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魔王殒命(一)
你就这样与我挥别去流浪!
不再与我一起琴弦合唱!
不看我的痛苦与绝望!
不念回忆里的模样!
不管我是否为你泪流成殇!
不看我为你披上无暇白裳!
昔日的面若桃花,已不知去向!
莲池里的清泽可否洗去你含血的目光!
你带走冤死的魂和我的愁思万丈!
我可亲的人啊!
你们去了哪里!
我可亲的人啊!
为何不恨我!
为何不咒我!
为何不带上我!
为何不等我!
为何不信我!
为何舍弃我!
可亲的人啊————
世界,一片荒凉。
天空落着皑皑飘雪。
只剩,一片苍白。
仿佛在凭吊死去的魂魄,无炎皇宫荡起一阵阵吟唱,那是安魂的声响,幽幽歌声里是无尽的绝望与凄凉。
她来迟了!
一切,都迟了!
迟的不留余地!
她就这样一步一步,踏雪而来,焕蓝的妖瞳泛着噬血的光,十指利爪横长,修长尖刃带着戾芒,就连带过的风都沾染了封顶的怒涨。
她站在一地尸骸的弦歌殿,一片废墟的地面上,落着凄凉寒雪,雅白的长裙拖地而致,银白长发无风飞扬,因怨气萦绕在周身的怒火,纷飞了所有的阻挡。
她就那样望着,望着那一张一张熟悉的脸庞!无尽的怒与恨充斥着全身血液,冻结在冰像里四个人的鲜红人像,几乎刺瞎了她的双目,周身如火焰般燃烧,当她望见地上惨碎的躯体,她的瑤姑姑——
“啊——————”
一声震彻九霄的凄惨怒鸣!
此时此刻!再也无法阻挡!
她只想毁灭!
只想杀戮!
只想释放心中那登天的恨!
他们就那样惨烈死去,死的好冤啊——
好冤啊——
司颜两道血泪落下,心口处血莲绽放!
怀着肝肠寸断之痛,一声怒吼,整座宫殿陡然倒塌!
瞬间废墟一片!
天空仍飘零着悲哀的雪。
此刻,两个人远远对视着。
眸中是同样的恨。
魔戾子愉悦地看完了好戏,他露出丑陋扭曲的笑脸,“如何?我的杰作可还满意?”
司颜妖瞳噬血,欺狠无比的伸开双臂蓄势击向那面目狰狞之人,其强悍之势震碎四方!
魔戾子全力闪避才躲过那沉重一击。
他原本以为,以此时的司颜绝非他对手,修为减半,腹中有子,即是天神亦奈他不何,可眼前的司颜元神尚好,法力强悍如初。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魔戾子本带着胜利的狂笑陡然僵住,他开始变成疯魔之态,像是失智般向司颜发出狠烈攻击,皆被司颜轻巧地躲避后又强势回击,其戾气无可阻挡!
就在这时,司颜脸色骤变,她突觉腹中有恙,极忍着腹部撕裂之痛,与魔戾子狠厉厮杀,甚至连呼吸的时刻都不留,招招狠绝!
过程中,她极力地护着腹部,可这掣痛之感究竟为何?
是怒气伤了她的孩子?
如今已四个月二十一天,腹中之子已育成形。
要保他!要保他!
强烈的执念熏染了心脏!
司颜强制自己平息,可那充斥胸间的恨,无论如何都难以抹去!
撕痛越来越强烈,她奋然收起法术,再也压制不住,陡地口吐鲜血,她自知是怒火攻心,伤及腹中胎儿,可眼前——
正在她忍痛之时,只听魔戾子一声惨叫!
司颜一边自我调息,一边警惕地审视魔戾子为何痛苦嚎叫。
原来,是乙奈的魂魄有着强烈的执念,此时已冲突了魔戾子的操控,只见在魔戾子体内响起,“我说过!不要伤害她!不要伤害她!”随着这声乙奈的真声,他竟不顾一切地选择与魔戾子的魂魄在体内同归于尽。
一声巨响!华光四射!
那是破碎之光!
乙奈的魂魄瞬间消散不见。
只剩下苍白的尸体倒在地上。
而此时吸收了大量怨气的魔戾子,哪能那么轻易魂散,但他也被奋力抵抗的乙奈挤出了那具身体。
依旧是那团幽幽绿烟,此时的他虽尚一丝残魂,却没了真身,无法再与司颜对峙,尖细刺耳的声音怒骂着,“该死的窝囊废!你坏了本尊的好事!”
此时的他,又成了飘荡的一团绿烟残魂,即使有再深的怨气,亦是毫无用武之地。
他凄惨的嘶嚎着。
就差一步!
就差一步!
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
司颜冷冷的看着他,声起浩荡,却若癫狂,“从始至终,你都是一个丑陋可怜的妖气罢了!你连跟我挑战的资格都没有!可是,你却很狡猾,为了让我站在你面前凌迟你,成功的让我痛失所爱,你的确精明,你以恨我之名,杀光了我最珍重之人,这就如同我亲手送他们去死,你——你一缕妖气竟有所作为,真乃苍生之幸啊——”
司颜像疯癫了般自嘲地垂坐于地,她望着那些珍贵的人,一声声悲戚于心呐喊,却无论如何也唤不醒了——
魔戾子在怒火中烧之际,尖细的声音忽然响起,“所以,你承认了,这些人的死,皆是出自你手?”
此时的司颜已陷入万念俱灰的愧疚中,她痴痴的呢喃着,自嘲着,绝望着,“他们死的好惨,他们——都是我害的——”
只见魔戾子突然发出尖细刺耳的声音,“哈哈哈——冷焱,你都听到了吧!你的亲娘,死于她手,你看看你娘的模样,你看看她有多惨!这个魔王何其冷血残忍,她引乱妖魔暴动,破坏三界平衡,杀光了自己的手下,就连一个凡人都不放过,冷焱,快来看看你亲娘吧——如今只有你可以杀了她!为你亲娘报仇吧!”魔戾子拼了命的蛊惑着司颜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男人,他就是不甘心,他就是要看司颜死无葬身之地!
司颜双眸含泪失神地回头看着冷焱,不知为何,她眸中竟出现了一丝恐惧,可此时,仿佛被这恐惧感封了口般,无论如何都讲不出半句话来,她全身像被钉了铁针,痛的无法呼吸,眸子追随着冷焱一步一步走向冷媱的尸体,她居然一句要他相信的话都说不出——
冷焱此生再次迎来了母后的死,这一次,他亲眼目睹母后离他而去,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仿似傀儡般的面无表情,亦步亦趋地越过司颜走到母后身边,眉目生硬的不像活人,他将母后血淋淋的残碎身体拼接好,脱下自己外袍覆盖上,表情苍色无情,唯有含恨的蓝眸直视着瘫坐在地的司颜,声音平静如水,“他说的?可是真的?”那极度隐忍的声音里,是毫无温意的冷漠。
司颜被他那如深渊寒冰的冷漠感到全身颤抖,她竟百口莫辩,她明明可以解释,明明还有力气解释——
可魔戾子的话,如同洪水般冲击着冷焱的神智。
司颜满眼绝望,可是,瑤姑姑的确因她而死啊!
此时还要解释什么呢?
可冷焱为何不信她?他宁愿信一个丑陋的邪魔——
她竟作不出任何表情,痴痴地喊他,“夫君……”
听到这两个字,冷焱突然像疯了一样爆发怒吼,“不要叫我!我再问你一次!他说的,可是真的?”冷焱已在崩溃的边缘,他明明想听她解释,只要她否认,他就信!
可是……
她那苍白的嘴为何不动一动?
为何不解释?
还是做好了准备,默认了事实?
短暂的消声后,稀薄窒息的空气中,响起冷焱无情的声音,“你这个心肠毒辣下贱的妖!你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你这个——披着美好皮囊丑陋恶心的杀人魔!你死一万次也不足惜!你应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我怎会被你虚伪的外表所蒙蔽?怎会不顾一切的爱上你!怎会被你玩弄股掌之中!我究竟如何招惹你了!你要害我至此!你为何如此狠毒!!!”
冷焱发疯地咒骂,他已神智全无。
此刻,他只想随母后死去,但他死之前,他要这个恶心的妖女一起下地狱!
司颜把这些言语悉数听进去了,她竟自嘲的笑了,脸上已分不清是血还是泪,只感觉每呼吸一次,心脏便绞痛难忍,她痴痴地望着眼前的男人,这个昨日同床共枕的人,昨日还将最温暖的胸怀拥着她的男人,此时口中说着世间最狠毒的话。
她无法承受——
就算飞灰湮灭,她也想留给他最后的温柔。
“夫君,我怀了你的孩子——”她痴痴地仰头望他,仿佛要从那冷漠的视线中寻找哪怕一丝柔光。
冷焱突然大笑起来,笑声讥讽苍凉,“司颜,你还真是世间极品啊!这种谎言都能编造,你在想什么?求我原谅?你觉得可能吗?”
司颜已经六神聚散,唯有一丝神识,声色却卑微凄凉,“夫君,你爱我吗——”哪怕,有一丝怜意——
冷焱突然露出噬血眸光,恨意充斥,欺狠犀利,牙齿咯咯作响,“如果可以杀你,我会毫不犹豫!”
司颜陪他笑着,与他只有数步,却如万丈之遥,两两相望,视线里是撕碎的星点,喃喃低语,“我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便知会有今日,可我仍是心无旁骛地对你真诚。你不信我,便不信吧,可是我腹中胎儿,他才四个月,你若有丝毫怜悯之心,放过他,好不好——”
冷焱再也不想听她编造,狠狠打断,“闭嘴!我视你如豺狼虎豹,如毒蝎,如苍虫蝼蚁,一想起与你的种种,就让我作呕!你若有半点廉耻之心,就给我闭嘴!”
司颜凄凄地笑着听他的这些话,她保持着笑颜,放下骄傲,放下尊严,放下爱,深深地望着他,气息越来越低,却有着执着的坚决,“夫君——我只求你保我们的——我们的孩子——”
冷焱脸上是撕心肺裂的痛与扭曲的心结,顿时爆发,事到如今,这个妖女,她竟仍在捏造是非,他疯了般抓狂,所有神智已混乱不堪,想起她与雅歌的谈笑风生,看了一眼脚下母后冰凉尸体,恨意顺势待发,他转眸问那团绿烟,狠狠地喊道,“你告诉我,如何才能让这个妖女闭嘴!如何才能杀了这个恶心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