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世事
第四章世事
上了出租车,李曦在空调下昏昏欲睡,回想刚才据理力争的人根本就不像她,也许她内心深处知道,以后她孤身一人,她必须坚强,没有退路。想着以后孤身一人的日子,李曦不禁悲从中来,她一直都有点惯着杨杰,因为他是她的所有,她的唯一,即使他有时候欺负了她,她也宠溺他,走到今天这步谁的错?李曦眼泪刷刷往下流,怎么也止不住,司机给她递了一包纸巾,她反而哭得更凶了,直接捂住脸呜呜哭泣,想起孤身一人就对未来感到害怕,无助的是她已经习惯了两个人的生活,她从未对未知的未来如此恐惧过,她需要与过去告别。下车后她在小店买了一个面包,想买杯牛奶,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毕竟她以后得完全靠这点钱生活,就这么点积蓄,能省就省吧。想了想买了瓶矿泉水。
下午社长过来,“下午舞蹈表演伴舞人员不够,李曦你赶紧熟悉舞蹈,然后练熟,明天就要上场了啊,别给我开天窗。”李曦:“是,我下午尽快熟悉,晚上加班练熟,保证明天上场。”李曦急忙吃了面包,换了舞蹈服,披上羽绒服向舞蹈团走去。一进屋子,空调暖融融的,莫名的心安,不知是因为以前在这呆久了,对这里一切都熟悉,还是来自空调的安慰,抑或工作带给她的踏实感。她知道只要社长还需要她的一天,她的饭碗就保住了,虽然她每天做很多杂活,都和京剧不相关,只要需要,她可以立马开唱。
几乎所有唱腔、片段、动作、情感都在这几年细细打磨过,随时拿起来演不在话下,她喜欢京剧演出前漫长的化妆时间,她可以细腻的品味这个人物的性格,和了解那个时代下人们的大致生活和文化修养。花足够长的时间,戴上另一个人的面具,暂时可以活成另一个人,很有趣。这一刻她仿佛跳脱了艰难的现实,不用在意世间的一悲一喜,她在替那个时代的人活着,莫名觉得很有意义。这就是她能在艰苦条件下一直坚持的原因。只要她不饿到,冷到,她会一直坚持下去,她每天坚持早起练功,包括舞蹈基础,所以社里舞蹈团,合唱团都会叫她去串,虽然比起固定的员工她各方面待遇条件差太多,不过她不愿细细算计,一个月有两三场京剧可以表演是她最满足的事情。她现在终于把所有事情差不多理顺了,她知道愧对杨杰,这几年的忙碌确实忽略他太多,可是等李曦回头想要好好补偿他时候,两人早已不在同一条道上,想到他的控诉,心中隐隐作痛,没有什么是久经不变的,她不再轻易相信情感,只能叹一口气继续前行。
杨雯雯突然吼了一声,“李曦,你心不在焉的干嘛?大家都练会了,就你不会了,你还有时间发呆叹气。”李曦急忙歉,“抱歉,我会努力练好的。”舞蹈老师蒋兼和蔼的说:“你们都会了都去休息吧。”蒋兼对李曦说:“也就你好脾气,社长有点欺负人了,成天让你速成排练,一般点的早走人了,不过你这么年轻,能这么沉得住气,实属不易,你现在就缺一个机会。”李曦苦笑,“蒋老师,我可不敢奢求什么机会,只希望日子别再糟糕下去我就满足了。”蒋兼摇摇头,“你还年轻,以后的路长着呢。”李曦摇头苦笑,“老师,我觉得日子好苦,没有盼头。”蒋兼:“庆园的日子的确清苦。”李曦:“不,关键我不怕苦,只是日子没了盼头。”蒋兼:“看来是受情伤了,别把爱情看得太重,烟火易冷,一路好自珍重。据说百分之百的女人年轻时都梦想嫁给爱情,后来十个中有一个嫁给真正的爱情已经算不错的了,婚姻最后的平淡和琐碎击溃了多少爱情。但是别气馁,你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你能不能成功?无愧于心才是最重要的,接下来后半生你会活得更明白。”李曦迷惘又崇拜的看着将蒋兼,“老师,你也受伤过吗?”蒋兼:“爱情令那么多人神往,它确实特别神奇,它不会被扼杀,但它会随着时间慢慢消亡,有的人为了让它消亡得慢一点,付出许多努力和尝试,然而少部分在世俗的泥沼中挣扎成功了,很多人眼睁睁看着爱情消亡痛不欲生,所以久而久之,爱情就成了奢侈品。你会因为一个很贵的包包丢了或者坏掉了就活不下去么?”李曦有点目瞪口呆,“这两样不太一样啊……”蒋兼:“有什么不一样的,你不过是觉得一切十拿九稳,可是煮熟的鸭子突然飞了,你接受不了这种落差感。”李曦欲言又止,最后深深叹了口气,“唉……”蒋兼:“别叹气,年纪轻轻,你还有家人,事业,朋友。眼下赶紧把舞蹈练出来最要紧。”李曦轻声嘀咕,“可是我什么都没有。”蒋兼疑惑的问:“什么?”李曦:“没什么。”下班后,同事们都走了,繁杂的舞蹈动作注定要练至凌晨。
忙碌让沮丧无法趁虚而入,停下来,寂寞偷偷袭上心头,难以言说的疼痛和失望在心底发酵成苦涩的味道。李曦打开取暖器,简单的洗漱后,打开白天买的矿泉水,打开一个压缩面膜,开始湿敷。看着一地的凌乱,莫名有些心安,窄小的床能够容纳她,足矣。没有了昨天的手忙脚乱,惊慌失措,适应能力这么强,也是李曦始料未及的,即使再糟糕,她就活在这一刻,不去忧虑明天会怎样?不去担忧下一刻会有多糟糕,她想,这就是成长所赐以她最珍贵的东西吧。她不去害怕,不被打败。即使当下确实有些糟心,但她相信一定都会过去。终于她身心都累极了,她以为今夜必定无眠,却不想她如此疲累,睡前她唯一的念头是:取暖器是她的。再也不用担心被人找茬。
梦里李曦搬家,许多东西拿不过来,总掉落在地,她不停的回头捡东西,进了电梯好久都没有到她的楼层,后来想从电梯里出来,重新找路,谁知电梯打不开,随后电梯开始往下掉落,进入不知名的世界里,李曦随即惊醒来,醒来看着一地狼藉,神情恍惚,不知置身何地?想起自己无家可归,叹了口气,起身洗漱。
早上开始排练走队形,李曦走错几次方向,张雪琪无情的谩骂,“猪头啊,连方向都不会!”杨雯雯:“真笨啊!别因为你一个礼拜白练了。”李曦找蒋兼确认了一下全部细节,蒋兼:“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别理他们。”李曦苦涩的笑笑,她几乎每次来舞蹈团帮忙都会被骂,因为每次都是他们已经练很久了,她每次都是意外匆忙替补的,她从来都是临时替补,她永远无法和他们成为团体,所以她在舞蹈团没有朋友,她已经很努力了,可是大家还是不把她当同等地位的同事看。总喜欢让她跑腿。
商演在一个购物广场内,给的化妆间三十平米左右,他们接近三十个人在房间里,已经不能更挤了,李曦默默在角落里默记动作和队形,突然有人推她,李曦一看是张雪琪,她是舞蹈团样貌最好的,贯被大家捧在手心里,连社长对她都是和颜悦色,张雪琪:“总共就十个座位,你去我座位坐着,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李曦:“我有事呢,我动作队形没记清楚,你让别人去吧。”张雪琪沉着脸,“你过去坐着不是一样记吗?”李曦想到早上第一个骂她的就是张雪琪反问:“你叫别人坐不是一样坐么?”张雪琪沉下眉毛,“怎么?唱戏的,你不想唱戏了就直说。”李曦眸色深沉,咬紧牙齿没吭声,张雪琪:“你要是不想唱戏了,我去找社长给你说说,他必定不会强留你。”李曦攥紧拳头,张雪琪的父亲和社长交情不菲,社长不会为了她得罪张雪琪,尤其张雪琪每次舞蹈演出都是领舞,合影都是站在重要人物边上。李曦知道,李曦已经记不清张雪琪这是第几次欺负她了,她和张雪琪对决毫无悬念,她屡战屡败。
李曦面无表情的过去坐下,张雪琪脸上得瑟的笑着出去了。李曦刚坐下一会儿,林摇摇走过来踢了她一下,“丑八怪,让我坐一下。”李曦面无表情不吭声,林摇摇又踢了一下,李曦粗着声音说:“是张雪琪让我坐着,她回来让我让给她。”林摇摇:“你起来,她回来我会让给她的。”李曦真是厌恶透了这鸡毛蒜皮的小事,这世界何时不再有勾心斗角?有没有一个地方,让她什么事都不用管,安安心心唱戏就行。李曦带着糟糕的情绪起身,往外走时人太挤,她走过去颇为费事,金安突然大叫一声,“眼睛瞎了吗?走路都不会看的啊?”李曦觉得这个世界糟透了,男的比女的还娘,女的一个个还无良,她觉得自己将要被烂人烂事耗光所有力气力,再没精力去唱戏,想想就觉得可怕。李曦艰难的踏过人群,踩过喧嚣,回到角落,这不是她要的生活,现实糟糕透了,可是她现在不能想,她小心翼翼的把心绪地收拾好,开始回忆整套动作和队形。演出全过程她没有行差踏错,李曦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