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年龄歧视

“以年轻人为中心的文化，让我们与未来的自己如此疏远，以至于被问及50、60或70岁之后的岁月时，许多人只能看到一块空白屏幕，或者被疾病与生活无法自理占据的屏幕。这张不完整的社会地图使生命最后1/3变为未知的国度……我们可能还没有这个新国度的地图，但我们可以从与其他运动的相似之处中找到一枚‘指南针’……首先，宣布存在一个共享经验的群体，使其从无形中崛起；其次，行使权力来命名和定义这个群体；再次，认同这个群体的个人纷纷‘站出来’，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最后，发明新的语汇来描述以前从未命名的那些经验。”

——格洛丽亚·斯泰纳姆（Gloria Steinem）

三段式生命周期对我们的控制正在松动，一种年龄更不可知的职场随之孕育而生，这的确令人鼓舞。但现实是，年龄歧视这个丑陋的现象，在当今的就业市场仍大行其道。作家泰德·费什曼（Ted Fishman）将其称作“全球性年龄套利”，即年长的工程师和工人正被年轻的工程师和工人所取代，这些年长的人被认为虽能带来利益，却过于昂贵。尽管1967年颁布的《反就业年龄歧视法》（Age Discrimination Employment Act）明令禁止歧视40岁及以上的员工，但美国退休人员协会最近的一项调查显示，2/3年龄在45～74岁之间的工人称自己曾目睹或遭遇过年龄歧视。而在过去10年间，在硅谷150家最大的科技公司中发生的年龄歧视案比种族或性别歧视案还要多。

现在，我们可以把年龄歧视也算作一种种族歧视，这几乎已成为发达国家的社会通病。年龄与疾病相比，奇怪之处在于，疾病会警告我们它的存在，这样我们可能在别人注意到它之前就已感受疾病袭来。相比之下，别人可能比我们更易察觉到我们的年龄在增长。此外，人们通常认为年龄的增长总会与疾病相伴。如果我们用“成长”这个词来代替“变老”，又会怎样呢？那么，我们可以将变老视为一个终生都在不断进步的过程，而不是在晚年攻击你的某样东西。我真希望打破年龄歧视就这么容易。

年龄歧视影响着我们所有人，但一些年长的工人比其他人感受到的痛苦更为剧烈。一些人拒绝平静步入暮年，发现年逾50寻找工作无望之后，就选择创办自己的公司。但对其他人来说，就业中的年龄歧视造成的影响更加严重。对于那些有些启动资金，有能力创业，或者可以接受一些咨询工作的人来说，年龄歧视对他们的生活影响不大。但是，伏尔泰对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评论时说得对，这个平等指富人和穷人在晚上同样被禁止睡在桥下。显然，平等和年龄歧视并非在每个群体中都同样适用。

此外，女性更大程度地感受到年龄歧视的影响。伊冯·索尼诺（Yvonne Sonsino），全球最大人力资源咨询公司美世（Mercer）的创新领袖兼合伙人，在其著作《长寿新规则：如何度过长寿期》（The New Rules of Living Longer: How to Survive Your Longer Life）中指出：“女性的寿命更长，工资更低，更常从事兼职工作，更有可能遭遇职业断层期。其结果就是，与从事相同工作的男性相比，女性所获的养老金可能会缩水40%。”旧金山联邦储备委员会的一项研究发现，对于年长的女性来说，重新担任其所能胜任工作的概率，也远低于年长的男性。好莱坞已经告诉我们，男人老了，叫“尊敬的”，女人老了，就“只是老了”。

英国的一项研究警告我们，企业正在制造被称为“被遗忘的一代”的老年工人，尽管他们有经验和知识，但他们在工作中毫无话语权：只有不到1/5（17%）的55岁以上工人认为所在公司重视他们的意见，而这一比例，在25岁以下的人群中超过1/3（37%）。感觉被忽视会影响一个人的心理，甚至可能影响健康，已有研究表明，关于衰老的负面传统观念，很可能会缩短老年人的寿命。贝卡·莱维（Becca Levy）教授发现，对衰老抱有积极认知的老年人，比那些抱有消极认知的老年人寿命长7.5年，这比运动或不吸烟对延长寿命的作用更为显著。因此，只要你享受变老的过程，你应该会活得更长久。

不过，年龄歧视也是双向的。一位婴儿潮一代的朋友，曾目睹优步管理层的垮台。他对我说：“少壮派激进分子什么时候变成年轻混蛋了？奇怪的是，青春期（Puberty）这个词的中间也有一个‘优步’（Uber）。”但我们也要认识到，优步面临的挑战中，有一些并不能归咎于其千禧一代高管层；特拉维斯担任优步首席执行官期间，公司大多数高管都比千禧一代要年长。

当某家公司像许多硅谷独角兽企业一样快速发展时，扩充员工和流程的速度远远赶不上业务扩展的速度。在目前拥有500名员工的公司中任职的部门经理，当3年后公司拥有2500名员工时，可能不再适合担任该职。当然，团队中若能有一位经验丰富的领导者，能预测到会有“冰山”由于超加速增长而出现在地平线上，肯定是有利的。环顾世界，我们之前从未见过发展如此之快的公司，这再次证明，经验丰富的领导层应该与年轻的创始人和首席执行官们搭档。

不知有多少次，我被人们称为“成年监督人”或“房间里的成年人”，就好像爱彼迎千禧一代联合创始人及其同龄人都像婴儿一样。我曾收到一位比我年长的酒店老板的短信，庆祝我在爱彼迎的第一个星期：“奇普，干得好，帮助年轻人改变世界，但一定要记得帮他们换尿布哦。哈哈（LOL）。”我有点惊讶，这家伙竟知道LOL（Laugh Out Loud）的意思（对我来说，LOL是指老而无用的失败者）。

2017年7月《纽约时报》（New York Times）刊载了一篇嘲讽年轻商业人幼稚的报道，文章开头写道：“我一直在想狗的项圈，它通过电击来防止狗跑出自家院子。为什么不用它来管束科技和金融界的坏小子的行为呢？”这篇文章接着嘲笑脸书的老工程格言，指出“动作虽快，东西弄坏”是学步孩童而不是年轻首席执行官们干的事。

不同代际的员工应该停止互相指责，认识到彼此各有所长了。在此之前，我们从未见过这样的职场：30岁的聪明人可以指导年龄是他们两倍的睿智长者了解科技未来，而60岁的长者可以为才华横溢、干劲十足的年轻高管们提供情感、领导力和日常生活领域的各种建议。这是一个良机，而且它就在我们眼皮底下，我们得抓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