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异化的活人
商场旁的一家公司。
一沓文件“啪”的一下，甩到桌子上，接着，韩烁便遭到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你一个派遣工，这点事情都不愿意做，那要你过来干什么？！”
“看看你这个月的业绩，就只做了几笔帐，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干活？！”
“我把这件事交给你做，就是想帮你提升业绩，你还一脸的不满意，你这种工作态度，怎么能转正？！”
韩烁顶着一脸唾沫星子，撇嘴道：“我手里还有其他的事情，这件事本来也不是我负责……”
对方瞪了他一眼：“别找借口，你去把这件事处理了，不然我让经理开了你！”
韩烁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只好苦着脸回道：“好吧。”
明明是你自己的工作没做好，凭什么让我来给你擦屁股。
“唉，看来今晚又要加班了……”
韩烁坐到自己的电脑前，看着屏幕上的一条条数据，不由得一阵头疼，唉声叹气着。
从小到大，韩烁就是一个失败者。
学习成绩一直都不怎么好，总是被老师责骂，考了个三流大学，眼看着找工作无望，努力考了个会计证。
本以为能找个不错的工作，没想到却被人力公司戏弄，成了个劳务派遣工，到这里来受尽了欺负。
遇到困难也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只有自己抱怨一下，然后忍着做完一切，就感觉连生命，都不能说是自己的东西。
韩烁想不明白，同样都是人，为什么有的人就能活的光鲜亮丽，而他这样的，却只能苟且偷生呢？
已经到了下班的点，窗外被黑幕笼罩，整栋办公楼里只有韩烁一个人还坐在电脑前敲键盘。
就在这时，背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爬动，在韩烁回过头去看时，却什么也没有。
“奇怪的。”韩烁打了个喷嚏，电脑在这时弹出一个窗口，将那段数据遮盖住。
“搞什么？”
韩烁点击关闭窗口，也不知道是不是电脑出问题了，那个窗口一直悬浮在那儿。
窗口页面是黄色的，韩烁蹙眉，这个东西怎么也关不掉。
只见页面上有白色和黑色两个小圆点，一行灰色小字在两个圆点下面缓缓浮现。
韩烁正凑近点想要看清那行小字，突然“啪”一声轻响，韩烁吓得浑身一颤。
“什么玩意？”
韩烁平复了一下心情，再度看去。
页面已经变得跟方才不一样了，那行小字放大，黑白两个小圆点在中间悠悠的转圈。
“某公司集团总经理成功的秘诀？”韩烁看着那行小字低声读了出来，随即页面一白，竟放出一段视频，“演讲？”
视频自动播放，韩烁的手都没放在鼠标上。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此时他的身后正站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
那个男人的腹部不知被什么东西啃食，血淋淋的，内脏都被扯了出来。长长的肠子像彩带一样掉出来，挂在那里摇摇晃晃。
森白见骨的手臂慢慢搭上韩烁的肩，韩烁不为所动。
“你还在碌碌无为的混日子吗？”
“你还在因为自己死板的生活而觉得这就是你的人生吗？”
“成功学讲座，业界先驱为你解答成功的秘密！”
韩烁看见这些话顿时来了兴趣，他继续看了下去，画面一转，一个男人站在台上演讲：
“我这一生中最痛恨的事情，那就是抱怨。”
“话虽这么说，想当初，我也是抱怨了不少。”
“抱怨家庭，抱怨工作，生活的压力，让我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获得成功。”
“但可笑的是，让我明白了抱怨的无用，是我的老婆对我说的笑话……”
“她说，不管穿了多少裤子，该拉屎的时候还不是只有脱了裤子拉！”
“这时，我才明白了抱怨的无用，最终决心兢兢业业地干活，才有了今天的成就——我成了这家公司集团的总经理！”
“我相信在座的各位，肯定有不少人羡慕我现在的成就，但是你们怎么可能知道当初我为了某个项目连续工作了24小时，差点累死在办公桌前呢？”
“现在想起来，那件事本来就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是我的同事出了错，身为一个派遣工的我为了挽回我们公司的名誉，主动去解决了这件事，就因为这个契机，我才被我们的经理看上。”
“所以说，只有自己毫不松懈的拼搏，将目光永远锁定在前方，才能取得最终的成功！”
“不要因为你干了不属于你干的事，就觉得生活对你不公，要知道，这是你们当上总经理的第一步！”
“既然我能当上总经理，那么你们也一定可以当上总经理！”
那个人在台上讲的声情并茂，韩烁竟也心潮澎湃，一时间不由得热泪盈眶。
原来他也是派遣工！
原来他和我一样！
“只有当你们真正的懂得什么是付出的时候，你们才有资格明白什么是成功！”
“即使是一无所有的你，即使是之前一直没有努力过的你，就算是现在开始，也绝不会晚！”
那个男人说的话如同雷声一样响彻韩烁的心灵，他的心脏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跳的厉害。
只要努力，什么事情都是可以的！
世界上是不存在天生的失败者，他只是还不努力罢了，他只是自怨自艾，将自己是个失败者当成自己不努力的借口。
但是现在，韩烁眼神坚定起来，只要他足够努力，他也可以像台上那个人一样，自信而成功地站在众人面前！
早晨七点零八，膘肥体壮的地中海经理晃晃悠悠的走进办公楼：“唉，这个月的营业额真是令人揪心……嗯？”
他看见办公室有个人正坐在一台电脑前，甚至还在敲击着键盘。
“这背影……怎么看着这么像韩烁？”经理纳闷的推门走近那个人，“小韩啊，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啊？”
韩烁扭头，惊喜的看着经理，激动地说道：“早上好，经理！今天××公司的账单，我已经做完发您邮箱了，需要核对的时候，您再叫我啊！”
“啊？哦好，好的。”经理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这韩烁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办公楼陆陆续续来人，昨日那位同事走到韩烁身边，刚开口准备问，韩烁便说道：“昨天的账单我已经做完发你了，你核对下吧。”
“？这么快？！你不会是熬夜了吧？”同事惊奇的看着韩烁，感觉今天的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韩烁笑而不答。
从这天起，他的生活就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虽然他的本职工作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但是心态和以前完全不同了，他有了目标，有了理想，有了前进的动力，做事也顺畅了很多。
只要积极起来，周围的一切便都充满阳光。
过了几天，经理笑眯眯的领着韩烁来到同事们面前，拍了拍韩烁的肩，对同事们说：“各位，听我说一下事情。虽然大家已经认识很久了，但是我今天还是要给大家格外介绍一下。”
“韩烁同事，这段时间表现十分优秀，业绩良好，乐于助人，所以我们公司决定正式应聘他成为我们公司的正式员工！”
韩烁腼腆的笑着：“今后的时间就请大家多多关照！”
一阵掌声，一阵夸赞的话语。
韩烁很享受这种被人夸赞被人认同的喜悦感，对于从来没有被人夸赞过的韩烁，此刻的他感觉自己像是飞上了天。
他抑制住心里的骄傲自大，戴上谦虚热情的面具，他如同变了个人。
他的出租屋里堆满了成功学的书籍，他坚信着自己有一天也能坐上经理这个位置。
过了些天，韩烁往经理办公室送单子，突然听见经理在办公室里的喊骂。
“你是怎么做账的？！这点东西都会出错？！”经理拿起同事的账单，“我是怎么教你的？还嫌你自己交的学费不够多？”
同事红着脸辩解着：“不，这不是我……”
“什么不是你？这单子我亲自交给你做的，还能是谁？！”经理将单子扔在桌子上，气的火冒三丈。
韩烁转念一想，猛得推开门，说道：“对不起，是我的错。因为他有其他事情要忙，我就帮他把这个单子做了。”
经理见他突然推开门，吓了一跳，然后立马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韩烁鞠了个九十度的躬，满怀歉意地说：“这帐是我给他提议这么做的，都怪我不好，没有帮他核查，我现在就去重新核查一遍！”
经理看了他许久，叹了口气道：“我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岗位了，能看到你这样肯负责的员工，我也不想怪你，这样吧，小韩，你去把这个单子重新弄一下，做完了发给我就是了。”
“谢谢经理，那我先走了。”韩烁腼腆的笑了笑。
机会来了！
之前听到流言就说经理要被提升到总部去，这个部门的经理将从我们这批员工中选一个来当！
韩烁心里想着，脸上渐渐浮现阴冷的笑容。
终于在今天，经理将同事们喊到一起开会。
“今天我有一个很重要的消息要向大家宣布。”经理扫视一圈，继续说，“看你们的样子，估计也已经听说了我要被调到总部去了，所以这个分部的经理，将有新的人来代替。经过我严格的审查，我决定……”
经理走过一脸兴奋的韩烁的身边，拍了拍同事的肩，笑道：“陆雎，来当下一任的经理！”
在众人的掌声与欢呼声中，韩烁脸上的笑容僵硬起来。
“哎？”
韩烁急忙拽着周围一个人的手臂，疑惑道：“是……是我听错了吗？经理刚刚没有叫我的名字？”
那个同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在想什么呢？陆雎是经理的侄子，除了他当经理，还有谁能当？”
“侄……侄子？”韩烁呆滞的看着沾沾自喜的同事，和周围人的欢呼，他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冷甚至还在微微发抖。
陆雎招招手，让大家安静下来，他清了清嗓子，讲道：“我相信，不少同事都很羡慕我，但实际上，我付出的努力，又有多少人知道呢？”
“我积极的向公司拉业务，牺牲自己的业绩，将工作分给同事，提升了他们自己的能力和业绩，带动整个公司的提升。”
“但我遇到困难的时候，我也虚心的向有经验的同事请教，绝不会碍于自己的面子而导致公司的业务拖延。”
“当有同事做错自己的事情，我也主动的承担起责任，接受了领导的批评，这些苦楚，相信各位是不容易发现的……我也知道，论能力，我应该比不上各位，但是我希望能明白，只要你们肯努力，肯付出，那么升职加薪的机会，肯定早晚也会降临到你们的头上……”
“你放屁！”
只见韩烁大骂一声，撸起袖子就准备扑上去干他，周围的同事赶紧把他拉住。
“你就是个关系户！我做了那么多凭什么让你来做这个经理？！”
“你天天就知道玩！你的那些业务还不都是经理给你的活！你自己哪里找过业务？！啊？！”
陆雎冷笑：“韩烁，你给我放尊重点，我现在可是经理！我今天可以明确的跟你说，你被开除了！”
“开，开除？”韩烁突然感到心里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他一阵眩晕。
“我……我被……开除了？”
韩烁无力，如果不是被同事抬着，他现在早就躺地上了。
什么成功，什么努力，现在这些东西在这里一文不值！
他眼看着那个人当着同事们的面振振有词的说着自己如何努力，如何一步步迈向成功，甚至还激励同事们向他学习……
那个样子，就和当初视频上那个在讲台上向韩烁传授成功学的总经理，一模一样。
失败者就是失败者，失败者是没有资格发言的。
……回到现在。
“是谁？！”
“是谁下的毒？！”
孟常安极度委屈的喊着，惹来周围不少人的奇怪眼神。
许还生皱了皱眉，伸手就去抓住童九龄头上的小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小伍的头塞进孟常安的口中。
小伍：？
天怎么黑了？
“冷静下来了吗？”许还生又把小伍从他嘴里拿出来。
孟常安嘴里吐出绒毛：“呸呸呸！”
待到周围的视线陆续不再投过来，小伍忽然抬头朝一个方向看去。
“是那边。”
几人顺着小伍的视线。
“那个臭味是从那家办公楼飘过来的。”小伍眯起眼，白芒在它眼底闪烁，“对方下来了。”
办公楼玻璃大门向两边打开，一个双眼无神的年轻人抱着一箱资料走出，嘴里还在念叨什么。
许还生皱眉，那个年轻人的周身似乎有一条条黑色丝线缠绕着，与孟常安身上的细线极为相似。
孟常安一脸怨恨的紧盯着那个年轻人：“原来是你小子在放毒！”
小伍颔首：“这个活人被负面情绪占据，由内向外的开始异变了。”
“异变？”许还生愣了一下，他又听到了新的词。
小伍解释道：“活人总会因为各种原因被负面情绪占据内心，日益增多，从而导致异变。若是完成了异变，那么活人就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失去人性的怪物、疯子。”
“那些异变的活人身上会有负面情绪化作的黑线，”孟常安补充道，“还有这股伴随在身上的腐烂的气息。”
许还生哑然，这种情况，他在小伍第二段记忆梦境里看见过。
童九龄牵住孟常安的手，紧紧闭上眼睛：“他的灵魂，很痛苦，好像要被什么东西蚕食了……”
九娘的眼睛可以看到被负面情绪所占据的灵魂上的裂痕。
“那现在我们怎么帮他？”
几人沉默，各怀心事。
那个年轻人已然走远了，可那股难闻的臭味还飘散在空气中。
小伍这时奇怪的问：“如果那个人只是因为被辞职，应该没有那么多负面情绪吧？”
许还生想了想：“那如果是他从小受到的伤害或者挫折太多了？”
“有引子！”孟常安眼神一凌：“有人在引导他将内心深处的负面情绪释放出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是有人有意为之？”许还生看了一眼小伍，“莫非是……？”
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许还生打了个哆嗦，若是自己遇上了那个人，会不会也被催眠？
小伍歪头，吊桥效应？如果这事真的跟她有关……
“我们循着气味跟上去，不管怎么说，我们得阻止他继续异变！”许还生看着众人说。
童九龄小脸耷拉下来，恹恹道：“阻止不了的，除了杀死，别无他法。”
许还生听到这话，一颗心坠到了谷底。
“嗯……”孟常安看着失望的许还生，想了想，“如果是小石榴的话，其实还是有办法的。”
“你想啊，小石榴身体里有一扇门，门里关了什么我想各位都清楚了，羊老爷子也说过的。”
小伍眼睛一亮：“你是说……”
许还生是负面情绪的载体，那他自然是可以吸收负面情绪。
看着孟常安和小伍投过来的视线，许还生眼皮一跳，心里没来由的有点紧张，但他表面上依旧平静的问：“那我该怎么做？”
“嘿嘿，”孟常安龇牙咧嘴，一只手搭上许还生的肩，挑了挑眉，“你只需要，把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