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曲礼（上）

题解

《曲礼》是《礼记》开篇篇名。“曲”是委曲婉转，说明礼就是委曲婉转、自卑而尊人的，所以要一切恭敬。郑玄指出，《曲礼》记载了“五礼”：吉礼（即祭礼）、凶礼、宾礼、军礼以及嘉礼。它委曲婉转地叙说了关于礼的内容。《曲礼》上篇大多是为士大夫的子弟讲说日常起居、处事、待人接物的礼节，相当于“幼仪”。《内则篇》云：“十年，朝夕学幼仪。”其中包括了言语、饮食、洒扫应对、进退之法。下篇所言多为有关成人的礼，着重在对于种种名词和称谓的讲解。

《曲礼》曰：毋不敬[1]，俨[2]若思，安定辞[3]。安民哉！敖[4]不可长，欲不可从[5]，志不可满，乐不可极。

注释

[1]敬：尊敬，严肃。

[2]俨：与“严”同，端正、庄重之意。

[3]辞：所说的话。

[4]敖：与“傲”同，骄傲之意。

[5]从：与“纵”同，不加约束之意。

译文

《曲礼》中说：做事须得恭敬而为；态度要端庄持重，就像若有所思的样子；言辞要平稳而准确，只有这样做百姓才对你表示信服！不可以让骄傲的心理有所滋长；对于欲望不可不加以约束；志向不可以自满自得；享乐不能过了头，走向极端。

贤者狎[1]而敬之，畏[2]而爱之。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积而能散，安安而能迁[3]。临财毋苟得，临难毋苟免。很[4]毋求胜，分毋求多。疑事毋质[5]，直而勿有。

注释

[1]狎：与人亲近之意。

[2]畏：敬畏而心服。

[3]安安：前一“安”是动词，满足之意；后一“安”是名词，指感到满足的事物。迁：改变之意。

[4]很：通“狠”，争吵、争讼。

[5]质：肯定之意。郑玄注曰：“成也。”

译文

对道德高尚、贤能的人，要去亲近和尊重他，对他表示敬畏又爱。自己所喜爱的人要知道他的短处；自己所憎恶的人也要承认他的长处。财富积聚起来就要能散播开来，造福于民；能满足于安定的环境，也要能适应流离的状态。不要违背做人的原则去获取财富，在灾难面前不要只顾苟且求全。不要在争议中求胜，分配东西时不要贪多。自己所怀疑的事情不要主观臆断而妄加否定，表述看法时直接中肯但并不自以为是。

若夫，坐如尸[1]，立如齐[2]。礼从宜，使从俗。夫礼者，所以定亲疏，决嫌疑，别同异，明是非也。礼，不妄说[3]人，不辞费。礼，不逾节，不侵侮，不好狎。修身践言，谓之善行。行修言道，礼之质也。礼，闻取于人，不闻取人；礼，闻来学，不闻往教。

注释

[1]尸：祭祀时代表死者受祭的人。

[2]齐：通“斋”。

[3]说：同“悦”。

译文

如果已经成年，坐的时候就要像祭祀过程中受礼一样端庄，站立的时候要像斋戒一样肃穆，礼仪要得宜适体，拜访和出使的时候要入乡随俗。礼仪的作用在于断定亲疏关系，判别事物的嫌疑，分辨事物的异同，明辨是非的分别。依礼而行，要做到不妄自取悦他人，不发表自己所达不到的言辞之论。依礼而行，要做到凡事不逾礼节，不侵犯和侮慢他人，不喜好于恭维他人。修行自身，践行自己所言，才可以被称为美好的品行。行为和言论一致，并不断践修，这才是礼的本质。礼，只听说向人请教，未曾听说要求别人来请教；礼，只听说别人过来学习，不曾听说过去向人传授。

道德仁义，非礼不成；教训正俗，非礼不备；分争辩讼，非礼不决；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礼不定；宦学事师，非礼不亲；班朝治军，莅官行法，非礼威严不行；祷祠祭祀，供给鬼神，非礼不诚不庄。是以君子恭敬撙节[1]退让以明礼。鹦鹉能言，不离飞鸟；猩猩能言，不离禽兽。今人而无礼，虽能言，不亦禽兽之心乎？夫唯禽兽无礼，故父子聚麀[2]。是故，圣人作，为礼以教人，使人以有礼，知自别于禽兽。

注释

[1]撙〔zǔn〕节：节制。

[2]聚麀〔yōu〕：麀，牝鹿。聚是共的意思。聚麀本指兽类父子共一牝的行为，后指两代乱伦行为。

译文

道德仁义这些品行，没有礼的规范就无法体现出来；教导训诫他人，端正清化民俗这样的事情，没有礼的规范就不能完备地推行开来；人与人的争执诉讼，没有礼就不能正确地做出裁决；君主与臣子，上级与下级，父亲与儿子，兄长与昆弟之间的关系，没有礼的规范就不能确定；做官、治学、奉敬师长，没有礼的规范就不能使关系亲近；朝廷职位的分级、军队的治理、官职的任命、法律的实行，没有礼的规范，威严便得不到确立；祈求福报，祭祀天地与先人，供奉鬼神，没有礼就表达不出诚意与庄重。所以君子要待人端庄恭敬，行为节制合宜，态度谦逊退让，使礼仪的意义明确表达。虽然鹦鹉能开口说话，但终究离不开飞鸟的范畴；虽然猩猩也能开口，但仍归于禽兽一类。现今，作为一个人却不守礼，即使能开口说人话，不也是和禽兽的内心是一样的吗？只有禽兽是没有礼仪之说的，所以它们才会做出父子共妻这样的事。正因为这样，圣人兴起，才制定礼仪来教化他人，使得人与人之间有了礼仪，让人知道自己和禽兽是有区别的。

太上[1]贵德，其次务施报。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人有礼则安，无礼则危。故曰：礼者不可不学也。夫礼者，自卑而尊人，虽负贩者必有尊也，而况富贵乎？富贵而知好礼，而不骄不淫；贫贱而知好礼，而志不慑[2]。

注释

[1]太上：指上古的三皇五帝之世。

[2]慑：胆怯，困惑。

译文

古时的人以崇德为难得，次一等的获人恩惠就施以回报。因而礼讲究互相施惠与报答，只施惠没有报答，不是礼的要求；只报答却没有施惠，也不是礼的要求。人与人之间有了礼，关系才安定，没有礼，关系就危险了。所以说，礼仪是不可以不去学习的。礼仪，要人做到自我谦卑但尊敬他人，即使是卑微如肩挑贩卖的人必定也有尊严，更何况富裕或尊贵的人呢！富裕尊贵并且知道崇尚礼仪，就会不骄傲不淫侈；贫困低贱的知道崇尚礼仪，志气就不会低下。

人生十年曰幼，学。二十曰弱，冠[1]。三十曰壮，有室。四十曰强，而仕。五十曰艾[2]，服官政。六十曰耆[3]，指使。七十曰老，而传。八十、九十曰耄，七年曰悼。悼与耄，虽有罪不加刑焉。百年曰期颐。

注释

[1]冠：冠礼，举行加冠仪式，表示已经成年。

[2]艾：衰老，指头发苍白如艾草。

[3]耆〔qí〕：古称六十岁曰耆。亦泛指寿考。

译文

人出生后一直到十岁的这段时间处于幼小阶段，因此需要学习；二十岁的时候虽然已经成人但仍偏弱小，行冠礼后，就像成人一样被对待了；到了三十岁身体强壮，差不多有了家室；到了四十岁才是强盛时期，可以入仕为官。五十岁的时候头发像艾草一样发白，应该从事治理百姓之政。六十岁的时候已经开始年老，不宜从事体力劳动而应从事指导调派的领导职责。七十岁已到告老退休的年龄，该把工作交付后人只传授经验。八十岁、九十岁视力听力都已经衰竭，体力下降，叫做耄。七岁以下童稚天真，可称为悼。八九十岁的老人和七岁以下小孩，即使犯了罪也不能以刑罚加身于他。到了一百岁就只待供养了。

大夫七十而致事，若不得谢，则必赐之几杖，行役以妇人；适[1]四方，乘安车[2]；自称曰“老夫”，于其国则称名。越国而问焉，必告之以其制。谋于长者，必操几杖以从之。长者问，不辞让而对，非礼也。

注释

[1]适：到……去。

[2]安车：可以舒适乘坐的车。

译文

做到大夫的职位，七十岁时就要从职位上退休，如果君主挽留住他，就一定会赐给他凭几和拐杖，因公务外出时得安排仆妇供他使唤；出巡四处，也一定会乘坐舒适的车辆，自己称自己为“老夫”；在自己国家的话才叫名字。邻国的使者来访问，国君一定要向老人寻问本国的典章制度以告诉对方；和年长的人商议事情的时候，必须携带凭几、拐杖跟随在年长的人身后。年长的人如果发问，不谦让就直接回答，是不符合礼仪的。

凡为人子之礼，冬温而夏凊[1]，昏定而晨省[2]。在丑夷[3]不争。夫为人子者，三赐不及车马，故州闾乡党称其孝也，兄弟亲戚称其慈也，僚友称其弟也，执友[4]称其仁也，交游称其信也。见父之执，不谓之进不敢进，不谓之退不敢退，不问不敢对，此孝子之行也。

注释

[1]凊〔qìng〕：凉。

[2]定：铺床、安放被褥等事。省：问候请安。

[3]丑夷：同辈众人。

[4]执友：好友。

译文

大凡做人儿女的礼仪，必须让父母处于冬天温暖而夏天清凉的环境中，入夜前整理好床铺，早上要问候请安。同辈之间不要产生争执。做人儿女，即使天子给予三赐之赏，也不能乘坐所赏赐的车马。如此州郡里的同乡亲党才会称赞他孝顺，兄长昆弟外亲内戚也会称赞他慈爱，同僚会称赞他友爱兄长，好友称赞他仁义，有交往的人称赞他守信。见到父亲的好友，不叫上前则不敢上前，不叫告退也不敢告退，不发问则不敢作答，这才是孝子的行径啊。

夫为人子者，出必告，反必面，所游必有常，所习必有业，恒言不称老。年长以倍，则父事之；十年以长，则兄事之；五年以长，则肩随[1]之。群居五人，则长者必异席。

注释

[1]肩随：并行而稍微居后，表示谦逊。

译文

做儿女的，外出必须要向父母禀告，回家来也必须先面见父母，出游必须要有固定的地方，学习一定要有专业，平时讲话不要以老自称。年纪比自己大一倍的人，要像对待父亲一样看待；比自己大十岁的人，要像兄长一样看待；比自己大五岁的人，才可以视作同辈，落后其一个肩膀的距离跟在后面。有五个人同处一处，年纪最大的必须要另坐一席。

为人子者，居不主奥[1]，坐不中席，行不中道，立不中门。食飨不为概[2]，祭祀不为尸。听于无声，视于无形。不登高，不临深，不苟訾，不苟笑。

注释

[1]主奥：室中的西南角，古人认为是室内最尊贵的位置。

[2]概：数量。

译文

作为子女，在家时不应占据西南角尊长的位置，坐的时候不应占据席位中央的位置，出行的时候不要走在道路中央，站立的时候不要站在门框中央。宴席上吃东西时不能擅自要求数量，祭祀的时候不能做受拜的尸位。父母未发言时，未见到父母的身形时，要先揣摩领会其意。不能去攀登危险的高处，也不要靠近危险的深渊；不随意诋毁他人，也不应随便嬉笑。

孝子不服暗[1]，不登危，惧辱亲也。父母存，不许友以死，不有私财。

为人子者，父母存，冠衣不纯素[2]；孤子当室，冠衣不纯采。

注释

[1]暗：暗中。

[2]纯素：素色镶边。因白色为丧服之色，父母健在，着丧服之色，非礼也。

译文

孝顺的子女不做欺瞒父母的事情，不攀登高处。如果父母还活着，不应向朋友许诺为他赴死，不能有个人的私蓄。

作为子女，如果父母还在，戴的帽子、穿的衣服都不要以素色镶边；父母早亡的人，帽子和衣服不可以用彩色镶边。

幼子常视[1]毋诳。童子不衣裘裳，立必正方，不倾听。长者与之提携，则两手奉长者之手。负剑辟咡[2]诏之，则掩口而对。

注释

[1]视：通“示”，示范。

[2]辟咡〔èr〕：转过头来说话。

译文

年纪小的孩子要经常教导但不要欺骗他；小孩子不能穿皮毛的衣服和裳裙，站立的时候一定要端正且站直，不要斜着耳朵听人说话。年长的人向他伸手来牵着他的手走路的话，要将双手恭敬地放到长者的手中；长辈俯身在耳边说话，就要掩口作答。

从于先生，不越路而与人言。遭先生于道，趋[1]而进，正立拱手；先生与之言，则对；不与之言，则趋而退。从长者而上丘陵，则必乡[2]长者所视。登城不指，城上不呼。

注释

[1]趋：小步快走。

[2]乡：通“向”，面向。

译文

跟随在先生身后走路，不要走到路旁与人说话。在路上遇到先生，要快步向前走近先生，然后端正站立向先生拱手行礼；先生与自己说话的时候，才作答；不与自己说话，则后跨一大步退到一旁。和年长的人一起登上小丘陵，眼睛要朝向年长的人眼睛所看的地方。登上城墙的时候，不要随手乱指以免误导他人，也不要大声惊呼以免惊吓到他人。

将适舍，求毋固[1]。将上堂，声必扬。户外有二屦[2]，言闻则入，言不闻则不入。将入户，视必下。入户奉扃[3]，视瞻毋回。户开亦开，户阖亦阖，有后入者，阖而勿遂[4]。毋践屦，毋踖席[5]，抠衣趋隅。必慎唯诺。

注释

[1]固：平常的习惯。

[2]屦〔jù〕：鞋子。

[3]奉扃〔jiōng〕：双手犹如捧着门闩的样子。

[4]阖而勿遂：掩上门但不关死，表示不拒绝后来人。

[5]踖〔jí〕席：从座位的前方走过。

译文

到别人家去拜访，不能够随便。进入正堂的时候，要出声探问。见到门外有两双鞋子，听到别人说话才可以进入，没有听到说话就不要进去。进入室内的时候，视线要放低，不要张望。进入室内时双手要像捧着门闩一样，不要回头张望。如果房门本来是开着的，就继续让它开着；如果是关闭的，就继续让它关闭；如果后面还有人过来，就带上门但不要关紧。进门时不要踩到别人的鞋子，就坐的时候不要跨过席子去，应当提起裙子的下摆走向角落。回答的时候要谨慎地作答，不要轻易做出承诺。

大夫士出入君门，由闑右[1]，不践阈[2]。

注释

[1]闑〔niè〕：门橛，大门中竖立的短木。

[2]阈：门槛。

译文

大夫和士进出君主门户，应当顺着门橛的右边行进，且不能踩踏门槛。

凡与客入者，每门让于客。客至于寝门，则主人请入为席，然后出迎客。客固辞，主人肃客[1]而入。主人入门而右，客入门而左。主人就东阶，客就西阶，客若降等，则就主人之阶。主人固辞，然后客复就西阶。主人与客让登，主人先登，客从之，拾级[2]聚足，连步以上。上于东阶则先右足，上于西阶则先左足。

注释

[1]肃客：引导客人进入。

[2]拾级：逐级登阶。

译文

凡是和客人一起进门，每次走到门前都要请客人先进。客人到了卧室门前，主人则要先进入房间布好席位，然后再出来迎接客人。假若客人再三辞让，主人就要肃身站立请求客人进入。主人进门沿右走，客人进门沿左走。主人走向东边的阶位，客人则走向西边的阶位。如果客人的身份比主人低一阶，客人就走向主人的东阶。主人要再三辞让，再之后客人才重新走到西阶。主人要与客人相互谦让登阶的顺序，主人先登阶，客人随其后。每登一阶，就要并足，主客之间差一个足位依次而上。走上东阶的时候先落右脚，走上西阶则是先落左脚。

帷薄之外不趋，堂上不趋，执玉不趋。堂上接武[1]，堂下布武[2]。室中不翔，并坐不横肱[3]。授立不跪，授坐不立。

注释

[1]接武：小步行走，左右两脚脚步接续。

[2]布武：迈开步子行走，左右两脚分开。

[3]肱：指胳膊。

译文

走到带有帘幔的门前时步子不能快，在大堂上走路步子不能快，手执玉器也不能快。在堂上走路时步子要连接起来走，在堂下时步子要迈开来来走。在室内不要叉开手臂，并排就坐的时候不要将手肘横开以免妨碍他人。拿东西给站着的人时不要屈膝，拿东西给坐着的人时要躬身。

凡为长者粪[1]之礼，必加帚于箕上，以袂拘而退；其尘不及长者，以箕自乡而扱[2]之。奉席如桥衡，请席何乡，请衽[3]何趾。席：南乡北乡，以西方为上；东乡西乡，以南方为上。

注释

[1]粪：扫除，指扫除垃圾污秽。

[2]扱〔xī〕：收取，归拢。

[3]衽：卧席。

译文

凡是为长者打扫席位，必须把扫帚放在簸箕上以示尊敬，用袖子做遮挡边扫边退。这样扬起的尘土才不会污及长者。扫的时候把簸箕朝向自己归拢杂物。给长者奉上席子的时候，左高右低像拿衡木一样，铺设席位要先询问面向哪边，铺设床铺要问脚放哪头。席子如果是南北朝向的，那么西方的席位就是尊位；如果是东西朝向的，那么南方的席位就是尊位。

若非饮食之客，则布席，席间函[1]丈。主人跪正席，客跪抚席而辞。客彻重席[2]，主人固辞。客践席，乃坐。主人不问，客不先举。将即席，容毋怍[3]。两手抠衣去齐尺。衣毋拨，足毋蹶。

注释

[1]函：容，指席间的距离。

[2]重席：为了表示尊敬，主人给客人铺两重坐席。

[3]怍〔zuò〕：改变脸色。

译文

如果不是请来吃饭的客人，那么布席的时候，席子之间的间距要超过一丈。主人跪坐为客人整理席位的时候，客人要按住席子以作辞让。客人要求撤走一层席子的时候，主人也要再三辞让。客人坐上席位的时候，主人才就坐。如果主人不率先发问，客人也不要先提问。将要就坐的时候，不可失态。两手提起裙子下摆离地一尺的距离。不要掀起上衣，也不要将脚撅起。

先生书策琴瑟在前，坐[1]而迁之，戒勿越。虚坐尽后，食坐尽前。坐必安，执尔颜。长者不及，毋儳言[2]。正尔容，听必恭。毋剿说[3]，毋雷同。必则古昔，称先王。侍坐于先生：先生问焉，终则对。请业则起，请益则起。父召无诺，先生召无诺，唯而起。侍坐于所尊敬，毋余席。见同等不起。烛至起，食至起，上客起。烛不见跋。尊客之前不叱狗。让食不唾。

注释

[1]坐：跪坐。

[2]儳〔chàn〕言：别人说话未完便插话，打乱别人的话题。

[3]剿〔chāo〕说：抄袭别人的言论为己说。

译文

当行路前方放有先生的书本或琴瑟等乐器时，应当跪坐下来把他们移开，切忌从上面跨越过去。只是坐着谈话时，就应当尽量靠后，坐下吃饭就应当尽量靠前。就坐的时候要保持平稳安然，保持自己的神色平和。长者没有发问提及事情，就不要打断他们的话语。端正自己的神色，听人说话的时候要态度恭敬。不要把别人的说法窃为己用，也不可人云亦云，说与别人同样的话。说话的时候要依据过去的史实，或者引述以前圣人的言论。侍奉先生就坐的时候，先生向你发问，应当等先生问完之后才对答。向先生请教书本里的事情时，应当站起身来；如果要再问更多的事情，也要站起身来。父亲呼召自己的时候，不要以“诺”来回答，先生呼召自己时也不要以“诺”来回应，要回答“唯”，并站起身来。和尊敬的人陪坐的时候，不要隔着席位。见到同辈之人，不要起身。见到掌烛的人到来要起身，见到端食物的人过来也要起身，见到尊客过来也要起身。蜡烛燃尽之后要主动把残留的扫除。在尊客面前不要呵斥狗。主人劝用食物时，不要吐唾沫。

侍坐于君子，君子欠伸，撰杖屦，视日蚤莫[1]，侍坐者请出矣。侍坐于君子，君子问更端，则起而对。侍坐于君子，若有告者曰：“少间，愿有复也。”则左右屏而待。毋侧听，毋噭应，毋淫视，毋怠荒。游毋倨，立毋跛，坐毋箕，寝毋伏。敛发毋髢[2]，冠毋免，劳毋袒，暑毋褰裳。

注释

[1]蚤莫〔mù〕：通“早”和“暮”。

[2]髢〔tì〕：本义指假发，这里指披头散发。

译文

陪伴长者座谈，见到长者打呵欠或者伸懒腰，或者准备拿起拐杖鞋子，或者问时间的早晚，陪坐的人就要请辞起开了。陪伴长者座谈，长者如果问起其他的事情，就要起身之后对答。陪伴长者座谈，如果有人进来说，稍微借点时间，有事情要禀告，那么旁边的人就要屏退等待，不要侧耳偷听，也不要大喊大叫地应答，不要斜眼偷看，也不要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走路的时候不要显得有所傲慢，站立的时候不要一脚跛足，坐的时候不要叉开双腿，睡觉的时候不要俯身伏在床上。挽头发不要让它披下来，不要不带帽子，劳作的时候不要袒身，天热的时候不要撩起裙裳。

侍坐于长者，屦不上于堂，解屦不敢当阶。就屦，跪而举之，屏于侧。乡长者而屦，跪而迁屦，俯而纳屦。

译文

在长者身边陪坐，鞋子不要穿着进入堂内，脱鞋的时候不要把鞋子放在台阶正中。穿鞋的时候，要跪坐着拿起鞋子，退开到一侧。如果穿鞋的时候正好面朝长者，就要跪着把鞋子移开，然后低下身子把鞋子穿上。

离坐离立[1]，毋往参焉；离立者，不出中间。男女不杂坐，不同椸枷[2]，不同巾栉，不亲授。嫂叔不通问，诸母[3]不漱裳。外言不入于梱[4]，内言不出于梱。

注释

[1]离坐离立：指两人并坐或并立。

[2]椸〔yí〕枷：衣架。

[3]诸母：庶母。

[4]梱〔kǔn〕：门限。

译文

两人并坐或者并立的时候，不要往中间插身；别人并立的时候，也不要从中间穿身而过。男子女子不要混杂着坐在一起，不用同一个衣架，也不用相同的毛巾和梳子，也不可以亲手传递东西。嫂子和小叔子不能相互问候，叔母继母不能给自己洗内衣。街巷之间的谈话不要传到闺阁之中，闺阁之中的谈话也不要传到闺阁之外。

女子许嫁，缨[1]；非有大故，不入其门。姑姊妹女子子[2]，已嫁而反，兄弟弗与同席而坐，弗与同器而食。父子不同席。

注释

[1]缨：女子许婚后要系上缨带作为标志。

[2]女子子：女儿。

译文

女子在订婚之后，头上就要系上彩缨；没有大事情发生，不能进入她们的闺房。姑母的女儿或者自己的姐妹或女儿，嫁人后回娘家，兄长弟弟不能和她们同坐在一个席间，也不能共用一套器具吃饭。父亲和儿子也不能同席而坐。

男女非有行媒，不相知名；非受币[1]，不交不亲。故日月以告君，齐[2]戒以告鬼神，为酒食以召乡党僚友，以厚其别也。

注释

[1]受币：女子接受男方的聘礼。

[2]齐：通“斋”。

译文

男子女子之间如果没有媒人串门，不能相互告知对方自己名字；如果没有下聘礼，不能有交往和亲密关系。所以要将结婚的年月日禀告官府，以斋戒来敬告祖先，置办酒席来召集同乡、邻里、同僚、好友，目的是强调男女的分别。

取妻不取同姓；故买妾不知其姓则卜之。寡妇之子，非有见焉，弗与为友。

译文

娶妻不娶同姓的女子，买妾的时候不知道她的姓就要通过卜卦来决定。寡妇的儿子，如果不是非常有见地才能，就不要和他结朋友。

贺取妻者，曰：“某子使某，闻子有客，使某羞[1]。”

注释

[1]羞：进献。

译文

上门祝贺娶妻的人，如果请人代去，代去的人就要说：“某某人听说您娶亲了派我过来，并派我向您奉上一些酒食。”

贫者不以货财为礼，老者不以筋力为礼。名子者不以国，不以日月，不以隐疾，不以山川。

译文

贫困的人，奉礼的时候不能要求用财物来充作礼品，年老的人不耗费体力作礼。给孩子取名的时候不要带用国家的名字，不要带有日月的字眼，不要带有身上的暗疾，也不要带有高山大河的名字。

男女异长。男子二十，冠而字。父前，子名；君前，臣名。女子许嫁，笄而字。

译文

男孩女孩要有不同的排行。男孩到了二十岁，就要给他及冠并赐给字的别名。父亲面前，可以直接称呼兄长的名字，君王面前也可以直接称呼同僚的名字。女子已经许诺嫁给别人，就要在她头发上加簪子并也赐给一个名字之外的别名。

凡进食之礼，左殽右胾[1]，食居人之左，羹居人之右。脍炙处外，酰[2]酱处内，葱渫处末，酒浆处右。以脯修置者，左朐右末。客若降等执食兴辞，主人兴辞于客，然后客坐。主人延客祭：祭食，祭所先进。殽之序，遍祭之。三饭，主人延客食胾，然后辩[3]殽。主人未辩，客不虚口[4]。

注释

[1]殽：带骨切块的熟肉。胾〔zì〕：切片的纯肉。

[2]醯〔xī〕：醋。

[3]辩：通“遍”。

[4]虚口：漱口。

译文

凡是陈设便餐的礼节：带骨头的菜肴放置在左边，切碎的纯肉放置在右边；吃的食物要放在靠着人的左手的一方，羹汤放置在靠近右手的一方；碎肉和烤肉类放置得远一些，醋和酱等调味品放置得近一些；葱姜等伴料放置在左旁，酒品、羹汤放置在右侧。若另要陈设干肉脯、干肉条，则形状弯曲的在左，形状挺直的在右。若客人身份低于主人，应当端着饭碗站起身来，推辞说不敢当此席位，主人也应该站立起身说些敬请安坐之类的话，然后客人就坐。主人劝请客人祭食吃饭，应该先拨些饭放置于桌上，这叫做祭。祭食，要按照先后顺序进行。先祭率先进食的东西，然后按照吃食的顺序祭一遍。吃过一些饭后，主人应该延请客人吃纯肉，再吃带骨的熟肉。若主人还没有吃完，客人不能漱口表示自己已吃完。

侍食于长者，主人亲馈，则拜而食；主人不亲馈，则不拜而食。

译文

陪奉长者吃饭的时候，如果主人亲自夹菜劝食，就要拜谢之后就吃；如果主人没有亲自夹菜劝食，那么没必要拜谢，自行就食就好了。

共食不饱，共饭不泽手[1]。毋抟饭，毋放饭，毋流歠[2]，毋咤食，毋啮骨，毋反鱼肉，毋投与狗骨。毋固获，毋扬饭。饭黍毋以箸。毋嚃[3]羹，毋絮羹[4]，毋刺齿，毋歠醢[5]。客絮羹，主人辞不能亨。客歠醢，主人辞以窭。濡肉齿决，干肉不齿决。毋嘬炙。

注释

[1]泽手：搓手。

[2]流歠〔chuò〕：一口气喝下去。歠，通“啜”。

[3]嚃〔tà〕：不嚼而食。

[4]絮羹：调理羹汤味道。

[5]醢〔hǎi〕：肉酱。

译文

一同吃饭的时候，不能只顾着自己能吃饱；和别人一起吃饭，要讲究卫生，不能两手相互搓。不要用手来搓饭团，不要把吃剩的饭食再放入器皿中，不要嘴边溅溢出汤汁，不要咂嘴出声，不要吮吸骨头作响，不要把吃过的鱼肉之类再放回菜盘，也不要扔骨头给狗。不要只吃一种食物，也不要贪快而扬去饭中的热气。吃蒸得比较散碎的黍米饭不要用筷子。不要汤和菜一道下咽，不要搅拌汤汁，不要当众剔牙齿，不要只吃肉酱而不蘸着东西。如果客人搅拌汤汁的话，主人就要说些抱歉的话；客人只顾着吃肉酱不蘸食物，主人也要道歉说备食不周。湿而软的肉类可以直接用牙齿咬断，干的肉类就不能用牙咬而要先掰断。吃烤熟的肉不要大块吞食。

卒食，客自前跪，彻饭齐以授相者，主人兴辞于客，然后客坐。

译文

就食完毕，客人应当起身向前跪坐，将饭桌上的食物收拾好给伺候在一旁的人。主人跟着起身，客气说不能烦劳客人，然后客人再就座。

侍饭于长者，酒进则起，拜受于尊所。长者辞，少者反席而饮。长者举未釂[1]，少者不敢饮。长者赐，少者、贱者不敢辞。赐果于君前，其有核者怀其核。御食于君，君赐余，器之溉者不写[2]，其余皆写。

注释

[1]釂〔jiào〕：喝光爵中的酒。

[2]写：通“泻”，倾倒。

译文

陪奉长者吃饭的时候，看到长者将酒食递送过来，就要起身到长者的身旁拜谢。长者说不用过于客气，少者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喝酒；如果长者邀请大家一起喝干杯中酒的话，少者不可以先喝酒。长者赐食的话，长者没有喝完少者和仆从不能推辞。如果国君赐给水果，那些有核的水果吃完就要把果核藏在怀里。伺候国君吃饭的时候，国君赐予剩余的食物，如果食物放到可以洗涤的容器里面，就不必倒入别的容器，则原器取食；如果不能洗涤，就要放到别的容器里取食。

馂余[1]不祭。父不祭子，夫不祭妻。御同于长者，虽贰不辞，偶坐不辞。羹之有菜者用梜[2]，其无菜者不用梜。

注释

[1]馂〔jùn〕余：剩下的饭菜。

[2]梜〔jiā〕：筷子。

译文

吃剩的饭菜不能用来祭食，父亲吃儿子吃剩的食物不必行祭食之礼，丈夫吃妻子吃剩的食物也是如此。和长者一道参与宴会，如果主人像长者一样厚待少者，也不必辞谢，陪长者一起就座，也不必辞谢。汤食里面有菜肴，就要用筷子夹；如果没有的话，就要用汤匙来盛汤。

为天子削瓜者副[1]之，巾以絺。为国君者华[2]之，巾以绤。为大夫累[3]之，士疐[4]之，庶人龁[5]之。

注释

[1]副：剖分。

[2]华：从中剖开，再横切一刀。

[3]累：从中剖开，不横切，不覆盖。

[4]疐〔dì〕：通“蒂”，不从当中剖开，只横切一刀，除去瓜蒂。

[5]龁〔hé〕：咬嚼，指不用刀切，除去瓜蒂后啃着吃。

译文

为天子削去瓜果外皮之后要均分切成四瓣，以条状细麻布盖好；为国君削去瓜果外皮之后要横切成两瓣，以粗麻布盖好；为大夫之类的官员削去瓜果外皮，只需要整个放置；为士人切去瓜蒂之后吃瓜果。庶民就着瓜果皮一起吃。

父母有疾，冠者不栉，行不翔，言不惰[1]，琴瑟不御，食肉不至变味，饮酒不至变貌，笑不至矧[2]，怒不至詈。疾止复故。

注释

[1]惰：指说话戏谑玩笑。

[2]矧〔shěn〕：齿龈。

译文

父母患病的话，要心有忧思，不能冠盖整齐出门，外出的时候不能讲究穿着，说话的时候不要多说闲话，琴瑟等乐器不能摆弄，吃肉也不能多到口味发生改变，饮酒适量不至于喝到脸红，笑的时候不能大笑咧出齿龈，发怒时不要发火骂人。这种情形要直到父母病愈才恢复至原先的状态。

有忧者侧席而坐，有丧者专席而坐。

译文

家中长辈患病的人要侧席而坐，家中长者逝世正服丧的人要独席而坐。

水潦降，不献鱼鳖，献鸟者拂其首，畜鸟者则勿拂也。献车马者执策绥，献甲者执胄，献杖者执末。献民虏者操右袂。献粟者执右契，献米者操量鼓。献孰食者操酱齐。献田宅者操书致。

译文

下雨频繁的季节，不能拿鱼鳖之类敬献他人；给人敬献野生鸟类的时候要扭转鸟喙，如果是家禽则不必如此。敬献车马，要把马鞭和策绳递上，敬献铠甲之类，要递上甲胄，敬献木杖，要手拿末端。敬献抓住的庶民俘虏，要用手抓住他有右手的袖子。敬献粟米，就要呈上兑取的契券；敬献大米，就要用手拿着量米的器具。敬献熟食，就要一并奉上酱汁和小菜。敬献田地宅子，就要奉上田契房契等。

凡遗人弓者：张弓尚筋，弛弓尚角。右手执箫，左手承弣[1]。尊卑垂帨。若主人拜，则客还辟，辟拜。主人自受，由客之左接下承弣；乡与客并，然后受。进剑者左首。进戈者前其鐏[2]，后其刃。进矛戟者前其镦[3]。

注释

[1]弣〔fǔ〕：弓把中部。

[2]鐏：戈柄下端的圆锥形金属套。

[3]镦〔duì〕：矛戟柄末的平底金属套。

译文

凡是赠送给别人弓箭：假如是弓弦已经绷紧的弓，就要弓弦朝上，弓弦没有绷紧的弓，则弓背朝上。以右手拿着弓头的一角弯曲的地方，左手托着弓背中间粗壮的部分。受赠与馈赠的人都要鞠躬。如果主人拜谢，则客人要转身避开，避开主人的拜谢。主人亲自接受赠与，那么应当从客人左手接住弓的角附，主客并排站立，朝向一方，然后移交。进献剑器的时候要以剑柄向左；进献长戈要戈柄在前，戈刃在后；进献长矛长戟也要柄在前。

进几杖者拂之。效马效羊者右牵之；效犬者左牵之。执禽者左首。饰羔雁者以缋。受珠玉者以掬。受弓剑者以袂。饮玉爵者弗挥。凡以弓剑、苞苴[1]、箪笥[2]问人者，操以受命，如使之容。

注释

[1]苞苴〔bāo jū〕：用草叶包裹的鱼肉。

[2]箪笥〔dān sì〕：竹或苇制的圆形和方形盛饭器。

译文

给人进献倚几或手杖，要拂拭干净。牵马和羊送给别人用右手牵住；牵狗则用左手牵住。捉鸟给别人的话，要鸟的头在左侧；给人赠送羊羔或者鸭子的幼崽，要用绶带装饰一下。接别人赠送的珍珠或玉器，要双手捧接；接受弓和剑则要用衣袖隔挡着来接。用玉器做的杯爵来饮酒不要挥扬。凡是家长派遣去赠送给别人弓和剑、用草叶包裹的鱼肉、竹器装着的食物，都要拿着那些东西像接受命令一样，表情庄重得如同出使他国一般。

凡为君使者，已受命，君言不宿于家。君言至，则主人出拜君言之辱；使者归，则必拜送于门外。若使人于君所，则必朝服而命之；使者反，则必下堂而受命。

译文

凡是当国君的使者的，或者已经接受出使命令的，在国君下令之后就不能留在家里住宿。命令传达到的时候，主人要出门拜谢为国君传达命令的使者；在他回去复命的时候，主人必须拜送到家门外。如果派遣使者到国君之处所，要穿上正式的朝服去传达国君的使命；使者返回复命的时候，必须下堂来接受使者传达的国君的授命。

博闻强识而让，敦善行而不怠，谓之君子。君子不尽人之欢，不竭人之忠，以全交也。

译文

见识广博，记忆力强但是很谦逊，乐于行善事并且不懈怠的人，可以称他为君子。君子不能要求他人都喜欢自己，也不能要求他人竭力忠诚自己，这样交情才能保全且长久。

《礼》曰：“君子抱孙不抱子。”此言孙可以为王父尸[1]，子不可以为父尸。为君尸者，大夫士见之，则下之。君知所以为尸者，则自下之，尸必式[2]。乘必以几。

注释

[1]尸：祭祀时代表死者受祭的人。

[2]式：通“轼”，指乘车人扶轼行礼。

译文

《礼经》中说：“君子抱孙不抱子。”就是说，在祭祖的时候，孙儿可以充当祖父的“尸”，而儿子不可以充当父亲的“尸”。给君主做“尸”的人，大夫和士见到，必须下车敬礼。如果君主知道此人是充当已故先君的“尸”，也要亲自下车行礼，做“尸”的人也必须还礼。做“尸”的人乘车时必须以几来垫在脚下。

齐[1]者不乐不吊。

注释

[1]齐：通“斋”。

译文

斋戒的人不能听音乐，也不能去凭吊丧者，慰问其家人。

居丧之礼，毁瘠不形，视听不衰。升降不由阼阶[1]，出入不当门隧。居丧之礼，头有创则沐，身有疡则浴，有疾则饮酒食肉，疾止复初。不胜丧，乃比于不慈不孝。五十不致毁，六十不毁，七十唯衰麻在身，饮酒食肉，处于内。

注释

[1]阼〔zuò〕阶：东阶，主人走的台阶。

译文

服丧时候的礼节，可以因为哀伤而消瘦，但不能形销骨立，视觉听觉保持正常不衰退。上堂和下堂的时候不能走东边的台阶，因为那曾是先人常走的地方。出门入门的时候也不能走正中的甬道，就仿佛家长仍在的时候。服丧时候的礼节，头上有疮可以来洗，身上发脓也要来洗；身体患病，可以饮酒食肉，病好了就要复归丧礼，不饮酒食肉。如果过于哀痛而病倒，不能承办丧事，这和不慈不孝没有区别。年纪到了五十岁，可以不必哀伤而消瘦；到了六十岁，可以不必消瘦；到了七十岁，服丧只需要披麻戴孝，按照正常的饮食来饮酒食肉，住在内间即可。

生与来日，死与往日。知生者吊，知死者伤。知生而不知死，吊而不伤；知死而不知生，伤而不吊。

译文

活着的人吊丧是从家长逝世第二日算起，家长逝世的殡期从逝世之日算起。只认识逝者家人，就前去作吊唁；认识逝者，就要前去伤悼。认识逝者家人而不认识逝者，只吊唁而不伤悼；反之，认识逝者但不认识其家人，就只能去伤悼而不吊唁。

吊丧弗能赙[1]，不问其所费。问疾弗能遗[2]，不问其所欲。见人弗能馆，不问其所舍。赐人者不曰来取。与人者不问其所欲。

注释

[1]赙〔fù〕：赠送财物。

[2]遗〔wèi〕：馈赠。

译文

前去吊丧，如果不能从钱物上有所资助的话，就不要问他们花费了多少钱；探视病人如果不能馈赠一些东西的话，就不要问他需要些什么；接见他人，如果不能为其提供居所，就不要问他住在什么地方；赠送别人东西不要让他上门来取；给别人东西的时候，不要问他需不需要这物什。

适墓不登垄，助葬必执绋[1]。临丧不笑。揖人必违其位。望柩不歌。入临不翔。当食不叹。邻有丧，舂不相。里有殡，不巷歌。适墓不歌，哭日不歌。送丧不由径，送葬不辟涂潦。临丧则必有哀色，执绋不笑，临乐不叹；介胄，则有不可犯之色。故君子戒慎，不失色于人。

注释

[1]绋：牵引棺柩车往墓穴的绳索。

译文

路过墓葬的时候不要登上坟丘，参加葬礼的时候必须帮忙挽住灵柩。到达丧事之所要不苟言笑。向人作揖的时候必须离开座位。看到灵柩不能唱歌。进入丧家，走路的时候不能张开手脚，大摇大摆。在丧家就食，不要唉声叹气。邻居家里有丧事，即使在舂米也不要唱歌助舂；同村有人家里有丧事，不在巷子里歌唱。别人家丧事出殡之日，也不要歌唱。送丧车的时候不要走小路，送葬车的时候不要躲开路上的小水坑。参加丧礼脸上要带上哀伤的神色，挽送灵柩的时候不能发笑，身在欢乐场合不能叹气。披上甲胄的时候，脸上要肃穆，做出不可侵犯的神色。所以作为君子就要时刻保持谨慎，不在他人面前有失态。

国君抚式[1]，大夫下之。大夫抚式，士下之。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刑人不在君侧。兵车不式。武车[2]绥旌，德车[3]结旌。

注释

[1]式：通“轼”。

[2]武车：即兵车，车上用兵器装饰。

[3]德车：非军用之车，用玉饰、金饰、象牙等装饰。

译文

看见国君靠着车轼行礼，大夫就要下车致敬行礼；看见大夫靠着车轼行礼，士就要下车致敬行礼。礼仪不必用来约束平民百姓，刑罚也不必用来制裁大夫及以上的人。受过刑罚的人不能侍奉在国君的身侧。在出征的兵车之上，不必靠着车轼行礼；打猎用的车上，旌旗必须是展开的；巡守的车上，旌旗必须是垂下的。

史载笔，士载言。前有水，则载青旌。前有尘埃，则载鸣鸢。前有车骑，则载飞鸿。前有士师，则载虎皮。前有挚兽，则载貔貅。行，前朱鸟而后玄武，左青龙而右白虎。招摇[1]在上，急缮其怒[2]。进退有度，左右有局，各司其局。

注释

[1]招摇：指北斗星。

[2]急：坚挺。缮：强劲。怒：士气高昂。

译文

史官必须随身携带文具，作盟约的人必须随身携带盟词。队伍的前路上有水，车上就要挂上画有水鸟的青旗；队伍的前路上有尘土铺面，车上就要挂上画有鸣叫着鸢鸟的的旗子；队伍的前路上有车马，车上就要挂上画有飞鸿的旗子。见到有军队，则竖起用虎皮做的旌旗。前路上有猛兽阻拦，就要挂上画着貔貅的旗子。行阵的时候，前锋为朱雀，后卫则是玄武，左侧以青龙，右侧则白虎，中军竖起北斗星旗，整军士气高涨。进攻撤退都法度庄严，左翼右翼都有掌管的人，并且各司其职。

父之仇，弗与共戴天。兄弟之雠不反兵[1]。交游之雠不同国。

注释

[1]不反兵：指随身携带武器，不用返回家去拿武器。反，通“返”。

译文

对于父亲的仇人，不能和他共存于同一天地间；兄弟的仇人，要随时携带兵器于身上；朋友的仇人，不能与其共生活在一个国家。

四郊多垒[1]，此卿大夫之辱也。地广大，荒而不治，此亦士之辱也。

注释

[1]垒：军事壁垒。

译文

一国的四境都有防御设施却被人侵占，这是公卿大夫的耻辱；土地广博，却任其荒废不去治理，这也是士人的耻辱。

临祭不惰。祭服敝则焚之，祭器敝则埋之，龟筴[1]敝则埋之，牲死则埋之。凡祭于公者，必自彻其俎[2]。

注释

[1]筴〔cè〕：同“策”，占卜用的蓍草。

[2]俎〔zǔ〕：祭祀或者宴会时盛放牲肉的礼器。

译文

参与祭祀活动不能怠惰。祭祀用的衣服穿旧了就要烧掉，祭祀用的器物破败了就要埋掉，占卜用的龟甲和策草坏掉了就要埋掉，祭祀用的三牲死了也要埋掉。在参与国家的祭祀时，士以下的官员要亲自撤走俎中的食物。

卒哭乃讳。礼，不讳嫌名[1]。二名不偏讳。逮事父母，则讳王父母；不逮事父母，则不讳王父母。君所无私讳，大夫之所有公讳。《诗》、《书》不讳，临文不讳。庙中不讳。夫人之讳，虽质君之前，臣不讳也；妇讳不出门。大功小功[2]不讳。入竟而问禁，入国而问俗，入门而问讳。

注释

[1]嫌名：指声音相近的名。

[2]大功小功：都是丧服五服之一。

译文

进行完卒哭之祭以后，就要避讳死者的名字。按照《礼》的规定，可以不必忌讳同音的名字，双字都同音则避讳其一字即可。父母尚在时侍奉父母，就得避讳祖父母的名讳；如果父母已经过世，则不必要避讳祖父母的名讳。在国君之所，不能以一家的忌讳为忌讳，在卿大夫之所，却仍要以一国之讳为忌讳。读《诗》、《书》不必避讳，写文章的时候也不必避讳。在宗庙中祭告，同样不必避讳。国君夫人的名讳，即使在国君面前，做臣子的也不必特别讲究。因为妇人的名讳仅限于家室之内。服大功小功之丧的亲属，同样不用避讳。进入他国的时候，要先打听那个国家有什么禁忌的事情；进入一国要明白当地的风俗，到他人家里则要问他们所忌讳的先人之名。

外事以刚日[1]，内事以柔日。

注释

[1]刚日：奇数日，下文柔日为偶数日。

译文

国家外或者宗庙之外的事情，适宜于在单数日举行，宗庙之内一国之内的事情则适宜于在双数日进行。

凡卜筮日：旬之外曰远某日，旬之内曰近某日。丧事先远日，吉事[1]先近日。曰：“为日，假尔泰龟有常，假尔泰[2]筮有常。”

注释

[1]吉事：如祭祀、冠礼、婚礼等。

[2]泰：大。

译文

凡是用卜筮之法来选择的吉日，本旬之外举行的，称其为“远某日”，本旬之内举行的，称其为“近某日”。殓葬、哀悼等丧事，应该先卜算“远某日”，祭祀、冠礼等吉事，应该先卜算“近某日”。卜算的时候要说：算个吉日，凭借大龟来卜算个吉凶，凭借大蓍来卜算个吉凶。

卜筮不过三，卜筮不相袭[1]。龟为卜，策为筮，卜筮者，先圣王之所以使民信时日、敬鬼神、畏法令也；所以使民决嫌疑、定犹与[2]也。故曰：“疑而筮之，则弗非也；日而行事，则必践之。”

注释

[1]卜筮不相袭：不能反复多次占卜。

[2]犹与：犹豫。

译文

无论是卜或者筮，卜算都不可超过三次。占问同一件事情，卜与筮不能交替反复使用。使用龟甲来进行的卜算叫做卜，使用蓍草来进行的卜算叫做筮。卜用龟，筮用策，这是古代国君为了让老百姓信服选择的吉时吉日、敬重信仰所祀的鬼神、敬服恪守国君法律条令的方法。所以卜算可以使老百姓在犹豫不决时，借助其结果来下定决心。因此说，因为怀疑进行卜筮，结果出来后，就不能再产生任何的怀疑。定在什么时间举行仪式，就得在当天实行。

君车将驾，则仆执策立于马前。已驾，仆展軨、效驾，奋衣由右上，取贰绥，跪乘，执策分辔，驱之五步而立。君出就车，则仆并辔授绥。左右攘辟，车驱而驺。至于大门，君抚仆之手而顾，命车右就车；门闾沟渠，必步。

译文

在国君的车驾需要套马时，仆人应该拿着马鞭站立在马前。套好马匹以后，仆人要先去检查车轴两端的木栏以及车轮有无问题，并且试车。仆人应先振衣去尘后，方可由右边取过缰绳上车。上车后要以跪立姿势乘坐，而后拿起马鞭，分开缰绳，两只手分别握着，驱赶车往前行进五步以后停下。等到国君外出乘车时，仆人应该一手握着缰绳，一手将登车的绳子递给国君。国君上车以后，让两边的侍从退避向车后，而后驱车向前。驾车行驶到大门口，国君按住仆人的手，而后回过头来命令左右的侍卫登车。如是经过城门、里门和沟渠的时候，两边的侍卫必须下车后步行前进。

凡仆人之礼，必授人绥。若仆者降等，则受；不然，则否。若仆者降等，则抚仆之手；不然，则自下拘之。

译文

按礼来说，凡是作为驾驶的仆人，一定要递交给乘车者登车绳。如果驾车者比乘车者的身份低，则要接受。如果不是，就不能接受。更加详细具体地说，如果驾车者的身份比乘车者的低，驾车者递缰绳时，乘车者要先按住他的手，然后再接取缰绳。如果两人身份相称，乘车者可直接从对方的手下取过缰绳。

客车不入大门，妇人不立乘。犬马不上于堂。故君子式黄发[1]，下卿位，入国不驰，入里必式。

注释

[1]黄发：高龄老人。

译文

假如客人驾车，不可以直接驶入主人家的正门，妇女乘车的时候不可以站立。犬马不可以牵到正屋。所以君子乘车若是遇到老人要扶轼敬礼，经过卿的朝位时要致敬并下车步行，进入国城境内时不可以疾速地前进，进入里门时必须扶轼敬礼。

君命召，虽贱人，大夫、士必自御[1]之。介者不拜，为其拜而蓌拜[2]。祥车[3]旷左。乘君之乘车不敢旷左；左必式。

注释

[1]御：迎接。

[2]蓌〔cuò〕拜：行拜礼时失态。

[3]祥车：死者生前所乘之车，葬时用为魂车。

译文

国君如果命人前来召唤，即便派来的人身份低贱，大夫、士人为表示对国君的尊重，也必须亲自出迎。穿着盔甲的人不能跪拜，因为这样会有损军中形象，动作失调显得失礼。祥车需要空出来左边的尊位，但乘坐国君的车时一定不可以空着左边的尊位，要对着左边的尊位扶轼敬礼，表示对国君的尊重。

仆御、妇人则进左手，后右手；御国君，则进右手、后左手而俯。国君不乘奇车。车上不广咳，不妄指。立视五巂[1]，式视马尾，顾不过毂[2]。国中以策彗[3]恤勿驱。尘不出轨。

注释

[1]巂〔guī〕：规，指一轮转一圈的长度。

[2]毂：车轮中心位置。

[3]策彗：以带叶竹帚制作的马鞭。

译文

为妇人驾车时，要先伸出左手执辔，然后右手后缩后再驾驶；为国君驾车时，则要先用右手执辔，而后左手后缩，面向国君俯身行礼，表示敬意。国君不可以乘坐奇异的车。不可以在车上随意大声咳嗽，在车上不可以胡乱指指点点。站立时，视线要在车轮转动五圈的距离；扶轼敬礼时，视线到马尾处即可；回头望时，视线同样不可超过车毂。进入城都后要改用竹帚制作的马鞭轻轻驱赶马，以此来降低车速，这样灰尘就不会四处飞扬于车辙迹之外。

国君下齐[1]牛，式宗庙。大夫士下公门，式路马[2]。乘路马，必朝服载鞭策，不敢授绥[3]，左必式。步路马，必中道。以足蹙路马刍[4]，有诛。齿路马，有诛。

注释

[1]齐：通“斋”。

[2]路马：国君车的马。

[3]绥：登车时手挽的索。

[4]刍：用来饲养牲畜的草。

译文

国君乘车经过宗庙的门口要下车步行，遇到祭祀用的祭牛要扶轼敬礼。大夫、士人乘车经过国君的门口时要下车步行，遇到国君专用的马时要扶轼敬礼。大夫、士人乘坐国君的马车时一定要穿上朝服，可以带着马鞭，但是不可以使用，也不可以把登车绳递给别人，并且要站在车子的左边扶轼敬礼。牵着国君的马走在路上时，必须走在大路中央。凡是用脚去践踏路马食料的人，都要受到惩罚；凡是随意议论路马年龄的人，也都要受到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