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孤身夜探宋府
此时已是深夜，为方便行事，孙无忌换了一身黑衣装束，便从后门窜了出去。
儿时记忆还在脑海，因此对宋府路线很是熟络，不久便到了宋府院墙之下。只见他稍一弯腿，便如弹簧一般跃上高墙，身轻如燕般，只一瞬间便悄然落入院内。
进入之后，贴着花园连廊迅速游走，很快便来到宋知云闺房门外。他对这里再也熟悉不过，一时之间，竟有些感伤。
刚到门外，隐藏于窗台之下，便听见房内传来一个清脆动听的女子声音。只听她带着咳嗽说道：“若兰，莫要给我送药来了，我不喝！”
那个叫做若兰的带着哭腔低声恳求道：“小姐，老爷一再吩咐兰儿须服侍小姐喝药。您不喝药，兰儿受罚不要紧，只是您这病不喝药又怎能好转呢？”
原来那兰儿是个丫鬟，心地倒是不错。
那么头一个说话的，便是那宋家小姐宋知云了。
孙无忌伸手捅破窗纸，往里看去，只见床榻之上卧着一个娇柔动魂的美人，眉目清秀，虽在卧病之中，仍透着一股迷人气质。
那站在她身边捧着汤药，背着他的，便是那丫鬟兰儿。
又听那宋知云有气无力地抬起了手，说道：“兰儿莫急，我……我喝便是了。”
原来那宋知云仍和儿时那样纯良。
孙无忌正有些错愕，突然闻到那股浓浓的药味，皱起了眉头，心道：“也不知哪个大夫开的药方，文不对题！服用对身体更是有害无益！”
想到这里，便从花丛之中取来一点泥巴，捏成一小团，拿在手里，正要射出，又犹豫了：“这是仇人之女！我是来报仇的，救她做什么？”
又把手放下了。
眼看那兰儿就要将那碗汤药递过去，宋知云伸出的手突然放了下来，望着兰儿苦笑道：“我四肢无力，恐怕连碗都拿不动了！”
兰儿又带着哭腔连忙说道：
“小姐，不碍事！您坐着别动，兰儿喂您！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宋知云摇头叹息道：
“你勿要哄我，恐怕我这病是永远不会好的了。可惜不能再见他一面了。”
兰儿捧着碗坐在床沿，呆呆问道：
“小姐，您说的那人，是您常常心中惦记的孙公子吗？”
宋知云脸上有些羞涩，轻轻点头，幽幽说道：“兰儿，当年是我爹爹对不起他，只怕他早已对我也怀恨在心。我现在即便见他，他也不肯原谅我了。”
那碗汤药正冒着热气，兰儿怕烫着小姐，一边吹药搅拌，一边好心劝道：“小姐，孙公子只是寻常人家子弟，您是富贵门户小姐，怎么配得上您？再说老爷也不会答应呀！”
宋知云摇头叹息道：
“兰儿，你不知道，孙公子与我青梅竹马，自幼便相识。自他走后，我便一直念念不忘！在这世上，除了他，我再没有中意过别的男子。”
说到这里，小脸微红。
孙无忌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更是惊奇纳闷：她说的孙公子，是我？
又听兰儿叹气道：
“可是小姐，孙公子失踪多年，恐怕……恐怕还在不在这人世间也难说，您就不要记挂在心了好吗？心情郁郁，您的病又怎么会好呢？”
说到这里，便捧着汤药，准备递到宋知云口边，准备喂她。
孙无忌来不及多想，突然将手中小泥团透过窗纸往里边射出，兰儿手中的药碗瞬间“嘭”的一声爆裂，溅了宋知云和兰儿一身。
小泥团一击中药碗便散开，消失得无形无踪。
“哎呀！小姐，您没事吧？”兰儿惊惊慌慌地喊道，“这……这碗怎么碎了？”慌忙站起，寻来毛巾帮宋知云拭擦干净，又着急忙慌收拾药渣残碗。
宋知云也不气恼，却好心安慰道：“兰儿别急，小心别把手割了！”
孙无忌站在窗外看到这一幕，心里暗暗叹息道：“如此狠毒的父亲，却养了这么个善良的女儿，可不叫人奇怪吗？”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紧急脚步声，孙无忌正要躲避，却被一只手拉住，正要反抗，只听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说道：“别叫！随我来！”
孙无忌身子一颤，内心狂喜，眼前这人竟然是姑姑翠英！
翠英再不说话，拉着他便躲到花丛中。
刚到花丛，便见宋敬宁走进了卧室。
孙无忌看着翠英，只见她发鬓斑白，脸上已布满皱纹，垂垂老矣，忍不住泪光闪烁，压低声音轻轻叫道：“是……是您？”
翠英也正打量着孙无忌。
这么多年过去，孙无忌早已换了容貌，哪里还记得？
又哪里能联想在一起？
见他眼眶湿润，还以为他受了委屈，轻声安慰道：“公子！你也受了宋家欺压？此处不可久留，你孤家寡人，斗他们不过，还是离去吧！”
孙无忌正要告知她自己的身份，突然想到：若是此时告知，岂不把姑姑也连累，还让她为我担心？这么一想，马上打消了相认的念头，晚些时候也不迟。
于是低声说道：“感激不尽！确实！我娘曾受他宋家陷害，至今大仇未报！”
说到仇恨，咬牙切齿。
翠英摇头叹气道：“我何尝不是？”
只说这句，便不说了，心中彷佛有诉说不尽的心事。
孙无忌知她心中苦闷。
翠英姑姑也算他半个娘亲，自他还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那时开始，她便给予他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教他读书认字，真是比亲娘还亲。
料想孙三娘惨遭诬陷被判入狱一事对她打击极大，虽然一直留在宋府，但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找寻真相，替孙三娘洗冤寻回公道。
孙无忌正想说句话，翠英突然柔声说道：“孩子！我得走了！看你不像坏人，速速离去吧！免得遭受皮肉之苦！”这句话刚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孙无忌自然不去追她。
还是等过些时候吧！
翠英姑姑刚走，孙无忌又悄悄来到窗台之下，从窗纸中小孔看去，只见宋敬宁正在呵斥兰儿，兰儿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磕头认错。
料想是因把汤药打翻的事遭到责骂，孙无忌顿时有些过意不去。
这么一看，宋敬宁也苍老了不少，但依然一副威严冷漠的样子，看得孙无忌直咬牙，恨不得马上闯入，将他就地正法。但他不能！当年的事情，还需查个水落石出！
宋敬宁骂完兰儿之后，走到宋知云床前坐了下来，一张冷面孔突然变得慈祥，只听他叹了一声，开口说道：“云儿，你娘走得早，怪爹没能照顾好你！是爹没用！”
宋知云拉住父亲的手说道：“爹，不怪您！是女儿自己的事。您千万不要自责！”
宋敬宁微微一笑，安慰道：“好好休养吧，会好的！爹已经到处在找名医了！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你的病，也会很快就好的！”
说完就站起要走。
宋知云突然轻轻叫道：“爹！”
宋敬宁转过身：“嗯？”
宋知云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说道：“爹，孙三娘的事，您……”
宋敬宁一听“孙三娘”这三个字，顿时身子一颤，孙无忌清清楚楚地听到他厉声喝道：“云儿，你给我闭嘴！以后不许你再提他们！”
宋知云虽然柔弱，但仍倔强地喊道：“爹！您总该有个说法！这对孙三娘和无忌哥不公道！”刚喊出这句话就剧烈咳嗽，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身子往后倒去。
兰儿一看，吓得连忙跑到床边扶着她，拿出手帕给她拭擦，又给她轻轻拍背。
“小姐，您别激动！”
宋敬宁原在气头上，见女儿如此，也慌了神，连忙叫道：“翠英！翠英！”
话音刚落，孙无忌连忙藏回花丛之中，不过已经不是原来的位置。
果然，翠英听老爷传唤，马上从外间沿着走廊奔了过来。奔来之时特意往花丛中看了一眼，见孙无忌已离开，顿时安心，进了小姐的卧室。
翠英姑姑刚进去，孙无忌又钻了出来，趴在窗边看。
只听宋敬宁着急说道：“快看看！”
翠英与孙三娘一样，都是宋府的医师，只见她连忙坐下，伸出手来替宋知云把脉。
半晌之后，脆骨才抬起头，缓缓说道：“气血攻心！万万不可再激动浮躁！”又问兰儿道：“汤药可曾按时服用？”
兰儿点头应道：
“按时服用。只今天夜里这次，汤药打洒在地，仍在重新熬制！”
翠英站起，对宋敬宁恭恭敬敬地说道：“老爷！小姐并无大碍！每日按时吃药便可！另外……”说到这里，便住口不说了。
宋敬宁接口说道：
“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打扰她休息？”
翠英点点头，说道：
“是。小姐体弱，需要静养！望老爷见谅！”
宋敬宁叹了口气，说道：
“那好，我走了！你好生照看着点儿！出了差错，唯你是问！”
说完就拂袖而去。
宋敬宁走后，翠英对兰儿说道：“看好小姐，绝不可外出吹风受凉！汤药每日每时按时服用。你若是做不到，我找你的事儿！”
兰儿赶紧点头应道：“是！”
翠英说完，也准备离去。
宋知云突然轻轻叫了声：“姑姑！”
孙无忌一听，顿时心情激荡。
他知道宋知云私下喊翠英为姑姑，那全是因为自己。儿时宋知云一直粘着孙无忌，这些全被翠英看在眼里，还经常拿他们开玩笑。见孙无忌喊她姑姑，宋知云也要跟着喊。
这个习惯到现在竟然没变。
只见翠英转过身去，见她有话单独要对自己说，便支开兰儿道：“你去药房把汤药取来！”
兰儿便去了。
翠英这才坐在她身边，拉起她的手柔声说道：“姑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碍事！姑姑可以告诉你。情况好一些的话，还有一两年命……”
宋知云脸色惨淡，幽幽问道：“情况不好呢？”
翠英沉默了一下，摇头说道：“不好说！你还是安心养息吧！”
宋知云怔怔掉下泪来，说道：
“姑姑，您说我还能见到无忌哥哥吗？我……我会不会到死都见不到他一面……”
翠英心里有些感伤，但强忍住了，微微笑道：“傻丫头，你无忌哥哥一定会回来看你的！姑姑说话很灵光，说了会来，他便一定会来！”
宋知云眼中散发出喜悦的光芒，说道：“真的吗？姑姑？他真愿意回来看我？”
翠英安慰道：
“一定会的！好了！不要胡思乱想，吃过药就安心休息！”
这时候兰儿已经捧着汤药过来。
翠英一看，便站起说道：“服侍小姐吃药！我走了！”
便离开了卧室。
兰儿又要服侍宋知云喝药，这时候孙无忌已经闻出那药怪异，不由得眉头一皱，手中一个小泥团急射而出。这次却是击中了兰儿的穴道。
兰儿被点中定身穴，顿时一动也不能动，也不能开口说话了。
宋知云看出情况有异，正想呼救，已被孙无忌捂住嘴巴，叫不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