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思念

邻近春节，东方河工作室外天台上一派凄凉，冷风吹过，遍地凝霜。放眼望去，透过层层叠叠的屋顶和宝石山，看到西湖宛若一面魔镜镶嵌在铅色的暮霭中。

东方河背着外卖保温箱疲惫的打开房门，把箱子放在工作台上，痛苦的脱掉手套和外衣。他的手因一个月来迎着寒风送外卖而冻伤，像枯树皮一样充满皴裂，钻心的疼痛。他提起屋角的暖水瓶，在脸盆里倒满热水，把手伸进水盆反复搓揉，然后擦干用创可贴包好，在椅子上坐下来。

短暂休息后，东方河从床下的红星二锅头酒箱中拿出一瓶，来到茶几旁坐下，用嘴啃掉瓶盖，把烈酒倒进玻璃杯中一半的位置，放下酒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劲上窜，不由得挤鼻弄眼，嘴巴呲哈着，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也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暂且容忍，相信吧，那愉快的日子马上来临，心永远憧憬未来，一切都是瞬间，一切都会过去，而那过去了的，就会变成亲切的回忆。”东方嘴里大口地呼出热气，不由自主的朗诵出普希金的诗句。

他一回眸又看见了墙上白芷的画像，思念之情油然而生。

“白芷，你在那里，我好想你啊！”

雪乡的除夕夜，仿佛是个童话世界。

这是一年的最后一天的最后时光，太阳已经降落在山的后面，远处的白桦林和村庄沉浸在岁尾的光阴里，给人的感觉象一幅水墨画；白雪像一床厚厚的棉被覆盖着房屋、树木和大街；大红灯笼早已高挂在大门口，洁白如玉的白雪在大红灯笼的照耀下，宛如天上的朵朵白云飘落人间，幻化无穷；木刻楞的房屋朴实无华，喜庆的窗花、春联已贴上各家的窗户和门槛，房顶的烟囱里滋滋地冒着烟儿。走在大街上，满街都是叫卖声和飘散四溢的香味，热气腾腾的大锅里炖着各种卤煮，猪肉炖粉条、粘豆包、锅包肉、小鸡炖蘑菇；小孩拉着大人讨要着心爱的糖果和零食，糖葫芦、马迭尔、煮玉米、还有烤红薯！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和喜悦，整个雪乡空气里飘着的都是新年味道。

白芷早早关了水果店的门，拉着妈妈的手徜徉在这雪乡的大街上。也像小孩一样，噘着嘴向妈妈讨要各种小吃。

“妈妈，很多年没吃雪糕了，我想吃马迭尔雪糕！”

“雪糕太凉，小心伤胃，给你买一只烤红薯吧!”

白芷感觉到又回到了幼年时光，妈妈还像小时候那样的语气温柔、目光慈祥。

一个小女孩坐在自制的雪爬犁上，任由哥哥拉着往前跑，一路欢声笑语，卷起的雪花飞扬开来，煞是好看。突然，一不小心，哥哥滑倒在地，摔了个狗啃雪，雪爬犁也一头扎在雪堆上，妹妹从雪爬犁上爬下来，赶紧去拉哥哥，奶声奶气的小嘴安慰哥哥:

“哥哥，哥哥，疼吗？来，我给你吹吹！”

哥哥坚强地说：“不疼，不疼，雪是软的，像棉花糖，很好吃呢！”

周围看到的人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雪乡大秧歌巡游队伍经过，人们情不自禁的跟着节奏扭起来。

路边偶遇雪乡的摇摆哥，一边摇摆一边卖小吃，歌词欢快风趣，孩子们开心地跑上前一起摇摆了一番“我是摇摆哥呀你是摇摆妹，天天都是乐呵呵，你来雪乡直哆嗦，我来给你说一说.....”，

看着摇摆哥的表演，白芷想起了东方河有一次晚上在西湖边吉他弹唱的场面。

“去年的今天，我在雪乡，他在西湖边，此时此刻，他又在干什么呢？”

除夕夜，又是一场大雪覆盖了整个杭城，玉泉社区大门口灯火通明，新扎的牌坊上悬挂着四只硕大的红灯笼，灯罩上“欢度春节”四个金黄色大字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喜气。大概很多家庭都倾巢出动回老家过年去了，偶尔几家窗户透出彩色的灯光，依稀传出几声炮响，为社区增加了些许节日的气氛。一条人畜踏过的脚印路沿社区道路向前延伸。

东方河穿着大衣，沿脚印向前，走到自己和白芷生活过的老工作室门口，停了下来。

门口那张长长的画室竖牌已经撤去，大门紧锁，门旁墙壁上挂了一排清洁工的工具，房内一片漆黑。只有门口柱子上一块印有东方河画室及电话号码的小挂牌还在冷风中孤独的抽泣。

东方河在大门对面路边石椅上坐了下来，静静地注视着整座房子，脑海里闪现出和白芷一块生活的场景，脸上不经意间露出微笑。

白芷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

电话铃声响起，东方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电话，一阵兴奋，接听，无声。

“喂！哪位朋友，请说话！”

电话里没有声音。

东方河焦急问：

“你是白芷吗？”

一大片雪花飘落在脸上，白芷瞬间惊醒。

“已经分手了，是我离开了他！怎么好意思…”

白芷又迅速挂断了电话，并关掉手机。

电话已被挂断。

东方手忙脚乱的回拨过去。

话音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换一种联系方式！”

东方连续回拨三次，都是相同的提示音。

失望的收起手机，眼里已充满泪花。眼前的场景模糊了。

雪花如情人的眼泪，漫天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