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归心似箭遇绑匪
绑匪索要两千块大洋,张桂心担心大过年的,没地方兑换这么多大洋。
张再景小声对他说:“这件事千万别声张,绑匪无非是要钱,人命比钱重要得多,只要人活着就好。这不,因为过年用钱,咱家医馆里这个月的利润没存银行,都在你娘那里保管,加上赵家正骨馆的,应该有不少,实在不够的话,我明天再去你姑母家凑点,年前正是油坊赚钱的好时候,估计家里会攒了不少钱。至于纸票兑换成现大洋的事,你不用操心,我找你娘来想办法。”
张桂心低头耐心听着父亲的话,张再景继续吩咐他,“吴大队长和警察局那边也别去催了,咱们不催,他们也乐得省事。不告诉他们,是担心他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说完,他回房间拿了件皮大氅就往外走。
张桂心问:“这么晚了,爹,你要去哪?我和你一块去。”
“你先去后院找老何,什么也别说,带他到前院的西厢房去,我在那里等他。”
张桂心“嗳”了一声,穿过中院的小夹道,急匆匆往后院去了。
张再景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前院西厢房。
碰巧老李醒了,何山正在喂他喝药,看见张再景进来,老李“哇”的一声哭了,把刚喝进去的药全吐了出来。
张再景连忙坐在炕沿上,拍着他的肩膀说:“老李,你辛苦了。”
老李抽抽嗒嗒地说:“东家,对不起,我没把事情干好。”
张再景安慰他说:“这不怨你,绑匪是冲着我来的,那几个车夫现在还在他们手里,老李,你放心,他们拿到钱就会放人的,这趟出去,让你受惊了。”
“原来是绑匪啊,他们人可真多,好几十个人围攻我们,下手可狠呢。我逃跑的时候,看见有人被大刀劈中了,还大喊了声救命,就倒下不出声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你能想起来谁喊的救命吗?”
老李想了想说:“好像是老成头。”
老成头是个孤老头,和老孟、老秦一样从小被张家收留,只是他比老秦健壮,比老孟实诚,从小耍得一杆好鞭子,张炳善就让他当了车夫。
在张家的车夫里头,他是最年长的,不大爱说话,只知道干活,老东家张炳善当家时,最看重的车夫就是他。
张再景叹口气问:“老成今年有六十了吧?”
“整六十,上个月过的生日,那时候我们还在安国未动身,在一家小酒馆,大伙儿凑份子给他庆祝六十大寿,还一块喝了几盅……车夫里面顶数他岁数大,跑不大动了,所以才……”
老李一边说,一边抹起眼泪来,又说:“东家,其实也怨我呀,要是我早把药材买好了,提早往回赶,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事了。”
原来,老李带着车队老早就到了安国药材市场,那是全国最大的药材集散地。
由于今年春天干旱无雨,药材收成不好,价格上涨了好几成,加之世道不太平,外面进来的药材更是涨得没谱,就说赵玉树配置黑膏药必用的血竭,价格比去年翻了一倍还多,老李估摸着带去的银票,顶多够买三大车的药材。
他想,这些药材批发商大都来自全国各地,到了年根下肯定急着清货回家过年,到时候,药材的价格自然就降下来了,花同样的钱可以买到更多的药材,那时候,装满五大车的货,他们就可以心满意足地回家过年了。
还真让老李赌对了,到了年根下,批发商们早就赚够了一年的利润,剩下的货恨不得赔钱清仓,老李高高兴兴地买足了货,和车夫们打道回府。
一开始,他还能谨记张再景的吩咐,白天赶路,夜里住店。
眼看着离兴州城也就百八十里路了,时间也到了大年三十,天气阴沉沉的,看样子像是要下雪。
老李对大家说,已经到了兴州的地盘了,今夜咱们就不住店了,连夜赶路,争取大年初一前到家。
有车夫提出,进城必须得经过大季山的一段山路,那里可不太平。
老李常年在道上跑,知道盗亦有道,大年三十他们也不干活,所以,鼓励大家快马加鞭,争取早点到家。
说实话,这趟出去前后两个多月,大家都想家了,大过年的,谁不想赶紧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过个团圆年?
所以,大家连晚饭也没吃,空着肚子赶路,就想早点到家,也让家里人放心。
刚进入大季山山谷,天就完全黑下来了,领路的大车点起了车灯,老李坐在最后一辆车上断后。
天空开始飘起了小雪,越往前走,雪下得越大,渐渐变成了鹅毛大雪。
山谷里寂静极了,连一丝风都没有,只有雪花“扑簌簌“落地的声音,车队经过后,增添了马蹄哒哒、车轮咕噜的声音,大家都不敢说话,生怕一说话引来了什么。
约摸走了十来里山路,老李听见两边山坡的松林里发出异常的声响,好像有人在走动,他跳下车,竖起耳朵听了听,声音又没有了。
难道是自己了听错了?老李跳上车,招呼大家继续赶路。
突然,一只野鸟尖叫着,从树林中一飞而起,接着两只,三只,一群鸟儿在空中盘旋飞翔,久久不肯落下。
老李低声喊道:“停车,停车。”
话音刚落,只见两侧山坡上黑乎乎的,有好多人影向他们包抄过来。
老李想起张再景一再跟他们强调的话,一旦遇到不测,不要管财物,逃命要紧,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就都完了。
他喊了声“快跑,逃命要紧”,便拼命地往后跑。
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见一个黑影,双手举起大刀砍了下去,有人大喊一声“救命啊”,便倒在地上,不出声了。
老李也不敢停下脚步,没命地朝着来时的路上跑,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回头看看,并无人追赶,才敢停下脚步。
凭着多年在这条道上摸打滚爬的经验,他知道自己身在大季山的老鹰岭,因为山上有两块向外突出的石头,远远望去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老鹰。从这里翻过去,有一条仅供人行的崎岖小道,可以直通兴州城南门。
因为经常有野兽出没,这条路一般很少有人走,以前他跟老孟常常来这里下套,逮野兔子改善伙食,所以,即使在下雪的夜晚,他也能找到那条路。
老李哆哆嗦嗦,连滚带爬地赶路,心里一直在默默祈祷,老天爷保佑,千万别让他遇到饥饿的狼群,保佑他平平安安地回去,给东家送个信。
天快亮的时候,他终于赶到了张家的大门口。
饥寒交加,惊恐万状,筋疲力尽的他,依着门框,无力地拍打着门环,老秦一开门,他一下子失去了支撑,趴在门槛上,昏了过去。
听完老李的讲述,张再景又安慰了他一番,让他留在家好好休息,等养好了身子再回家,香薷和她娘那边,会派人给他们送信报平安的。
老何跟着张桂心早来来了,老李的话他都听在耳朵里。
张再景说:“老何,事情你都听到了,我就不细说了,绑匪要求明晚就交换人质,钱的事问题不大,就是谁陪我过去和他们交接呢?”
老何想起当年张炳善夜间出诊遭人袭击的事情,还是他爹老老何拼了老命将老东家救了回来,老老何也因此受了重伤,不久便与世长辞了。
现在到了考验他的时候了,他老何绝不能贪生怕死,他一拍胸脯,说道:“还有谁?老何算一个。”
张再景点点头说:“他们人多势众,就我们俩人恐怕不行,再说两千块大洋上百斤,那么远的路,我们也带不过去,得让司机老吴开车送我们。另外,家里拉货的司机老杜也得一同前往,要不交换回来的车夫们怎么回家?这样我们就有四个人了。”
“爹,还有我呢,我也算一个。”张桂心说。
“桂心,远志和玉竹还小,你留下,还是让我去吧。”何山和他爹并肩站在一起,坚定地说。
“别争了,还是让桂心去吧,他是我的儿子,张家有事,他义不容辞。何山在家留守,如果下半夜我们还没有回来,就赶紧报警,交接地点明天我们出发前我告诉你。好了,就这么定了,大家对外不可透露一点风声,这关系到那几个车夫的生死,可明白?”
大家都说明白,各自散开,回去休息。
张再景回到卧室,赵玉树还没有睡,倚在炕头等他。
张再景问她家里还有多少大洋,她说:“这个月,两个医馆收入都没存银行,都在库房里收着呢,过年花了不少,若是兑换成现大洋的话,大约有一千来块。”
张再景打断她说:“现在来不及去兑换,你只说现成的大洋有多少?”
“腊月二十九,黄家还了我们的陈年旧账五百个大洋,也收在库房,加上以前剩下的,估计库房里有个八九百吧,我还想着,总放在家里不保险,等破五以后,让老吴开车带我去银行存上。”
“你估摸一下,家里人的私房钱够不够一千二?”张再景问道。
“还用着大家的私房钱,你怎么把我的嫁妆忘了?”赵玉树瞧了一眼丈夫,有些不满地说。
赵玉树这一说,张再景才想起来,她嫁来张家的时候,赵靖奎陪送了两千块大洋,赵玉树想存入银行,张再景说,这是你爹特意让人到银行去一个个挑选的,全是刚铸出来的崭新银币,先在库房里收着吧,留个念想,这一收就是二十多年,赵玉树不提,他都忘了。
一提到这笔嫁妆,张再景不由地产生了联想,赵玉树的嫁妆是两千大洋,绑匪索要的也是两千大洋,赵五子一直觊觎赵玉树家的财产,这事人人都知道,他想起白天张桂心说的话,就问赵玉树:“你觉得这事会不会是赵五子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