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走过古典派青春(3)

距上次聊天又过了两三天，我正不知道怎么再找机会和唐兰芝聊聊天，不曾想她主动找我了。找我的原因是问我房价的问题。

唐：你搞经济的，请教个事，你觉得房价会跌吗？

我：要看具体情况了。比如北上广深这样的一线城市，下跌的极限基本上是20%。有些极具区域优势的城市，房价也很难跌下去。但是大部分城市的房价存在较大下跌空间，尤其是经济相对比较差的地方，房价和平均收入比相差越大，下跌空间越大。

唐：知道了，房子以后不能乱买了。还指望着投资房子赚点钱呢。

我：房地产无脑赚钱的时代过去了，要听党中央的话“房住不炒”。

唐：现在这么服从领导了？以前上学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听话。老师管你都很头疼。人年随着年龄增长，果然会变化很多。

我：谁说得，当年我不听话吗？你那会天天教育我，我还不是洗耳恭听。

唐：说的也是，你那会脾气很好，我说什么你都说我说得对，比我弟弟还听话，从不顶嘴。

我：(发了一个苦笑的表情)没有人天生愿意听别人的话，只因为是你说的而已。对了，你还记得咱们当时怎么成为同桌的吗？

唐：我记得啊。有一次期中考试结束，班主任赵老师让所有人重新排座位，按照考试成绩从第一名开始，自由选择位置。咱们都是咱们名次都比较靠前，你进来就坐我旁边了。

我：啊？不可能吧？

唐：怎么了？啥叫不可能啊，你解释清楚。

我：我怎么记得是你坐到我旁边的呢？难道我记错了？

唐：必须是你记错了。难不成当时我的成绩不如你？

我：OK，OK，必须承认你是才女。让我回想一下，可能你说的真是对的。我突然想起来张长青同学当年冷冷的眼神，快要KO我了。

唐：你怎么还记得他？

我：从你这句话加当年他的眼神，你们俩有故事吧？

唐：滚！

她玩笑似的打出这个字，而我的思绪却一下子飘到了20多年前。

确实，那个春天是一切的开始，也是这部小说的开始，没有那个春天就没有回顾这一切故事的起因。高一那会儿对高考还没有认知，也从没想过未来，没心没肺的度过了一年，后来才知道这一年造成的严重后果。高一的时候我在高一(2)班，而她在高一(4)班，高一是不分文理科的。到了高二，2班分成了文科班，4班是理科班，而我想学理科，就转班到了4班。高二到一个全新的班级，和所有的人几乎都不认识，我开始慢慢的熟悉新的学习环境。

已经无法想起第一次注意到唐兰芝是什么时候了。那时候我坐在教室中间的第五排，她坐我的侧前方，第三排，我们分别处于桌子间过道的两侧。其实最开始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姑娘有什么特别之处，那会儿的她一头短发，瘦瘦的。

有一天的上午，初春的太阳很低，淡淡的金黄色的光线从后方斜着照到教室里。在各种嘈杂的早自习时间，每个人都嗡嗡的读着语文或者英语。那是一种暖暖的朦胧的色彩，我本来是埋头看着对考试没太大用处的唐诗宋词，莫名其妙的突然就感受到这种特别的光线，放下书本抬起头来观察。这个时候，唐兰芝不知道为什么，转过身和她后排的人说话，我根本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周边全是各种ABC的背诵声。一片金色的阳光打在她的脸上，她的脸庞有那种少女特有的一层细细的绒毛，她说到开心处眼睛弯弯眉毛弯弯，红唇皓齿，瞳孔里闪亮着亮晶晶的清澈。我的大脑停止了工作，思维跟着她的一顾一盼一颦一笑的跳动。我的感官好像突然发动起来，耳朵屏蔽了周边嘈杂的背诵声，世界突然安静下来。我的眼睛里面的伸出来一种类似触手似的光线，缠绕着向前，却不敢触碰她，只在她的周边缓缓地游动。浑身上下的血液缓缓地加速流动，却不敢奔腾起来，犹如现在初春的小河，冰层以下已经湍湍而流，表面上却还还不到丝毫迹象。甚至我还有一种元神出窍的感觉，魂魄脱离我的肉体，漂浮起来，看到一个少年在痴呆呆的看着一个少女，石雕泥塑般不动弹。

这样的一幅油画似的画面出现在我眼前，我完全呆住了，愣呆呆直勾勾的看着。她的身上泛起一种近乎圣洁的光晕，一个生动的面孔在笑语盈盈，而我却听不到她在说什么，说什么其实也不重要了。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十分钟，我就这么定在座位上，感受着从未有过的一种冲动。不管是荷尔蒙还是肾上腺素，也不知道是多巴胺还是内啡肽，那一刻的灵魂升华带来的舒畅感深刻的烙在大脑中，历经多年都无法泯灭。

当时我没有读过《洛神赋》，后来我读到了之后才知道，一千多年以前有人已经见过这样的女孩子，才会写下“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当时，我就是一种被一击而中的状态，不知道呆了几分钟，被她发现了，看向我，我才回过神来，赶紧低下头假装看书。我当时不知道，就因为这一个画面，定格了我整个青春，我也为这个定格付出了最激烈的情感代价。而这个代价，她时隔多年之后才知晓。

古典派的青春就是这么奇妙，没有狗血剧情，没有波澜起伏，不是自己经历过，哪怕是思恋的对象都无法感知和体会。而我，过了二十多年，仍然能在脑海中形成当初画面中的她每一个细节，她之外任何冗余信息就像被现在的作图软件扣掉似的，完全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