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馀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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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见招拆招

宗室?

夏本想起了玄懿的叔叔,梁王虞荟。想起这个狠狠宰了自己一把的家伙,夏本就肉疼。

可他现在骑虎难下了,只能差人去把虞荟“请”来。他本以为虞荟会借故推脱,没想到虞荟很快就来了。

虞荟一来,还没跟夏本寒暄呢,就连忙摆手:“丞相,这回小王可爱莫能助啊!”

夏本奇道:“文萃弟知道吾要说什么?”

“哎呀!”虞荟不待夏本招呼,径直坐下,“还能有什么事!奚威姊夫都半截入土了!这么大的事……”

虞荟打量打量了周围,压低了声音:“小王劝老兄,趁此事还没闹大,就此作罢吧!否则,别说宗室和谛教饶不了小王,就连王妃都不会让我进门!”

夏本见虞荟一副耗子见猫的模样,不禁失笑:“没想到文萃弟居然如此惧内!”

“没办法,皇室祖传的!”虞荟叫苦不迭,“昨日王妃正好去奚府,撞到宫人送奚威姊夫回去。昨夜没把我念死!说老兄下一个就来找我啦!我若是敢,以后连王府的门都别进了!”

“你少来!”夏本忍俊不禁,“谁不知道苌皇室女是出了名的知书达礼、貌美温婉!弟妹都给你说成京都第一悍妇了!”

虞荟没接这个话茬:“老兄,你今年贵庚呐?”

夏本莫名其妙,答:“五十二。”

“我侄女二十五!”

“那又如何?”

“老兄你这是为老不尊啊!你说你都多大了,还惦记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呢!老兄你都已经娶了一个尼姑了,何必再娶一个呢?这么喜欢念经,要不我给你介绍几个俊和尚吧,反正你也……”虞荟跟连珠炮似的一顿数落。

“打住!打住!别给吾东拉西扯!”

虞荟望着夏本片刻,道:“我侄女刚当上教宗,又连续打赢两场外战,势头正猛呢,怎么可能返俗嫁个老头?”

“咱们侄女吃不了亏的!她可以继续当教宗,结成道侣就是了,他们谛教又不是没人做过!”

“非要和皇室联姻不可?我说老兄,你妻妾成群,儿子女儿更是一大堆,这种事何必自己上呢?”

“什么意思?”

“陛下呀!老兄挑个还顺眼的女儿送进宫吧!”

“可皇后是吾表侄女钟离愔啊!”

“老兄不知道?”虞荟看着懵然的夏本,压低了声音,“钟离愔出家了!不会嫁给陛下了!”

“出家了?为何?她不是马上就要册封了吗?”

“这有什么奇怪的!不想嫁了呗!我舅子苌琇的大女儿不也是这样?婚期都定了,新娘子却跑尼姑庵里去了!”

虞荟看着在思考的夏本,又道:“你说你们俩,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非要凑成对做什么?当国丈不好吗?等生下太子,老兄更是如日中天,玄懿侄女都得看老兄脸色!”

夏本思忖道:“如此也好。”

“什么‘也好’!不能再妙了!虞夏联姻有了,东西都是现成的,老兄想什么时候嫁女儿就什么时候嫁!”

“文萃弟能为兄长做一回媒人?”

“当然可以!”

“那就多谢文萃弟了!”

“哎呀,好说好说!谢媒礼给够就好!”虞荟松了一口气,端起茶杯准备喝一口。

“但是……”夏本眼珠一转,“公主也是要出降的。”

“出降”意为公主出嫁,帝女位尊,夫家位低,公主出嫁被视为从高贵的皇室“降”入相对较低的夫家,故有此称。

“什么?”虞荟差点没被呛到,他嘴皮子都快磨破了,结果回到原点了?

“一娶一嫁,双管齐下,更显虞夏亲好,没人会不想万无一失吧?”夏本慧黠而笑。

虞荟转头看了一眼夏本,又别过头去,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办不了!”

夏本示意一眼长物,长物立刻端上一盘奇珍异宝。

虞荟瞥了一眼,歪着脑袋:“哎呀,这不是钱的问题!”

长物又端上一个狮子雕件,虞荟扫了一眼,那是用整只珊瑚枝雕琢而成的。

“不行,不行,我会被王妃休了!”

长物拍了拍手,这时几个宫人抬了一棵二尺高的巨型珊瑚树进来。

虞荟眼睛都直了:“老兄,你为了娶个媳妇,连老底都掏出来了?”

夏本的心在滴血,面上却微笑如春:“够不够你换个媳妇儿啊?”

虞荟咽了咽唾沫:“老兄,说说你们的条件……”

当天晚上,虞荟就来到奉庆殿,见到了玄懿法师。

虞荟见到栖筠也在,笑道:“小筠头也在呀!子房,真的要当着她的面说?”

在给取绰号上,栖筠真是棋逢对手了,这个叔公总是喜欢叫自己“小筠头”,她不是很喜欢这个名字……

她也无可奈何,每当她表达不满,叔公就会嬉皮笑脸地糊弄过去。虽然叫叔公,但她知道,虞荟其实比玄懿法师大不了几岁,比她爹还年轻。

“栖筠早慧,瞒不过她。”玄懿法师微笑,不让她听,她也会来偷听或四处打探,倒不如大大方方地让她参与。

虞荟摸了摸栖筠的圆脑袋:“小筠头,慧极必伤,还是蠢一点可爱!”

栖筠轻轻“哼”了一声,表示不服气。

虞荟戏弄完栖筠,收敛笑容,将夏本那头的意思都说了。

“叔公,你怎么还建议夏老头送女儿啊?真不嫌乱啊!”

“你懂什么!”虞荟敲了一下栖筠的脑袋,“现在托我送女儿的人,都能从宫门排到城南门了!连你的表姊仲序棠也想嫁你阿兄呢!”

“序棠姊姊?她不是愔姊姊的好友么?”

“是啊!连朋友之夫都惦记!”虞荟看着玄懿,笑:“子房,你不会也惦记朋友之夫吧?”

虞荟说的朋友自然是郁穆了,她现在的丈夫正是夏本。

“叔叔,别闹了。”玄懿微笑。

虞荟登时没了笑容,反而一丝不苟:“首先,你能保留教宗身份,不册驸马,而是册谛教的白衣辅祭。”

栖筠有时候真想不明白,虞荟是怎么能在玩世不恭和干练通达中来去自如的?

“白衣”在谛教中通指的是未出家的世俗人士,与出家的僧侣相对,因为僧侣通常着缁衣。

“谛教的白衣官职位都不高,最多是协助僧官,只是辅祭也不算过分。”玄懿法师思忖道。

虞荟点点头,续道:“其次,你可以直接调用一支五千人军队。”

玄懿法师有些惊讶:“这么大方?”

栖筠不懂军事,问:“五千很多吗?”

虞荟微笑,眼神中透露出对沙场的深邃洞察:“虽非百万雄师之众,然亦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若得善用,足以成为扭转战局的关键。”

“论其编制,五千之众,足以编为一军,或分作数个精锐营,进退有据,攻守自如。昔日战场之上,多少英雄豪杰,皆是以此等规模之军,扭转乾坤,定鼎天下。

“再者,军之强弱,不仅仅取决于数量,更在于其训练、装备和士气。若此五千儿郎,皆乃精挑细选,训练有素之士,披坚执锐,弓马娴熟,其战力自是非同小可。加之兵法运用得当,战术灵活多变,定能克敌制胜,所向披靡。

“又言战略,五千之军,虽不足以席卷天下,然于山川险阻、城邑要塞之间,却能如臂使指,灵活应变。或奇袭敌后,或伏击要道,皆能令敌措手不及,溃不成军。

“最后,军之根本,在于人心。若此五千将士,皆能誓死效忠咱们,同仇敌忾,其势如虹,其心如铁,则天下何人能挡?只需妥善运用,此五千甲士,必将成为手中之利剑,斩尽奸邪,平定乱世。”

栖筠仰望着虞荟,见他眼神忽地明亮,嘴角微扬,带着岁月沉淀的自信与从容,手指轻轻敲打,仿佛正在无声地指挥着千军万马,那份淡定与踌躇满志,不禁让栖筠满是敬畏与向往。

“这支军队现在何处?”玄懿问。

“在泽平,只要联姻,夏本就会交出虎符,立刻调来。”虞荟答。

“泽平……”玄懿喃喃,“夏本第四子,魏国公夏介祉,如今镇守泽平。夏本是想让夏介祉尚主?”

“尚主”就是娶公主,因帝王之女尊贵,不敢言娶,称为“尚”。

虞荟答:“正是。夏介祉与世子是一母同胞,今年十五岁。”

“小我十岁……夏本是诱我去泽平呢,即便婚礼可以在京都举办,然军队在泽平,我不可能不亲自去一趟。”玄懿思忖道,“一旦我离开京都,能不能再回来就不好说了。”

虞荟想了想,说道:“你是教宗,所到之地,必能声名鹊起,广引信众,民望归心。当地之主,亦能耀武扬威,兼表对谛教之崇,以示德政与文教之昌盛。想抢你的人不少,夏本应该不会蠢到让到嘴的鸭子飞了吧?”

虞荟见玄懿没有说话,续道:“最后,夏本说因为道侣之事,谛教中有前例,南派是司空见惯了,北派那边他会让真寂支持。你就不用担心遭到反对。”

“他考虑得很周到。”玄懿道。

“不过……”虞荟突然有点支支吾吾,“夏本的意思……嗯……有点难办。”

“叔叔但说无妨。”玄懿温和道。

虞荟看着玄懿,他都有点可怜眼前的小姑娘了,一字一句道:“你得生孩子。”

“什么!他不要脸!”玄懿还没说什么,栖筠先跳起来了。

“他果然打的是这个算盘!”玄懿微微一笑。

玄懿见栖筠诧异的神色,道:“叔叔,夏本的说辞是否担忧法种无继?”

“是的。”

“虞室尚未一统天下之时,南派谛教昌盛远胜于北派,僧侣富裕,多有娶妻,屡禁不止。奚威虽然不敬,但其所言与世俗相契,认为结婚生子是天经地义之事。南派中有不少人娶妻,也是为了能让谛教更好地传播。”玄懿解释道。

“更好地传播?”栖筠不解。

“门槛太高,有的人就迈不进。谛家戒律太多,不利于寻常信众施行。所以南派中有人提出,以心修行,只要心中有谛老,存有敬畏,即是修行。”

也是,如果只想满足色欲,可以偷偷摸摸胡来,反正也没什么人知道,与公开娶妻还是有差别的。

栖筠点点头:“我明白啦。那‘法种’呢?”

“意思就是,谛法传承的‘种子’后继无人。如果真有这么一个孩子,既有虞夏两家的血脉,又是谛教的圣子,夏本就可以更加放肆控制谛教,迫使谛教屈从于他。”

“好歹毒的用心!”栖筠咬牙切齿,“师父,断不能顺了夏老头的恶心啊!”

虞荟笑了:“小筠头,说你聪明吧,有时也挺死脑筋的!你说是夏本控制孙孙容易,还是你师父控制子女容易?夏本若一意孤行,只会被反将一军。”

“叔公,这要如何反将?你教教我嘛!”

“你小筠头忒坏!你师父有的是本事,把夏家的资财名位搞到她孩儿名下,她孩儿的不就是她的么?夏本的家都要被偷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