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浪淘沙慢

柳永

梦觉、透窗风一线，寒灯吹息。那堪酒醒，又闻空阶，夜雨频滴。嗟因循、久作天涯客。负佳人、几许盟言，更忍把、从前欢会，陡顿[1]翻成忧戚。

愁极。再三追思，洞房深处，几度饮散歌阑。香暖鸳鸯被，岂暂时疏散，费伊心力。滞雨尤云[2]，有万般千种，相怜相惜。

恰到如今，天长漏永，无端自家疏隔。知何时、却拥秦云[3]态，愿低帏昵枕，轻轻细说与，江乡夜夜，数寒更思忆。

注释

[1]陡顿：突然，顿时。

[2]滞雨尤云：形容男女相爱。

[3]秦云：形容男欢女爱。

赏析

此词为羁旅途中思念情人之作。全词三片，描写词人孤独夜半的羁旅相思，从中可以知晓柳永长于铺叙的艺术特点。

第一片写的是主人公夜半酒醒时候的忧戚。首句直接点明“梦觉”之事，而“梦觉”之后词人见到的是“窗风”吹熄“寒灯”，听到的是“夜雨”频繁地滴落“空阶”，那般的凄清、落寞。接着写长久的羁旅生涯，使得自己辜负了多少美人的盟誓，怎能忍受从前的欢乐突然变成悲戚。到此叙述完，词人更加悲戚，心中无比惆怅，悲苦的羁旅之思和思念之情油然生之。第二片，紧承上片脉意，追思往昔欢爱之风情，用“愁极”承上启下。因愁便又“再三追思”。想起从前与佳人间的“洞房深处”、“饮散歌阑”、“香暖鸳鸯被”、“相怜相惜”等美好，变现主人公对这一段幸福往事和甜情蜜意的无法割舍。“几度”表明二者欢爱已非一次，故情弥深而意弥笃。第三片又由回忆转至现实和对未来的期待。用从前之景与未来之景想象衬托现实之苦。“天长漏永，无端自家疏隔”，可见此时孤身一人面对“天长漏永”的漫漫长夜的寂寞难耐和万千悔意。“知何时”开始由现在转入对未来的幻想和期待，希望将来的某个时刻能够重享“拥秦云态”、“低帏昵枕”的云雨之欢，且到那个时候更要向情人细细“说与”自己在他乡的无尽相思。

此词以时间为经，从现在到过去，再回到现在，又设想将来，变化多端又线索明晰；以空间为纬，从旅馆到洞房，再回到旅馆。经纬交叉，多角度多方位地展现了词人的相思之情，细腻感人，真切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