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绝路

陈仕俊和付绛仙之间的事情还要追溯到他几次落第之后。

那时候，心情郁闷的他整日与酒为伴，连为父母守孝这等大事也轻慢了许多，结果是不慎结交了几个比较轻浮的“朋友”。

一日，他被几个人带进了付绛仙所在的地方。

那时候的付绛仙也是刚刚出道不久，还没有多少人愿意为她倾尽财力。

大概是老鸨子见陈仕俊只是一个落魄书生，也知道他拿不出太多的钱，于是便叫付绛仙前来陪客。

那日，陈仕俊喝得醉眼朦胧，连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也不记得了。不过，付绛仙对他的话却是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这个俊美少年给付绛仙的印象极其深刻，自那天之后，还真是日思夜想地盼着他再来，可是，却一直未能如愿。

付绛仙还曾经托人打听过陈仕俊的身世，知道他虽家道中落，但是为人正直，学识很高，如果不是数次落榜，估计早已经成了众多女孩子争抢的对象。

被那个地方官赎身出来，又献给宋绅之后，付绛仙觉得自己此生也无缘再与陈仕俊相见了，却不曾想，这机缘也会捉弄人，居然叫她在这深屋高墙的侍郎府里遇见了他。

那天，陈仕俊把龙凤珠献给了宋绅，付绛仙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虽然心里极其不舍，但在这千娇百媚的十一姨太的不断央求下，宋绅还是答应把珠子暂时放在她这里。

今天，知道宋绅去贡院给考生出题，要很多天才会回来，于是，付绛仙便打定主意把陈仕俊叫到了这里。

现在，阁楼的下面只剩下付绛仙和陈仕俊两个人。

“陈公子才高八斗却屡试不第，想是机缘未到，此番进京，由我家老爷鼎力相助，定会名列前茅，公子只要稍加留意即可。”付绛仙说道。

“小生不敢妄称才高，只是侍郎大人抬爱。”陈仕俊回答，心里却在想着，这女人说要自己帮着解答关于龙凤珠的事情，怎么不见她带来珠子。

付绛仙也在思索着该如何提起以前的事情。

“公子潜心读书，想必对我等妇人不感兴趣，不过，不知公子可曾记得一个叫栖凤楼的地方？”

“栖凤楼？”陈仕俊的头嗡地一声。

陈仕俊那日酒醒之后，依稀记得一些事情，对这个名字更是记忆深刻，觉得那是自己最辱没门庭的时刻，对于那个陪酒的女人他也记得一些，不过，因为付绛仙的脸上蒙着面纱，他自然也就不会想到这些。现在，听到她提起这个地方，怎么能不吃惊起来。

陈仕俊的脖子都红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付绛仙心里暗笑。

“陈公子不必紧张，小奴也只是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偶有一问，公子可不必回答。”

“敢、敢问夫人是……”陈仕俊虽然不敢抬头，但是一双眼睛却已经瞟向了付绛仙。

付绛仙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阁楼，没有听到小丫头的脚步声，想必还要等一会儿才会出来，于是，索性慢慢掀开了脸上的面纱。

“小奴名叫仙儿，只是不知公子可还能记得？”

看清了付绛仙的样子，在听她提起自己的名字，陈仕俊彻底记起了当日栖凤楼的事情。

“原来夫人竟是……”陈仕俊大惊之下，险些就要叫出声来。

“公子切莫高声。”付绛仙慌了。

作为堂堂的侍郎大人的姨太太，她当然不想被别人知道自己的出身，如果被其他姨太太知道了，自己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搞不好会被大夫人赶出门去。

陈仕俊已经惊得手足无措、冷汗如柱。

“那日小生只是喝醉了酒，又被几个酒肉朋友欺瞒，才会去栖凤楼的，绝无半点私欲，更没有对夫人有丝毫非分之想，还请夫人切勿将此事告知侍郎大人，否则，小生前程尽毁是小，波及夫人名节是大。”

看到陈仕俊紧张到这个样子，付绛仙忍不住笑出了声。

“公子不必如此惊慌，小奴叫你前来，也并非因为此事。”

陈仕俊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这时候，那个小丫头搬着两把木制的椅子吃力地从阁楼上下来。

陈仕俊想要过去帮忙，却被付绛仙制止了。

“此乃下人之事，公子无需出手。”

坐下来之后，付绛仙这才吩咐小丫头去楼上取龙凤珠，还特意叮嘱：此珠甚为娇贵，一定要多加小心。

小丫头去了，两个人对坐在那里，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付绛仙的目光一直在陈仕俊的脸上巡视着。

作为出身烟花的女子，整日守着一个肥胖如猪，又老迈不堪的男人，她自然是心有不甘，而且，自己只是一个姨太太，一旦这宋绅西归，自己连住在这里的权利都会丧失，到时，恐怕连栖凤楼这样的地方都不会再收留自己。

她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

“陈公子既然还记得栖凤楼，记得小奴，敢问公子，可还记得当日对小奴所说之言？”

陈仕俊的脸再一次红过了脖子。

“小生醉酒，记不得当日言语。”

“公子记不得也是正常的，只是那番言语小奴至今还记忆犹新，若非今日得见公子，恐今生小奴也只能放在心底了。”

陈仕俊的双手都有些颤抖起来，努力在头脑里搜寻着那天对这位叫仙儿的姑娘所说的话。

付绛仙不给陈仕俊回忆的机会。

“那日陈公子曾言，若日后高中，定会替小奴赎身，并邀请亲朋为证，明媒正娶小奴。现在，省试未至，而小奴亦以成为人妻，不知公子现在作何感想？”

陈仕俊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崩溃了。

“小生那日酒后胡言，夫人切莫当真。”

付绛仙盯着陈仕俊的脸，忽然冷笑。

“陈公子虽有天长县知县大人帮助，又有龙凤珠赠与老爷，但是，若小奴与老爷枕边说上几句，恐公子连这次省试的资格都会被夺去。到那时，公子方知酒后胡言将以什么样的代价作为收场。”

冷汗再一次顺着陈仕俊的额头流了下来。

陈仕俊虽然口中说自己已经心灰意冷、无意功名，但是此番包大人煞费苦心，又有表妹相随进京，如果不能榜上有名，自己还有何面目回去，更可怕的是将会落一个与妓女有私的骂名。

付绛仙已经将陈仕俊逼上了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