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是奶奶的小闺女1
从柜子里取出半包饼干用旧报纸包好，放进一直放在坑上早已经打理好的包袱里，奶奶慢条斯理的拿起梳子开始整理头发，虽然她的头发已经很整齐了。
虽然拿着很破旧的梳子，但她的动作很是优雅，就像正在进行一项艺术工作，虽然感觉很慢，但没多会奶奶就收拾好了自己。
“竹丫过来，我也给你整理一下。”
虽然不强不愿，但我还是迅速的拿个小板凳坐在了她的面前。
我的头发是天生的自来卷，发量又多，再加上干活环境不好，头发上有乱七八糟的脏东西。
奶奶先用手把我头发上肉眼可见的脏东西处理掉，再拿起毛巾用热水沾湿，然后用热毛巾细细的给我擦起了头发。
虽然不是正经的用热水洗头，但还是瞬间感觉舒服了不少。
只恨这种舒适的感觉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奶奶就拿起了梳子，然后我的头就开始各种的扯痛，像是上刑一般。
这糟心的破头发，总有一天我要把它全部剪掉，我恨恨的在心里发誓。
把卷毛梳顺之后的工作就轻松多了，不知道奶奶怎么弄了，只三两下就把我不长不短的头发梳成了个小辫子，最后还扎了根红色的头绳，这是过年的时候爷爷从外面给我用东西换的。
我喜滋滋的把头转来晃去的照着镜子，发现自己真是好看。
“别臭美了，走吧。”奶奶好笑的说道，“再不走你爹妈就要睡觉了。”
虽然好心情被打断我很不开心，但也还是赶快跟着拎着小包袱的奶奶出了门。
天已经全黑了，外面一点亮光都没有，大多数人家都已经休息了，只有少数家里条件尚可的人家，家里透出隐隐的明亮，那是煤油灯的灯光。
煤油灯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只要加上煤油就能用火柴点亮，灯光也可以通过捻子的大小来调节亮度。虽然村里大部分家里都有灯，但因为煤油很贵，不是必要，很多人家都是能不用就不用的，就算必须要用，也只用小小的捻子，借着暗暗的灯光凑合着活动。
托我叔叔的福，我家虽然条件也一般，但因为叔叔成绩比较好，几乎总有学校奖励的煤油，而叔叔又总分一多半捎回来，所以我家倒也没有缺过明亮，刚刚吃饭梳头发，家里都有点灯的。我曾经见过别人家里晚上是摸黑吃饭，所以很是珍惜有煤油灯的时刻。
虽然这条路是走惯的，但因为实在是太黑，路又实在不平，所以我和奶奶从出门开始就一直手拉着拉，小心翼翼的走着。
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终于到了我爹妈这里，一推开门，我们眼前就是一道光亮冲了过来，在院子里都能感觉到了煤油灯的威力。
“虽然刚子老捎煤油回来，你们也得省着点用，以后要用的地方多着呢！”还没有进门，奶奶就在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刚子是我叔叔的名字。
屋里静悄悄的，老爹和老妈都没有发出任何的回复，只隐隐听见碗筷碰撞的声音，偶尔夹杂着妈妈哄亲丫吃饭的声音。
“妈你来啦，我们这不是下工回来才开始做饭吃嘛，家里又没有人给我们做饭，亲丫都还饿着呢。”爹的声音里满满的不满，一听就是不满意奶奶不给他们做饭吃。
“我平常也上工呀，也是下了工才做饭吃，也没有吃过这么晚呀！”奶奶这是在嫌弃我妈动作慢。
我妈挺着个大肚子，坐着矮小的板凳，微微抬头，只委屈的看了我爹一眼，就又低下头不说话了。
“都子挺着个大肚子又得上工，又得做饭洗衣服的，她已经很不容易了。”听到我爹维护她，我妈抬起头偷偷瞧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喜悦，“再说了，要不是家里的壮劳力不够，都子也不用挺着个大肚子天天上工去。”仿佛接受到了媳妇鼓励的信号，我爹越战越勇，开始剑指叔叔了。
我撇撇嘴，低着头玩自己的手指头，这些话，我都听出来我爹什么意思了，更不用说一向要强的奶奶。
“好吧好吧，知道你媳妇不容易，我今天不是来跟你吵架的，这不是刚子捎东西回来了嘛，我把他捎回来的东西全部送过来了。”奶奶那么要强的人，一被提及叔叔，她就有些气短。
可以理解，要是我叔叔是她和爷爷俩人供着上学，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其实他们也想这样，可惜身体不允许，我有点感同身受，靠人始终不如靠自己，那怕那个别人是自己的孩子。
‘我自己的孩子，以后肯定不指着其他人’，我暗暗下着决定。
“我想着也快了，这次有没有布票呀？我早就想给亲丫和肚子里的孩子做身衣服了。”
妈妈一听到有好东西整个人都开始发光了，存在感瞬间强大了很多，看那趋势，要不是奶奶还在，都准备动手翻找了。而我爹明显对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不感兴趣，坐在坑上开始抽烟。
“有布票的，但也不多。我是这样打算的，你肚子里的孩子就还是用以前亲丫用的和一些亲戚们给的，小孩子嘛，不要用新的了，新的刺皮肤了。这套新校服嘛，就给强子穿，刚子专门选的强子能穿的号。这布票嘛，给竹丫和亲丫一人做身过年衣服穿。”奶奶向来都是善于安排这些锁事的，东西一到，她应该就有了想法。
“竹丫不用了吧，您不是才给她做了一身新衣服的吗？都没有亲丫的呢！多下的布票要不先攒着，等什么时候有用的时候再用？”妈妈明显不满意奶奶的方案，说着瞥了我一眼就眼巴巴的看着我爹，希望我爹能旗帜鲜明的支持她。
听到妈妈的话，我心里一阵酸痛。到不是在乎衣服，只是我在她的话里听出了她对我那明确的不喜之意，难道我不是她的女儿吗？她就只喜欢亲丫吗？就算不喜欢我也不要踩我呀！
我把本来就低着的头又往低的低了低，只眼睛不争气的流出几滴眼泪。
同时怕我爹听到点什么，只敢静静的偷偷的大口呼吸了几下，把嘴里的声音咽下去，不敢发出一点点的声响。
“你什么意思？那衣服是我给竹丫用我攒的嫁妆里的布做的，没有用南家挣的一丝一毫，你不能因为我给她做了，你就不管了吧，她也是你的女儿！”奶奶的声音又气又急，大大的违背了她平时的习惯，我知道她是怕我听到我妈的话伤心。
“把她养在您那也不是我愿意的呀，不是您自己要的吗，现在又嫌弃我不管她了。”
妈妈的声音也开始大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气因为急还是因为东西，但我知道肯定不是因为我。
“我养她是因为我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没有留住；我养她是因为她出生的时候，你嫌弃她生病了不想给她看；我养她是因为她刚养好一点你就又生了个女儿没精力管她；我养她是因为她真的很好很好……”奶奶的声音从大到小，从气愤到无耐，从难过到心疼，到渐渐的哭了出来……
“我从来没有用南家的东西养她，我给她的不是我嫁妆里的东西，就是用嫁妆换的，我从来没有把她当成我的孙女，我一直把她当成我的小女儿在养，若是我的娟子还在，我还用，我还用……”
这段话奶奶说的断断续续，哭声中夹杂着喃语，话语中夹杂着哽咽，我也听的断断续续，不知道有没有漏听或者多听些什么。
听着奶奶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涌出了更多的难过，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想为她做点什么……
“奶奶，你别哭了，我听话，我很听话的，我不要新衣服了，我只要你不哭了，我什么都不要……”平时的机灵突然全部消失不见了，现在的我，只会用最笨拙话安慰着奶奶，想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只想要她不要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