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离情一泽
忽然,自身后袭来一股清凉微风,再一望,那身着正红色仙袍的人影已安然落座,冷焱望向此人,果然可称得上绝世风采,银白色长发垂长在身后,无风飘零,面容是刚毅无欲之态,仿佛是一位沉睡万年的仙者,又仿佛似活在世外桃源的轻灵俊俏的谪仙。
冷焱蹙眉眯眸,此人,竟与司颜气质如此想同。
离情一泽自行斟上一忠酒,轻轻一抿,微有愁眉,随后便云淡风轻之态,他看了一眼怔忡的冷焱,轻轻一笑,笑意温雅沉着,“过来坐!”
冷焱竟心中苦笑,莫非历届魔尊都是这般我行我素不成?
与她的风格,别无二致。
他定神上前坐下,审视着这位流芳扬名于世的魔尊人物。
离情一泽不太满意这凡尘俗酒,清淡如水,毫无口感,殊不知,这酒乃是无兰国最烈的,可与他自酿的紫薇花酿,岂能相比?
虽被世人口口相传,他已沦落为堕仙,岂知他自封幽空之境,造了一个虚妄园林,种满了紫薇花,最为执着的便是以花制酒,花香酒溢,入肺倾神,乃四海八荒独一无二的美酒。
而此时,被一个凡人如此直视,他倒未有不耐,就是想弄明此人拿离情坠引他现身的目的,“离情坠如何落于你手,本尊并无兴趣,你们爱恨情仇之事,本尊同样没兴趣。不过,念你命不多日,尚且圆了你的夙愿,说吧,何事?”
对于命不多日之言,冷焱丝毫不慌不惧,像是早已做足了准备般无动于衷,他声色平平道,“苍生如何,你当真无视?”
离情一泽闻言后微怔,随后豁然笑了,心道此人果然非凡品,众所周知,魔尊之职便是维持三界苍生,如今他早已卸任,可毕竟曾身在职中,如此相问,相求之事必定不微。
“莫非,你想借本尊之手,制裁那邪灵?”
“不错!”冷焱直接回答,仿佛就等着这句。
离情一泽挑眉道,“你倒是胆子不小,如何肯定本尊愿委身助你?”
“如果,我有办法让那位肯为你生世相随呢?”
“哦?你又如何肯定,我愿意与她相随?”
冷焱僵住,果然!玄弈最怕的就是这种结果。
但他并未表露心思,抬手为离情一泽斟上一杯,“你游离万世,必然心有不甘,天上神仙何其自在,你却自任堕仙不肯列入仙班,这人间,必定有割舍不掉之事。”
离情一泽认同地点头,“嗯,猜对了七八分。”
“我只需你帮我拿到逝魔剑!”冷焱平静地说出条件。
离情一泽笑了,不再喝那清淡无奇的凡酒,起身度向中央神位前,望着司颜的神像,眼神幽幽深不见底,眸低承载些什么,无人猜度明细,“你们凡人还真是自私自大,别人一颗真心被你们视如粪土,也不知道有着什么魅力,居然令人死不甘心,真是可笑至极。”
冷焱有一刻被他的话所触动,他自然明白其中之意,挥开情绪,走过去,神色自若道,“有些事,早已注定,这道理,你比我更懂。既然终会有个结果,何不扬手相助?我只要逝魔剑,亦会有办法令那位改变心意,阁下好好考虑考虑。”
离情一泽扯起嘴角,转身与他对视,眸底幽黑,却淡如秋云,“本尊早就无情无欲,你拿此事谈条件,这步棋便是下错了。”说完,便狂笑一声,掀起一团红雾,人便消失无踪。
冷焱皱着眉看着上方,还是,失算了——
恼意于色,拳头紧握,心情烦躁到了极点。
他当然知道,这离情一泽游离这么多世,都未曾去找命定之人,定是早已心灰意冷。
可他就是要赌上一赌,可这赌注,还是输了——
他心口刺痛狼狈地瘫坐于地,痴痴地望着司颜的神像。
而忽然传来早已离去的离情一泽的声音——
你那宫中之人,且防。
冷焱忽然振作起来,这是——给他的暗示——
一抹不易察觉的眸意,他站起身来走向偏殿处,那里放置着一架古琴。
须臾,无兰寺庙内,响起了阵阵琴声,旋律凄凉哀伤,垂情失意。
是夜。
冷焱下令恢复了匠工们的进度。
看情形,神像不复原,他定不罢休。
玄弈在宫中候了三日,仍不见陛下返宫,没得办法,只好亲自前来劝说。
冷焱依旧坐在桌边独自饮酒,这几日茶饭不进,腹中装满了酒水,任谁都耐不住如此折磨,玄弈走到他眼前,不示礼节,直接夺去了冷焱手中的酒杯,一脸怨妇样,睁大了眼睛抱怨地看着他。
“你放肆!”冷焱瞥了他一眼,夺回酒杯继续饮醉。
玄弈不耐地坐下,“陛下!您适可而止吧!您若死了,臣当何去何从啊?”
冷焱不理他,眼睛依旧盯着司颜神像的位置。
玄弈不依不饶地再次夺去皇帝的酒杯,“您今日即便砍了臣的脑袋,臣也得让您吃上几口!”说完便从食盒里端出几盘饭食放到冷焱面前。
冷焱怒瞪着他,仿佛就看他有多大的胆子,来造反不成!
谁料玄弈直接拿出一把匕首放在桌上,大义凛然似的,认真说,“您吃了饭,就把臣砍了!让臣死的瞑目!”
冷焱本裹着冷然的强势渐渐熄灭,他手掌支起额头,无声叹息,玄弈静默地等着。
过了片刻,只见冷焱幽幽地开口,音色略有绝望之意,“离情一泽来过,但他拒绝帮朕。如你交代一般,朕说有办法让紫薇太后与他相随,可那魔尊无动于衷,看来,他并不想与他命定之人再续前缘,这个赌注,我们失策了。”
玄弈精明的眼神闪着光芒,思虑片刻,道,“非然!陛下!并非无望。臣就怕他不出现。”
冷焱像是有了希望般,抬首望着玄弈,“此话怎讲?”
玄弈恢复一副运筹帷幄之态,笑道,“若如陛下所说,他若心无可恋,怎会被离情坠引来?”
冷焱恍然大悟,等着玄弈继续。
“定是陛下太过心急,说话没些委婉,想他一阶魔尊,又升了仙,被您一个凡人识破心结,定然失了颜面,又怎会如您所愿?不过,既然他重现凡间,想必注定中是时候该有个了结了。陛下放心,只要有他的存在,那魔戾子定然不敢肆意妄为。至于逝魔剑,我们另想别策。”
“可朕等不及,朕入土之前,定要看到魔戾子死无葬身之地!”
玄弈锁眉,抱怨不满,道:“陛下,且莫冲动,此等愚话莫再说,臣听了难过。”
冷焱冷视了他一眼,一天到晚,不分尊卑,没个正经,就会拿主子打趣,可自己却拿他毫无办法,自知玄弈智高谋深,如若没了玄弈在旁,他——或许早就成了黄土一把了吧——
然后,经玄弈一番探讨,又给了冷焱希望,哄着骗着愣是让三天不曾入食的无炎国皇帝吃个满腹。
这无炎国君贴身管事,实属能耐。
“陛下,还有一事,臣不得不提。”
“说!”
“花纯——”
“闭嘴!朕都知道!”
“什么?陛下!您怎会越来越不堪?您——”日日对那冒牌之人情深义重的——实属不忠!
然而在冷焱带着寒意的注视下,玄弈委屈地闭了嘴。
心中欣慰,他的主子,当真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