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幻境

此刻的流月看见的，也是漫天落下的天雷，还有……失去内丹的阿裳。

流月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了匆忙逃离的仙山中人。

她正要追过去，却不料，渡劫天雷此时降了下来。

她被一道道天雷困在原地，看着阿裳逐渐消散，看着那些所为正道之人四处逃窜，却无法挪动半步。

“阿裳……阿裳……”，一道道天雷落在流月身上，她哭喊着朝着虚空之中抓去，却只能看着阿裳消失在六道之中。

三十六道天雷已过，流月身上的金丹缓缓褪去妖气，重新洗涤。周身的仙气逐渐厚了起来，由天而降一道瑞丽的光芒，这便是指引渡了雷劫之人的登仙路。

流月脸上泪痕未干，周身灵力暴涨，自散仙力，将仙力狠狠打在了那指引之路上。“你们仙道之人，滥杀无辜，草菅人命，与魔何异。既然如何，何须成仙。”

那光芒闪了闪，竟然缓缓消失。

流月身子一软，闭了眸子倒了下来，却被一只温暖的手揽住了腰身。

流月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被景云揽在怀里。见流月醒了，景云便撤了手，“方才你的灵力在溃散。”

流月运转周身灵力，发现身上的修为竟然恢复了。

眼前的山神像化作了粉末，五步外跪着一个纤瘦俊美的男子，正瑟瑟发抖。

“梦妖？”流月缓步上前，将这妖物上下打量了一圈，饶有兴趣的问道：“你的灵力，怎么来的。”

梦妖本没有什么攻击性，靠食梦造梦为生，通常灵力微薄，生出灵识都难，怎么会化了形，还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我自罗黛山而生，曾机缘巧合食过上界仙人的梦境，这才有了灵识。”那梦妖似乎没有一丝想要反抗的心思，“后来，我到了这里，靠这些村民的梦境为食，碰见他们想要的东西，就在梦境之中为他们实现。”

流月抱着胳膊，挑眉道：“原是个画饼的妖怪。”

梦妖继续说道“我曾出现在他们的梦境里面，他们以为我是罗黛山的山神，便立了庙宇供奉于我，我吃了香火，修为灵力都增加了许多。”

“受人香火供奉，他们的信仰，让你等同拥有了神格。”景云道：“外面那些人，是你杀的？”

这梦妖猛地摇摇头，“不是我，罗黛山的那些人，他们杀了所有的村民，把他们制成了傀儡，我想要同他们拼命，却被封印在了这石像里面，我的灵力受损，只能在月圆之夜稍有汇聚，便引了你们来。”

“你怎么出来的？”流月望着地上被齐齐切断的石像。

“是他……”梦妖似乎想起了什么，忽而钝住，“是他手里的剑劈了过来，我才被放出来的。”

景云望着手中的斩妖剑道：“仙剑有灵，自行诛妖也是常有。”

梦妖轻轻呼了一口气，他没忘记这个男人先前劈了石像，他跪坐在地上，瑟瑟发抖之时，那人最后留下的一句。

“你若透露半个字，本君会让你和外面那些妖物，永远消失在六道轮回之中。”

“你可见过此人？”景云一道仙印化出了庄名齐的模样。

“见过，他曾经受了重伤，在村子里住过几日，没过几日便走了。”那梦妖答道。

“那外面的那些村民，到底是怎么回事。”流月问道。

“那些人，杀了他们，将他们困在阵法之中七七四十九日，炼化到只剩一丝残魂，只听施术之人的号令，白日模仿生前形态，一道晚上，就成了那人手中的武器，我只能在这石像里看着，看着他们，看着小鹿和奶奶……”

提起小鹿和奶奶，梦妖几乎泣不成声。

这梦妖看起来并不大，也就不过百岁的模样，按妖界年纪不过是个孩子。

“他们……可还有救？”景云问道。

梦妖没有说话，眼上挂着泪痕，打开了庙宇的大门，那些村民立刻围了上来。

梦妖身上缓缓散出光芒，将躁动的死尸渐渐安抚住。

“他这是要……燃烧精元？”

“尸奴的残魂离体，会魂飞魄散，不入轮回，他在用精元，护住他们的魂魄。”

那男子缓缓倾身，化作了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小男孩，抱住收留他们的老婆婆和小男孩

而后，一团星星点点的光芒将所有村民围了起来，他们周围渐渐浮现出一些虚浮的画面，而老婆婆同小鹿身边浮起来的，也有梦妖的过往。

“你是谁家的孩子啊，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去？”老婆婆背着尚在襁褓之中的小鹿，夜里出来打水，在河边瞧见了这个小小的身影，正值冬日，却穿着单薄的外衫。

“我没有家。”小小的梦妖呼扇着一双无辜的眸子，他没有家，生来就四处飘荡，哪里有家呢。

“哪个黑心的，把孩子丢在这里，连个衣服都不给。”老婆婆牵起梦妖的手，“走罢，跟奶奶回家。”

然后的数年，老婆婆都将梦妖当做亲孙子疼爱着，小鹿最喜欢的也是他的哥哥。

梦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和亲情，他的修为在村民的供奉下不断提升，真的帮村民实现了许多愿望，这山神庙香火更甚，他靠着这半神神格，护佑着这个小小的村落。

直到那一日，那些人闯入村子里，屠杀了所有村民。

“你们干什么，不要伤害我的孙子。”老婆婆将小鹿和梦妖护在怀里，却被那些黑衣人一脚踢开，她紧紧抱着黑衣人的腿，“快跑啊，梦梦，带小鹿跑啊。”

梦妖含着泪，拉住小鹿，朝着外面跑去，可是很快便被追上，扔回了院子里。

“有了神格的梦妖？”领头饶有兴趣，“一个妖物，竟然受人供奉，真是可笑。”

梦梦在挣扎，可是丝毫没有用处。

只能看着奶奶和小鹿，还有所有的村民，死在阵法之中。

所有的回忆嵌入那些村民的身体里，而梦妖的身体却渐渐开始透明，他紧紧抱着奶奶的身体，语气有些委屈。“奶奶，梦梦有点疼，梦梦好想回家啊。”

这声音同他的身体一般，逐渐消散而去。

那些村民的最后一缕魂魄渐渐从傀儡的体内被抽了出来，浮现在半空中。

那些魂魄似乎毫无所觉，不知道为何会身在此。

流月见此，道：“小道士，快念往生咒。”

流月是妖族，施咒时定会带些妖气，这些残魂受不了。

景云见此，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金印打了过去，那些朦胧之中的村民的魂魄似乎是接收到了指引，被往生咒牵引而去，老婆婆走在最后，牵着小鹿，嘴巴里念念有词。

“梦梦呢……梦梦没回家啊……”

景云望着引渡归去的魂魄，缓缓陷入沉思。

这些日子所见所感，让他曾经在天阳一点点筑立的观念，一点点崩塌溃裂。

“方才梦妖所现之像中，有庄家少主，他并未说谎，那小子住了几日便离开了，未见异常。”流月道。

“进山罢。”景云道。

他想进去看看，这罗黛山，到底有什么妖魔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