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言念君子。
据史记记载,箫国有将名言念,战胜无败。却被利欲熏心、一步踏错、通敌叛国,以至戮兄拭弟、夺弟妻为妾、让自妻受辱。言念暴行,终得上天之怒,天雷焚身。自妻情深,与言念狼狈为奸,言念死后,自妻杀害贤臣,史称绯月妖女。
言念之妾,殉情。
此后言念的种种恶邢被军师温其揭露,温其被言念用蛊毒控制,因背叛言念而亡。
知柳翻阅古籍,关于言念事迹寥寥无几。
他战无不胜,从无败绩,终被通敌叛国四字牵连,自此臭名昭著。
“少年恃险若平地,独倚长剑凌清秋。”
言念少时英姿,一箭曾退百万军,十八封将,二十三封侯,前途可谓风光无限。
然他被风光眯眼,误入歧途。
关于温其的记载更多,书上说他弹指间强弩灰飞烟灭、素衣军师,羽扇纶巾。
温其执笔,不欺百姓。
年少温其以一记空城得言念尊敬,虽没有三顾茅庐,却也礼待有嘉。
知柳做了一个梦,一个穿越历史长河,魂穿古今的梦。
她步入山寺桃花林,本是人间芳菲尽,独留山寺一枝花。
温其披着素衣,满身芬芳,席地而坐,抚琴一曲。
知柳朝他走去,琴声悠悠又怪异。
怪异的是温其抚琴的音和知柳迈出步伐一致,知柳走的快,琴调自然加速,知柳走的慢,琴声便拖拽。
无论知柳往前走几步,她都无法接近温其,好似人间追月之人,永远和月华保持可望不可即的距离。
落下枝头的花瓣被知柳碾碎踩进土里,知柳呆呆地望着他。
温其注意有人注视,便收琴而起,他对上知柳的眼神平淡如水。
“这里鲜少有人来了。”温其出言。
花瓣凋谢如雨,温其眼眸中的水也被掀起一阵涟漪。
“晚辈无意叨扰。”知柳略带歉意道。
“书上说您执笔不欺百姓,晚辈想请教先生,言念是否如书中所言是通敌叛国的乱臣贼子?”
知柳说出疑惑。
温其与她相望,问道:“后世以史书记载为真相,你倒是不信前人所言?”
知柳摇头:“言念一生从无败绩,戍守边关十余年,这样的人很难相信他会通敌叛国。”
“如果是朝中某些人做的事情让他寒心了呢?”
“他不会。”知柳道。
温其又问:“万一他是为了某一段爱情呢?”
“……”
情爱迷惑,最是叫人深陷。
“不会。”知柳道:“言念眼中,家国大义自是高于情爱。”
温其笑道,和知柳说起一段遥远的往事。
“箫国有镇多灾,名为淮安,箫历五十一年,淮安镇突发瘟疫,药王谷诸多药师赶往救治。箫帝派言念赈灾。”
“药师救治无果,瘟疫逐渐蔓延,有燎原之势。”
“危机时刻,言念下令大火焚镇,不止染疫的灾民,药王谷派去救治的药师也丧命那场大火。”
“药王谷从此与言念离心。”
“……”
“箫历五十三年,言念伙同舞女满袖、影者留醉刺杀巡查御史。”
“传言御史查出言念通敌叛国之证据,正欲回京上报,于半途被刺杀。”
“……”
“同年,言念和敌国督尉相约酒楼,为促进二人友好关系,言念将满袖赠予督尉。”
“……”
“楚历五十五年,敌国进犯,有将兵名拟歌,冒死觐见,被言念斩于剑下,作为讨好敌将的礼品。”
“……”
温其所说,多是史书记载言念的种种不堪。
这些话,知柳不知听过了多少回。
温其便问道:“给你一次回到过去的机会,你会不会选择杀了他?”
知柳摇头。
温其问道:“不忍心?”
知柳又摇头:“我杀不了他。”
言念再不济也是身经百战的将军,纵然他的那些功勋受到怀疑,可他毕竟活了好些年。
这些年,便没有人听过他的恶名想要来取他性命吗?
如果知柳能杀了言念,那才真是天方夜谭。
“先生受到言念礼待,数年里未曾察觉到不妥?还是先生空有才名?”
“亦或是先生受到言念威胁,助纣为虐?”
关于知柳的问题,温其没有回答。
梦醒后,知柳去查了温其所说的药王谷和舞女满袖、影者留醉、将兵拟歌、绯月妖女……
满袖和留醉两心相许,舞女用舞迷惑对方放松警惕,影者藏于暗夜伺机而动,一击毙命。
这两位为言念犯下不少错事。
将兵拟歌,言念的至交好友,也是言念坚强的后盾,帮助言念抵御明枪暗箭。
拟歌和留醉命丧言念之手,这便是史书所写拭兄戮弟。
满袖受辱,见心爱之人离去,便毅然殉情。
相比于绯月的骂声,满袖殉情的忠贞受人吹捧。
常有人言:世间难遇满袖女。
关于夺弟妻为妾、让自妻受辱的罪名,史书上称:言念对满袖一见钟情,浑然忘却家中妻绯月妖女。言念将满袖带回府,扬言纳妾,绯月拿出他所说的山盟海誓,抵挡不了满袖入府。
绯月妖女,没有留下名字,史书记载她出身药王谷,不顾药王谷谷规,执意下山和言念长相厮守,谷主大怒,派出弟子将她抓回。
绯月妖女为爱留在军营,打伤前来带她回山的师兄。谷主大怒,下令将她逐出谷。
言念死后,绯月妖女杀上药王谷,夺走毒药寒春渡。
这便是为她后来毒害贤臣埋下伏笔。
有人感叹绯月情深,爱错一人,更有人辱骂绯月情深,犯下大错。
可事实如何,不过史书几笔,世人传颂。
往昔辉煌不复,文字可没有描绘过去的能力。它记载着真相,或许不是真相。
可惜寥寥数笔记载不了那些情深之爱、叛国之恨、痴情之最、心狠之极……甚至为爱颠倒黑白,不知悔改。
又一梦,知柳再次见到温其。
他依旧抚琴,他问知柳同意的问题。
知柳摇头道:“不会。”
一步一音,一阶一声,其实一切都在温其的琴声里。
知柳的落步,决定下一个琴声的出现,知柳若是喜欢此音可以多留一会,若是不喜可大步走过。
可再怎么喜爱,终是要踏出下一步。
音已谱好,知柳什么也改变不了,她能毁掉下一个音吗?
她只能停留,为自认为的改变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