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目送》
和其他导演的开篇不同。
目送的第一个画面，给人的感觉就是复古。
老式的汽车，龙套身上的民国长袍，还有小商小贩用的木桶，在腰前记得白围裙，值此一个画面，就已然交代了很多内容。
画面一闪而过。
两个背着枪的外国巡捕在街上溜达着巡逻，证明此地就是租界。
再一闪，镜头很自然的来到了一群黄包车夫前。
“有点意思。”仅仅只是几个不到十秒的镜头，宋思成就觉得，这个短片有那味儿了。
随即他又想到是钟兴拍的，便又赶忙收敛自己的情绪。
故事继续。
“同学们，你们先把箱子往车上放。”搬行李的街口，一个年轻的声音说着话。
忽然，一道身影出现在镜头前，“先搬别人的，咱们的行李最后放。”
是钟兴！
现场的几名导师和影评人都瞪大了眼睛！
你们是个导演吗？怎么还自己上了？！
两兄弟跑动着帮人拿箱子，镜头再一转，白马嘶鸣而过，派头十足的英伦马车和黄包车形成鲜明对比。
“廷哥，王乔……”戴着圆框眼镜的女同学过来，手里提着沉重的箱子。
“哎，你别动，我来帮你。”王廷飞奔着过去，从他手里接过一个沉重的箱子。
王乔跑着接过另一个，憨笑着说沉。
黄包车边女同学看着他俩，问：“你们家人没来啊？”
王廷没回头，提着行李往上搁，“我没跟他们说，他们应该不知道！”
这话刚一说，一辆黄包车就已然来到路口。
镜头给的很足，衔接的十分流畅，再一闪，一个中年人的身影出现在镜头中。
他穿着一身浅蓝色棉袍，头上戴着一顶黑色帽子，脖子上围着一条黑色毛巾。
王秀刚一出场，一双眼睛就紧紧的盯着两个儿子，放完行李回身，看到父亲过来，王廷目光陡的一变，他有些不敢相信父亲，居然会来送他们。
他一步步朝父亲走去。
脸上的目光很复杂，像笑，又像震惊。
当和儿子目光接触的时候，王秀刚才的担心，就已然变成了冷漠。
他甚至还翻了个白眼，然后提着东西朝着两个儿子走。
“爸！”王乔兴奋的跑了过去。
王廷则是一步一步走着，看到父亲的第一句话问的竟然是自己的姨妈，为什么没来？
王秀脸上闪过一抹失落。
“没来！”
他低着头，放东西的时候没看到儿子眼眸深处关切的目光。
“不来也好，来了又哭哭啼啼的。”
说着话他看着地上的两个箱子：“她让我给你们带的东西，上了船再看！”
把那东西放下，他才把手上一直提的小布袋放到两个儿子跟前。
“南瓜子，我炒的，糊了！”他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着，但脸上仍然掩饰不住的尴尬。
王廷拿着布袋，深深的看了一眼，从里面取出一颗，嗑着一笑，“是糊了，是您炒的风格。”
他的笑容很深，就这么直直的看着父亲。
一旁的王乔跟着憨笑。
王秀更尴尬了，“糊大发了！”
“行了，这些够你们吃到法国了，走吧！”说着话，他就接着王乔的行李，不由分说的往上提。
王廷在一旁看着。
眼眸深处的欣喜和失落夹杂在一起，构成一种别样的表情。
王秀仍旧是皱着眉，提着行李。
这一段剧情来回转变，两个镜头相互交织。
正所谓父爱无声，但却有行，恰是如此。
深深的看着父母一个又一个提着行李，此刻的王延，眼睛里已经泛红，他完全抑制不住了内心深处的情感。
迈着大步走向父亲，刷的一下，将他抱住！
原本正整理行李的王秀整个人陡然一惊，他就像愣在了那，嘴巴微张，眼睛直直的。
身后的王廷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紧紧的抱着他，把自己的下巴贴在王秀肩膀上。
看着大哥这副模样，王乔也忍不住露出了笑。
这个平时和父亲极不对付的大哥，没想到在临别之际，竟然会有这样的表现。
他笑着走了过去，张开手，抱住了父亲和大哥。
眼睛则直直的盯着父亲，那一抹不舍和离别，已经完全不用任何话语来形容，都在那个眼神当中。
王秀眨着眼睛，想说话却说不出。
三个人就这么静静的抱着，没有人说话。
沉闷的调子带着萧瑟的风，轻轻的吹拂着黄包车的白布，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良久，两个孩子的眼泪已经快崩不住了。
王秀此刻也压抑不住内心深处的不舍，可他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泪水流下来。
他回头看向两个儿子，双手紧紧的搂住他们的肩膀。
他把头埋到一边。
在没被两个儿子看到的一瞬间，他的表情是那么的依恋。
王廷闭着眼睛，眉头紧紧的皱着。
王乔的头已经埋到了两人脑袋下，身体颤抖。
王秀眨着眼睛，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看着这一幕的女同学，眼睛里充满了羡慕，羡慕眼前的父子之情。
他们仍旧紧紧抱着，好一会，王秀才轻轻把两个儿子推开。
“走吧！”
这话说出去的一瞬间。
王廷的眼睛里充满了留恋，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一旁的王乔喉结翻滚，此刻若是说话声音必然哽咽。
微微垂下脑袋，伸手像是卸下了所有力量的向前一抬，王秀不说话了。
两个儿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回头离开。
就这样。
王秀目送着他们的脚步。
他就这么默默的看这两个儿子，看着他们的皮鞋踏着积水，这么一步步的向前走着。
两个儿子是那么的英气勃发，是那么的优秀。
他们的步子踩得坚定，就这么直愣愣的向前。
人潮涌动，无数道身影向着前方奔去。
站在人群中，王秀就这么直直的看着两个儿子离去的方向。
仿若潮水般的人群也抵挡不了他的那双带着期待，不舍的眼睛。
两个儿子向前走着，脸上的不舍犹在。
王秀也这么默默的看着，嘴唇动了几下，整个人却像是愣住了一样。
突然间。
王廷回头，他看向父亲随即王乔也向后看。
两人眼里的光，仿佛能穿云过海。
在那两道目光中，王秀的头微微上扬，那是一种期待的目光，那也是不愿意让自己的泪水流下来被儿子看到的样子。
他尽量挤出一丝笑，那是僵硬的笑，也是期待的笑。
画面到这，底下的几个导师和八个影评人，已然有种懵逼的感觉。
该说不说，这个短片真的很有感觉。
不论是画面，布景，演员发挥还是情感细节方面都没有任何大的瑕疵。
所以八分的话貌似还真的能打。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这个短片已经走到尾声的时候。
突的，沉重的金属碰撞声传来。
画面迅速翻转，一个脑袋上满是污渍，耳朵身后都是血的人，向前走着。
白色的字母打了出来。
1927年7月4日，沪海龙化警备司令部看守所。
暮然间镜头再一转。
底下的几个影评人和导师瞬间吓了一大跳。
因为他们分明看到，刚才还穿着皮鞋的那个身影，此刻脚上竟然缠绕着巨大的脚铐。
他的脚上满是鲜血，没穿鞋，就这么直直的在肮脏的泥地上往前走。
一步一步，锁链沉重的声音仿佛在抨击他们的内心！
身后的两个卫兵跟着。
他们这才发现，这里已经不是刚才看到的那个地方，而真的是看守所。
情绪再一次爆发的那一秒，一张满是血的脸，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是坚毅的目光。
那是不畏惧任何磨难，一往向前，能够冲云破暗的目光。
那道目光中充斥着强大的坚定，仿佛能把他们的心烧碎。
也是直到这一刻。
众人才知道，所谓的目送，并不仅仅只是一个父亲送儿子去留学。
恍惚间他们知道。
那送的不是人。
而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