，各食各的，形成了一幅怪异的和谐景象。
青玄真仙回身看了一眼随行弟子们，他思索了一瞬，忽然说道:“上弟子前来！”
人群中十八名玉青天修为的上弟子纷纷走上前来，在青玄真仙身边围成了一个半圆，杜良笙、沈追、张驰也在其中。
青玄真仙扫视了一下众人，低声说道:
“自今日始，编两整队，我与良笙各带一队向西推进，步步为营，南北呼应，间隔不超五十里。每整队各分八至九分队，由你们亲自带领，另每分队挂一支四人先锋股，两两配合交替前探，此次除魔之行，恐难顺意，务以稳字当头！”
十八名上弟子闻言纷纷点头，心中了然。
青玄真仙又和众人逐一部署了一番，又仔细斟酌了一会，终于遣退了他们，同时对着大部队震声说道:
“众弟子坐下！”
众弟子闻言纷纷席地而坐。
这片末日般的惨烈场景，虽说对弟子们的身心造成了巨大的冲击，但却也激起了他们心中除魔卫道，保卫苍生的信念。这股信念在他们的心中骤然迸发，伴随着激进的热血和翻涌的气息不可抑制的充斥着全身，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强烈百倍、千倍。
青玄真仙看着弟子们煞白的脸上都展露着愤怒而坚毅的目光，暗暗点了点头，震声说道:
“此次除魔之行，有三点要求，众弟子谨记。”
“一、所有弟子，出行成双，切不可独自行动。”
“二、遇正道同仁，应晓以同仇敌忾之理，前嫌尽摒。遇魔教贼子，无需几多言语，即刻灭杀之！”
“三、若有棘手之事，迅速求援，稳字当头，不可贪功冒进。”
话毕，青玄真仙厉声问道:“听明白了吗！”
众弟子齐声回道:“是！”
青玄真仙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魔教屠戮苍生，祸患天地，不容于世！我帝山弟子此番替天行道，乃承天之志，顺天之意，自有正道气运加身！”
“但自古争斗之事，刀剑无眼，难免死伤。只道是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山岳！”
“避于乱世而苟全性命者，如蝇鼠过隙！受世人唾弃，遗臭万年！”
“战于乱世而挥洒热血者，如中天白日！受世人敬仰，名垂千古！”
“万望我脉弟子，心怀天地，志存高远，乱世有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