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幽禁
七天……
十天……
十二天……
十五天……
李慎用石头在墙壁上刻下痕迹，用来记录时间的度过。
太极宫的墙壁上全都是类似的密密麻麻的刻痕，在这个不见天地寂静无声的世界，这是唯一用来区别时间的方法。
曾经，他在这间屋子里面见过疯癫的李佑，恐惧的李慎，如今，也轮到自己了。
命运弄人，当真是命运弄人。
只是，他……
他有点对不起小荔枝。
轻轻地来，轻轻地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锭金子，他在这个世界上对得起任何人。
尤其是对得起李世民。
唯独对不起年少嫁给自己，一心一意的操持着这个家，伺候自己，甚至还怀孕，马上为自己生一个孩子的陆氏。
尽管是包办婚姻，李慎知道，她的性子无论嫁给谁，都能活的甜甜蜜蜜。
但，她到底没有做错任何事。
李慎在这间无法见到阳光的屋子里，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甚至用身上的金镯子，换了几本闲书，日常解闷。
既来之，则安之。
他没有什么不安的。
只是有些担心外面的人，担心悲伤痛苦的陆氏，担心着急上火的李贞……
担心所有关心自己的人。
李二如何了？
杀了方士，他就没有了所谓的仙丹。
他是不是就能活得更长远一些？
李慎趴在桌子上，正吃中午饭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他比想象中还要淡定的坐在位置上，看着长孙无忌拎着一个食盒进了屋子。
长孙大人一挑眉，笑道：“不愧是纪王殿下，如此气魄，当真独一无二？”
长孙无忌？！
李慎想了很多人，他能猜到会有人来找他，猜了无数个应该来的人，甚至连任令方都在脑子里想了一遍。
却唯独没猜到这老头。
李慎看了他两眼，破罐子破摔的没有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人此番前来，想必不是来看望我的，而是来知会我的。”
长孙无忌哈哈笑了几声，捋着胡子笑了笑，“两者皆有，一来是宣读圣旨，二来，代太子殿下前来探望纪王。”
“读吧。”
长孙无忌掀开食盒，从里面掏出一道道李慎喜欢吃的饭菜。
他手一顿，“纪王殿下，不打算跪下来接旨？”
李慎笑道：“怎么，不跪下来接旨，父皇要灭我九族吗？”
长孙无忌一愣，论疯肯定疯不过面前的人。
当这所有人的面，直接把给李世民治病的方士给杀了。
这大逆不道的程度差一点就要追上李承乾造反。
问题李承乾造反还有逻辑可循，李慎杀掉方士，为了什么？
朝中内外带着熟悉的问号，并没有继续追究。
这就是李慎。
追究没什么用，他又不是第一天干这种四六不靠跟疯子一样的事！
大概，他真的疯了。
修炼黄老之术修炼的走火入魔才会这样！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长孙无忌恭恭敬敬的站着颁布旨意，李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坐着领旨。
圣旨大意为，李慎大逆不道、以下犯上、大不敬等等罪过，判罚幽禁在太极宫，不得出入，不得探望，日夜悔过。
钦此。
李慎听着圣旨，突然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
他皱着眉问道：“幽禁，幽禁多长时间？难不成是终身？”
“并非，若是终身幽禁，圣旨上自会写明。”
“那此是何意？”
长孙无忌将圣旨递给李慎，掀着袍子坐下，“没有写，便是没有期限，便是等想放您出去，就会放您出去，不想放就在里面呆着。”
“……”
李慎无语的掀开圣旨，重新确定了一遍。
没错，这个圣旨写的就是这么随意。
他从头看到尾，有些不相信的正想卷起来，突然发现章子不对。
圣旨盖得不是李世民的国玺，而是太子殿下的金章！
李慎惊道：“这道圣旨是九哥颁布的？”
“没错，陛下病重，将朝中大小事宜转交给了太子殿下，人已经前往终南山翠微宫养病，早已不在长安城。
贵妃娘娘以及大批嫔妃，协同楚王李宽、魏王李泰共同前往服侍。
而纪王殿下的处理事宜，自然也交给了太子殿下。
此番圣旨顺理成章的便是太子颁布的。”
李慎狠狠地攥着圣旨，咬着后槽牙说道：“终南山！？翠微宫！”
长孙无忌幽幽叹了一口气，“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到底无，人生在世，许多事情强求不得，纪王殿下，何必呢？”
“我只求无愧于心。”
李慎说完，嘴角翘起，似乎在嘲笑对面的人。
更确切地说，是在嘲笑太子党派。
李慎最先结交李治，抱着大腿，巴结他，想着等到李世民死后，他能罩着自己。
现在倒好，朝廷上下都已经心知肚明，就连自己的母后都顺从李治的意思，只有自己，偏偏成了作对的人。
长孙无忌淡然的一笑，并没有生气。啊
“无愧于心，是对谁无愧？对陛下，对大唐，还是对天下的百姓？！”
李慎嘴角提了提，“对自己。”
老头将食盒里的饭菜全都拿出来，往前推了推。
“此饭菜乃是让纪王府的厨子做的，都是殿下爱吃的，尝尝？”
李慎拿起筷子，一股愧疚和不安，再次席卷而来。
他沉声问道：“府上，可，还好？”
“殿下安心，您被幽禁在太极宫一事，只有少许几个人知道，大多数人得到的消息，乃是您跟随陛下的队伍，前往终南山翠微宫。
纪王妃只是思念，并无担忧。”
李慎手一抖，心上唯一的一块大石头缓缓放下。
“代我，多谢太子殿下。”
“定会传达。”
李慎自然地吃着饭菜，丝毫没有为漫无目的的幽禁伤怀，长孙无忌坐了片刻，自觉无聊，起身拱手，便离开了。
房门掩映，只看见烛光下一个单薄的身影。
李慎没问，没问怎么处理的凶案现场，怎么解释的枪支子弹，怎么安抚的李世民，能保下自己的头衔，只是落了一个幽禁。
他相信，以理李治的能力都会处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