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黑水潭的入口是一个巨大的山洞，沈琉慕早就听说这个山洞很壮观，但没想到实际看到，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有冲击力一点，站在山洞门口，是同行的很多仙人。
沈琉慕靠在边缘站着，听糜沧在前头说话，“你们才上小仙期，这次入黑水潭，就不要太过靠近，我会带你们远远地看一眼，记得要紧跟在我的身后。”
站在他身旁的简尔沨点点头，道：“知道了。”
逄水绮小声嘀咕，“还以为是真的去黑水潭，原来又只是看看啊。”
计希蓝站在她的身旁，回道，“毕竟是第一回来，糜沧带着我们去，不是挺好的嘛？”
沈琉慕不满地看向另一侧，道：“那他为什么能去？”
糜沧这边带着的人，除了她们三个就只有简尔沨，同是小仙期的许茯沭却不在这一列。
“他突破得比我们早一点。”计希蓝说道，“我记得上一回去黑水潭的时候，他似乎就跟着去了。”
糜沧交代完了需要注意的地方，等旁边的人先行入了山洞，才转身带着这些弟子往前走。
糜沧一个人走在前头，简尔沨跟这三人，氛围又是尴尬。
无意间听到他们提起了许茯沭，回过头来说道：“许茯沭早就突破了小仙期，第一次来黑水潭，就能够抵抗魔物了，跟一般人那可不一样。”
逄水绮特别看不惯他这种自满的样子，“比起他，我其实更加羡慕你。要不是吃了那么多的丹药，想必这次也跟不来黑水潭吧？怎么？上回输给我之后，回去跟师傅哭哭了吗？”
“你——”简尔沨脚步一顿，瞪大了眼睛道：“你不要瞧不起人！”
不知不觉走在两人中间，计希蓝拍了拍逄水绮的胳膊，“别吵了。”
逄水绮嗯哼了一声，总算是停了下来。
旁边简尔沨还在气，但他一般同逄水绮吵起来，都是因为对方先的，一旦逄水绮停下来，简尔沨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完全给僵硬住了。
便只是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计希蓝觉得其实简尔沨也挺无辜，这大部分的不满，其实都是冲着许茯沭去的，除了七年前的那一回，之后许茯沭跟她们其实没有多大关联了。
但不知为何，那两人就是讨厌他们。
后来在比试中，简尔沨跟逄水绮不对付，许茯沭还经常替她们劝简尔沨，在计希蓝看来，许茯沭对沈琉慕的态度，似乎是格外地让步。
也有可能是七年前那次害她闭门思过，许茯沭多少有点愧疚吧。
这样看来，计希蓝觉得那人还挺好的。
但她不敢说。
毕竟……沈琉慕看着那人的眼神都快冒火了。
“对付魔物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能对付。”沈琉慕转头跟逄水绮道，“只不过我们第一次来黑水潭，对这里还不熟悉，等下回来了谁对付的魔物多，还不知道呢。”
逄水绮听得很是赞同，在旁边连连点头，“有道理啊。”
这山洞的路程并不算短，两旁都有灯火照明，穿过这一条暗黑的路，便到了一片密林。
巨大的树林交错重叠在一起，光线一下子更加暗淡了。
糜沧停了下来，拿过手头上的灯笼，一人一盏地分了过去，道：“这片深林很容易起雾，如果视线受阻的时候，记得大声喊我。尽量不要同我拉开距离，不过……”
他顿了一下，说道：“这片林子是护着黑水潭，不让人靠近的，有时候会有一些幻境出现，如果你们不小心掉入了幻境，就用这个。”
从糜沧的手里接过一个很小的圆盘，沈琉慕低头看了眼，这个圆盘只有掌心那么大，围着一层厚重的保护圈，中间是凹下去的，在圆盘的正中，放着一个很小的蛋。
“这是什么？”沈琉慕抬眸问道。
“掌门做的法术。”糜沧指着那颗指尖大的蛋说道，“用法术催动它就可以了。”
“好。”沈琉慕应下，把它随手放到了内袋里。
只不过几人前后距离没有差多远，要走丢也挺困难的，沈琉慕并没有完全放在心上。朝着深林里又走了一段，渐渐地，真的开始起雾了。
眼前的灯笼被风吹着摇晃了两下。
忽然之间，火光熄灭了。
沈琉慕低头拿起灯笼看了一眼，刚想转身让逄水绮替她点上，一眨眼，四周都是一片黑暗。
“逄水绮？”
她的声音独自在空中回响，没有人应答。
暗色更沉，似乎有一阵冷风贴面而过，沈琉慕在两秒钟之后，连忙掏出了那个小圆盘。
催动法术。
只在黑暗中听到咔嚓一声，一团小小的火苗从蛋壳顶端亮起，咔嚓、咔嚓，火光顺着蛋壳的裂痕往下，从里面钻出来一只火红色的圆球。
那圆滚滚的在圆盘里滚了一圈，顺着凹面往下滚动，落在了圆盘的中间。
起身抖了抖身子，沈琉慕这才看到它的身形下面，还有两很短很小的腿。
它的身上有一阵的微光，而两旁破碎的蛋壳，火苗并没有因此而熄灭，继续燃烧着。
“这边这边。”
小圆球咕噜噜地往一个方向滚，“这边这边这边。”
沈琉慕看不清周围的路，弯着腰只能照到眼前的一个角落，她试图问小圆球几个问题，发觉它并不会回答，只是帮忙指明方向的。
一路走到了一个边缘。
沈琉慕觉得自己摸到了一层透明的结界，直接用法术打破之后，眼前的黑暗总算是裂开了，那满林子的雾气，又重新回到了眼前。
手中的圆盘剧烈震动了起来。
她低头一看，圆盘的四周开始碎裂，裂痕一点一点的蔓延开来，一直到布满整个盘身，在一瞬间破碎消失。
“只能用一次啊……”
这种法术沈琉慕也不知道是如何做的，但大抵是只有在幻境里才能使用，所以一出幻境，圆盘就该消失了。
沈琉慕看了眼手里的灯笼。
只是这短短的一程路，这盏灯笼已经是破了个七七八八，除了一根杆子还勉强掉着灯笼的残身，剩下的都几乎看不出灯笼原本的模样。
那一阵阵冷风不是她的错觉，应该是弥漫在空中的魔气。
顺势看了眼自己的衣摆，也有不少的地方，出现了划痕，宽大的衣袖带着几个裂口，看着多少有点别扭。
等沈琉慕思绪一顿，才发觉这深林里的光线，要比先前亮了一点。
隐约听见了水声。
她朝着水流的方向走去，在交错的林间，找到了一个窄小的出口，两颗巨大的树交缠在一起，树干之间的距离相当靠近，沈琉慕只能侧着身子，勉强挤了出去。
如果说深林里面就像是黑夜，那么此处就是白昼。
四处都是花。
而在花海中间，有一条狭长的水渠，水声正是从此而来，水流瞧着很清澈，但顺着流淌的方向走，越发得变得浑浊起来，等走到了更深处，两旁凋落的花便更多了。
沈琉慕有些犹豫，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个人影。
“那个——”
她喊了一声，那人回过头来，待看清了那人的模样，两人都愣在了原地。
沈琉慕拧着眉头，怀疑自己看错了。
“许茯沭？”她走过去，看到许茯沭站起身来，看向了她，在他面前站定，沈琉慕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才走到一半，掉入了幻境。”许茯沭说道，“等走出幻境，就来到这个地方了。”
“你……”沈琉慕说到一半卡壳，不知道该讲什么。
许茯沭知道她第一次来黑水潭，同她解释道，“如果你是找其他人，也有可能不在这个地方。我刚从幻境里出来的时候，在外头等了很久，没有看到有人在附近。”
“也许还没从幻境里出来。”
许茯沭点点头道：“有可能，但黑水潭里的地势复杂，也有可能是去了别的地方。”
“什么意思？”
“黑水潭不是一整个的水潭。”他指着方才沈琉慕来的那个方向。
沈琉慕顺势看过去，才猛然惊觉这个地方，竟不止是有一条长流，越是靠近暗黑的位置，越是有细小的流水涌入，他们的四周是被荒芜的土地包围，但更往外看，是逐渐凋零的花枝，像是一圈又一圈的重叠在一起，从浓密的森林、繁盛的花海到了逐渐枯萎，死气沉沉的黑水潭。
许茯沭说道，“它有好几个分散的点，我们来到了其中之一。”
“那现在该怎么办？”
柳菡芊来之前，多少有提过黑水潭的处理方法，但小仙期的人最好是不要动的，而眼前的黑水潭对沈琉慕来说，也有点令她不舒服的感觉。
“要等人一起来吗？”
许茯沭摇摇头，弯下腰蹲在黑水潭旁，他伸出一只手，慢慢地探入了黑水潭。
“喂……”沈琉慕在他身旁蹲下，低头看着，双手抱着膝盖有点不敢相信地看过去，“你是真的敢啊？”
“上回来的时候，就在旁边看过。”许茯沭觉得那并没有什么难的，“这个地方除了一个很深的黑水潭里，可能会出现魔物，这附近的黑水潭都是滋生魔气的，没有那么可怕。”
沈琉慕犹豫了一下，没有探出手。
“那也有点……要不还是等人一起来吧。”
“也许要等上很久。”许茯沭侧目看了她一眼，道：“没关系，我一个人也行。”
如果现在只有沈琉慕一个人在这，她绝对不会伸手，但现在听着许茯沭这么说，就有点想较劲了。
心里砰砰跳着。
紧张地伸出指尖，点了一下漆黑的水面，顷刻间魔气涌了上来，眼前猛地一黑，仿佛看到了无数的黑雾，她连忙缩回了手指，对着空气发呆。
“不用勉强。”
沈琉慕拧着眉头，侧目看过去，要用法术清理一个黑水潭，本就是不容易的，小仙期在这里根本不够看，许茯沭其实自己也在勉强。
沈琉慕不想输，硬着头皮继续。
再看到黑雾的瞬间，倒也平静了些许，感到指尖的温度，在慢慢地接触到冰冷。
很冷。
水面下涌动着的无尽冷意，让她有些想要退缩，源源不断的魔气汇到眼前，仿佛无论如何都无法清理干净。
再看得久一点，那黑雾当中，隐约有声音。
啪嗒。
四处涌入的黑水，滴落在黑水潭里，很快与这个地方融为一体。
“为什么……”
沈琉慕喃喃地问了句，却没有下文。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这一瞬间她想说什么。
直到她听见了隔壁的回答。
“他们在哭。”
心里忽然停滞了一下，沈琉慕侧目看过去。黑水潭里映着的人影，除了她之外，许茯沭也在认真地看着水面，他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是在回答她。
“情绪会影响到你我。”许茯沭侧目看了过来，两人视线相对的一刻，感觉他停滞了半秒钟，眨眨眼又低下头去，“要专注一些。”
等他们回到山洞入口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大部分人已经等在山洞外，甚至有一部分人，已经处理完黑水潭，先行回去了。人数少了很多，糜沧的神色看起来有些着急，在看到她之后，那急切总算是有所缓和。
“你去哪了？”逄水绮跟计希蓝第一时间跑了过来，站在她身旁，问道：“你一个人跌入幻境，到现在才出来吗？”
“不是。”
沈琉慕压着心跳，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逄水绮点点头，“所以你才和他一起回来的？”
计希蓝道：“其实你早点回来就好了，处理黑水潭的事情，可以交给别人。”
沈琉慕深呼吸一口气。
“怎么了？”逄水绮担心道，“果然是太勉强自己……”
沈琉慕尴尬地笑了下，“还好，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堵。”
“堵？”
“心闷。”
逄水绮连忙转头，“还是让师傅帮你看一眼。”
柳菡芊正在同掌门说话，听到了来人的声音，回头看到两人。见到沈琉慕回来，她很是欣喜，还没来得及表达高兴，就看到两人的神色沉郁，愣了下，“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