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相思 009

Sheldon书屋的二楼收拾出了一间屋子，白色的床，白色的写字台，白色的储物柜，看起来干净整洁，且一点也不值钱。

一切还算稳妥，只有一挂珠帘让梁川看不下去，他懒得跟艾窦理论，直接交代：“把这个摘了。”

可这挂珠帘却是艾窦的得意之处，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珠帘拆下，看着光秃秃的门洞和因此暴露出来的智能马桶唉声叹气。

“你到底有没有点审美？”

“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梁川把艾窦拽出小屋，合上房门，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他该走了。以他对戚澄的判断，她应该更愿意跟能做主的打工人交流，而不是他这个会带来压迫感的幕后老板。

但梁川对艾窦不够放心，他把艾窦提溜到书屋大厅，准备以你问我答的方式最后再预演一遍。

艾窦不耐烦地说：“上次我让你给我办事，从头到尾就只说了一遍。再瞧瞧你，你来来回回折腾我七次了，太过分了，是把我当智障吗？”

虽然口中抱怨，但艾窦还是提了提衣领，不等梁川和他对词，就自顾自地开始了表演。

艾窦先是跑到书屋门口，假意开门，然后笑得无比虚假地转过身，对着梁川点头哈腰地说：“小橘子，你来啦？等你好久了，快请进，快请进。”

梁川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忍着，同时越发担忧。

艾窦迈着斗鸡一样的步子，臀部微微撅起，夸张讲解书屋所需兼差要做的事。

他挥动右臂，唰一下指向二楼说：“你千万不要在大厅工作，因为楼下的电路都是一体的，我们老板特别抠门，抠到多开一盏灯都会暴跳如雷的程度。楼上有个小房间，具备一切办公环境，请你上那里整理书籍笔记。这一点万分重要！”

糟糕啊，这劣等的演技。

见梁川似乎要开口说什么，艾窦两步跳到他面前，拦住他的话头，说：“你不要问我能不能把书带回家处理。问，就是不可以！你只能留在书屋干活，一直干到天明！楼上房间什么都有，累了你就躺下休息。”

说完这一切后，艾窦放松腰臀，恢复了本来的面貌，他得意洋洋地拨弄刘海，问：“怎么样？可以吧！我不去拍戏真是浪费人才。”

梁川只觉得哪里都不对，可是艾窦又确实哪个重点都没有遗漏。他无奈地给出评价：“你特别像某些泰国戏的演员，注意收一点，不要太浮夸。”

艾窦泄气，他翻着长久的白眼，闷声闷气地说：“没人性，重色轻友。”

梁川再一次看腕表，确实没时间了。他抬起头，不再玩笑。

“要是不能把人留下来，那间房以后就是你住了。你不是喜欢珠帘吗？到时候挂上，蹲马桶的时候能唱一帘幽梦。”

梁川这话算是狠狠警告了艾窦，令艾窦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着了道？不会这屋子就是给他准备的吧？谁知道这狐狸想干什么？

因此，他打起十二分精神，重视起今晚这桩关系到他未来住处的面试。

每次去Sheldon，戚澄都要做很久的心理建设，因为她与这样的环境，以及这个环境里的人差异太大了。没有遇到梁川，她竟有些窃喜。她实在太缺钱了，确实需要兼职收入补贴生活。但如果是与梁川面对面沟通薪水，她会觉得难以启齿，不敢要求。

幸好她面对的不是梁川，而是艾窦。

一番交流后，艾窦对梁川心服口服。那狐狸提前交代的哪里是什么话术，分明就是命中靶心的子弹，几乎句句打在戚澄的关注点上。

他时时谨记梁川的“警告”，该说的话一字不差。见戚澄似乎不再有疑问，艾窦终于松下一口气。精神一松懈，浮夸就来了，他甩飞刘海，说：“富川就是个甩手掌柜，Sheldon真正的当家人是我。我这一天天的都累死了，你要是来的话，可算帮了我大忙。”

说完这话，他冲姜妍眨了眨眼皮，姜妍心领神会，伸手拽了拽戚澄的衣服，说：“挺好，你就留在这里吧。”

是挺好的。三个月做完六十本书的电子笔记，每个月能增收四千块，这实在是可遇不可求的好机会。这种机会，也只能是留给朋友的。

戚澄看了看艾窦，又看了看姜妍，她的内心充满感激，只是无法用面孔表达出来。唯有捏紧姜妍的手，用手心的力量传递她的情绪，她说：“那就谢谢你们了。”

去往二楼，看着干净、整洁的小屋，戚澄觉得自己的美梦又一次成了真。

可姜妍却并不满意，她觉得这屋子白生生的，寡淡得像给精神病人住的。

艾窦听了尴尬地假笑，他憋不住插话：“我也说了不行啊，富川非让弄成这样。我跟你们说，原本我是弄了一挂珠帘在这里，闪亮亮的那种……”

“你是说，”戚澄确认道，“这都是他让安排的？”

艾窦急忙闭嘴，他想起了梁川的交代——“她要是起了疑心，就不会留下来。你要时刻谨记，只说该说的话。”——完了，艾窦仿佛预见了不久的将来，他住在这间小屋，引吭高歌的模样……

为了应对危机，艾窦只能豁出去了，下狠手“抹黑”着梁川。

“是啊！万恶的资本家，什么都不让添，生怕浪费了一毛钱。抠死了，丢人呐，不提也罢……”

姜妍听了生气，她想那帅哥真是白瞎了一张好脸，竟然抠门到如此程度，难怪到现在还是个孤家寡人。好不容易忍下讥讽，姜妍又问戚澄：“要不要我再给你添置点东西？我给你弄点玩具，挂画，地毯什么的。”

“不用，我觉得很好。”

戚澄环顾四周，她很满足。他们是不知道她过去住过的地方，对她来说，这间屋子就是天堂。

从吴家渡搬离那天，戚澄的行囊就是两个大箱子和一个沉重的装满了专业书籍的背包。她的衣服不多，鞋子也只有可以替换的一两双，全部家当看起来很是寒酸。

两个大箱子要运下楼并不容易，但戚澄对自己有信心。

当年，她刚搬来这里时，体重第一次飙到六字头。贺哲冷待她，从学校搬去吴家渡，全是戚澄一个人搞定的。那时候，她以为她的自重是负担，可现在，当体重进入四字头后，她才发现自己想错了，她想用绳子把箱子吊下楼，却差点把自己掀翻。

“咣当”一声巨响，伴随着人的脚步声，戚澄猛然扎出头去，生怕她的行李箱砸死了人。

可这一探头，她竟然看见了根本不可能看见的人。

她的箱子还算扎实，没有像想象的那样四散飞开，戚澄坐在楼上，与楼下的西装革履的男人连声道歉。

王嘉林走过去帮她把行李箱扶起来，戚澄也赶紧背好书包，灵活地从二楼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