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创业难,俞晓溪妙锤敲新鼓 情路艰,于远超巧语赋新词
(当代长篇章回小说)
《戴翡翠翎管的男人——京城新闻圈风云录(第二部)》
顾雪林
第53回:
创业难,俞晓溪妙锤敲新鼓
情路艰,于远超巧语赋新词
俞晓溪和于远超在老莫吃饭之后,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她开始把全部精力,投入到新公司的创立上。她在BJ鑫尔泰大厦绿草如茵、繁花似锦的后花园,租了一个600平米的大厅,经过一番改造,网站的工作厅、会议厅、直播厅、休息厅等布置一新,新媒体大平台“溪朗”网正式开张。
网站开业当天,俞晓溪没有搞盛大的开业典礼,而是举办了一个大型的面向全市大学毕业生的企业招聘会。于远超、淳于兰、晨哥、劳艾乐、臧稻申、江一梅等新闻界的朋友都被她请到现场,担任网站招聘会的面试老师。现场人声鼎沸,几千名大学毕业生把鑫尔泰大厦的后花园挤得水泄不通。
“溪朗”网各部门负责人单愁矜、楚添伊、于晓燕在招聘会现场负责联络和接待面试老师的工作。于晓燕看见父亲于远超的面试台前人流拥挤,特挤过去帮助维持秩序,她好奇地问一些排队的学生:“为什么挤在这个台前排队?”
一位女生回答:“这个台的面试老师是京城著名记者于远超,他在我们学校讲过新闻写作课。我是学新闻的,听过他的课,他讲课善于举亲身采访的实例,形象生动,很吸引人。我想和他近距离再见一面。”
于晓燕听后微微一笑,她看了一眼远处耐心接待应聘学生的父亲,心中想:“在这个很多人沉醉在追逐金钱的时代瞬间,父亲这位喜欢在全国各地四处奔波的新闻记者,也居然会有几位大学生粉丝,呵呵!”
于晓燕看到,淳于兰、晨哥和臧稻申的台前,也挤满了学生。这时,俞晓溪悄悄来到于晓燕的身旁,对于晓燕说:“你看,资深记者们的台前,那么多应聘的大学生翘首以待。”
于晓燕说:“看到这一情景,我也想去淳于兰那好好当一段时间的新闻实习生了。”
俞晓溪听了一笑说:“你家里就守着一位媒体‘老司机’,还不是天天吃小灶啊。”
于晓燕笑着说:“你不知道吗?再有才华的父亲,也教不了自己的女儿。就像是再好的医生,也很难给自己的亲属开药。父亲就是父亲,他只在乎你的吃喝拉撒和安全问题,无法成为你专业上的好老师。”
在于晓燕眼里,父亲是那位一回家就围着围裙做饭的人;是那位坐在电视机旁,半闭着眼睛,昏昏欲睡的人;是陪着自己在小区周边散步,走着走着就喊累的老人。现在神采飞扬的父亲,只会出现在工作场合。父亲就像一位出色的演员,在舞台上,一个亮相,光芒四射,语惊四座;下台候场时,他就会累瘫在后台休息室的沙发上。
这时,俞晓溪的心情很好,她离开于晓燕这,来到了于远超的台前,给他送来一杯海南炭烧速溶咖啡和一瓶藏雪山矿泉水。她看到,于远超耐心地和每一位应聘大学生聊天。她对于远超说:“于主任,你恐怕要缩短聊天时间,要不然,这么长的队,到明天也完不了事。今天只是接简历和初选,过几天还有正式的面试和笔试。”
于远超站起身,直了直腰,悄声说:“晓溪,说实话,来的这批应聘的大学生都很不错,我是有点挑花眼了。”
“于主任经常在全国各地采访,阅人无数,要帮我们把好关啊。”
“现在的年轻人,年轻活泼,思想活跃,熟知互联网,社会实习实践丰富,个个我都很喜欢。”
俞晓溪让于远超坐下,对他耳语说:“有您坐镇,我们放心。”
招聘会迟至晚上7点半才结束,俞晓溪在鑫尔泰大厦二楼中餐厅订了一个大包间,请所有面试老师吃饭。饭桌上,大家互相交流着应聘学生们的信息,称赞有加。俞晓溪听了,喜上眉梢。她宣布:“5天以后,在溪朗网会议厅举行笔试后的面试,还请各位来当面试主官。”
言罢,她让单愁矜发给每人一个鼓鼓的信封,说:“这是一点面试劳务费,网站才开张,心有余而力不足,钱不多,暂请各位笑纳。”
于远超和臧稻申表示,今天来就是尽义务帮忙的,谈什么钱?不要!
俞晓溪站起身说:“各位,我办网站,就是下海了,从此在商场里摸爬滚打。面对复杂多变的市场经济,一切都是钱和规矩。从今以后,我无法再欠各位的人情了,只能用经济手段做个了断,请各位理解。”
于远超望着眼前的俞晓溪,惊叹这位大学毕业才几年的女孩,竟然有这么大的工作闯劲和工作活力。他清楚,商场就是年轻人社会实践的战场,人才是靠一次次实战敲打出来的,纸上谈兵出不了人才。同那些出了大学门,总喜欢夸夸其谈,天天沉浸在自己的宏图大志,而总不肯迈出一步或碰到点钉子就缩回去的大学毕业生相比,俞晓溪是顽强的脚踏实地的实干派。那个当年在武夷山九曲溪上的娇小姑娘,已经渐渐长大,一天天成熟了。
在餐桌的对面,江一梅也在注视着于远超,俞晓溪刚刚悄悄告诉自己,饭后邀请自己和于远超一起在鑫尔泰大厦后花园的凉亭里喝茶。她看见俞晓溪过去和于远超耳语,于远超听后朝自己这边望着点了点头。
晚饭还没有结束,江一梅和俞晓溪打了个招呼,就一个人先离席,走向鑫尔泰大厦后花园的凉亭。
后花园里有几棵高大的银杏树郁郁葱葱,树旁环绕着一条小溪,小溪流向一个葫芦形的小湖,小湖周围花团锦簇,栀子花开,香气袭人。在小湖旁的一棵银杏树下,有一座太湖石堆砌的假山,山腰处有一座古香古色的凉亭,凉亭中有一个紫竹编茶桌,四个紫竹编茶凳。江一梅坐在茶凳上,眺望后花园的美景。一时,桥旁树下五彩射灯打开,照得满园如彩虹般美丽。
这时,从远处走过来一个人,江一梅仔细一看,是于远超走过来了。江一梅招呼于远超坐下,于远超摆摆手说:“我先看看这座亭子的匾额写着什么。”他抬头望去,读到:“惊鸿。哦,这是惊鸿亭。那还应当有一座亭子啊。”
江一梅听了向四周望去,她惊呼到:“远超,你看,在湖对岸的竹林里也有一座亭子。”说罢,她和于远超一起穿过两座小石桥,来到了竹林的亭中,江一梅抬头一看,亭子的匾额写着:“照影”。她叹道:“远超,你神了,‘曾是惊鸿照影来’,这是源自陆游的诗句。”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这是陆游75岁时,重游沈园,怀念唐琬时所写的诗。”于远超手扶着亭柱,深有感怀。
两人边说着,边回到了“惊鸿”亭。这时,俞晓溪端来了一壶茶,三个茶杯,一暖壶开水,正等着他们呢。看到他们二人过来了,俞晓溪笑着说:“我还说呢,才看见你们都过来了,怎么一晃就不见人影了,原来是看亭子去了。于主任,这后花园亭子的牌匾有点意思吧。”
于远超微笑着说:“嗯,这两个亭子的牌匾确实有点意思。看来,这位建筑师是个陆游迷。说起来,我也曾很欣赏陆游重感情的一面,据说他81岁时,还再次重游了沈园,曾睹物伤情,再次留诗‘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据其朋友记载,他吟罢竟泣不成声,也真够痴情的!”
三人落座后,俞晓溪倒了三杯茶,她端起了其中一杯对于远超说:“于大哥,我们两姐妹难得和你一起在月夜下赏景喝茶,我先敬你一杯,感谢你的大驾光临,为本网站开业救场帮忙。”
于远超听后笑道:“什么‘救场’,哪有那么邪乎。不过是熟人帮忙而已。”说着,他起身和俞晓溪碰杯后,吮了一小口茶,赞道:“哦,好香的茉莉花茶。”
俞晓溪又端杯对江一梅说:“我在药茶楼实习时的老领导、生活中的好姐姐、未来的京城名记者,再多的客气话我就不说了,敬你一杯。”
江一梅起身笑道:“看你投身商海以后,满嘴抹蜜,让我这个身在传统媒体里的小记者,刮目相看。”说罢,她和俞晓溪碰了杯,也喝了一小口茶。
看着满园繁花似锦,俞晓溪问于远超:“于大哥,在生活中,你喜欢什么花啊?”
江一梅听了也很好奇,她也接了一句:“是啊,远超,你平时在生活中,喜欢什么花呢?”
“梅花。”于远超不假思索地答道。接着他解释说:“古时的文人墨客,常喜欢松竹梅兰。我也不可免俗,附庸一下风雅吧,花中,我喜欢梅花。毛主席曾有诗赞梅花:‘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我非常喜欢这个‘俏’和‘笑’的描述。宋人卢梅坡有诗《雪梅·其一》‘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这个‘逊’字和‘输’字也写得妙!诗人们落笔,一定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
俞晓溪一边给于远超添茶,一边笑着说:“于大哥,今天晚上花好月圆,你也来一首诗吧,好茶需要好诗助兴。”
江一梅正喝着茶呢,一口还没咽下,又差点笑着吐出来。她看着于远超,想听听他下面怎么说。
于远超吹了吹茶杯里的零星茶叶,喝了一小口茶说:“月夜、美人、茶香、美景,有这四样,古人是可以作诗的。好,我也试着胡诌一首。”
俞晓溪和江一梅都放下茶杯,静听于远超作诗。于远超看了看远处的小桥流水,沉吟片刻说:“溪水桥头径自流,梅花树旁,杏花落了,随风满园游。银杏树下人未休,凉亭桌旁,美人坐了,谁知神思游。”
俞晓溪听了,也起诗兴,她向江一梅提议:“咱们俩合作一首,我来上阙,你来下阙。”说着,她吟道:“绿竹亭中有心纠,丁香树旁,梅花笑了,凤待凰来求。”
江一梅听了,嗔怪地白了俞晓溪一眼,看着远处的一棵巨大的梧桐树,沉吟了片刻说:“梧桐树上蝉不休,太湖石旁,蛐蛐叫了,水中鱼儿游。”
江一梅这边吟完,桌子那边,于远超已经把两首诗都抄录了下来,坐在那细细品味着。
俞晓溪凑在于远超身边,把纸上的诗默读了两遍,笑着对江一梅说:“人家远超大哥在诗中提出了问题,我凑了上半首试着答一答,你倒好,在下半首中,把我们俩轮番排比了一顿,倒显得你自己逍遥自在。”
江一梅听了,只笑不答。她从于远超手中接过诗,仔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说:“远超,你的一笔龙飞凤舞的钢笔字还写得不错,这字我收藏了。”
俞晓溪听了,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精美的笔记本,请于远超把诗给她抄在笔记本上。
江一梅看了,也从书包里翻出了采访本,让于远超给她抄诗。于远超这次用行草给她龙飞凤舞地抄了一遍。
江一梅认真看了两遍,很满意,笑着将采访本放到书包里,
于远超看看天色晚了,对江一梅说:“今天忙了一天了,有点累,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江一梅回答说:“好啊!”
俞晓溪赶紧起身给于远超和江一梅把茶杯斟满,举起自己的一杯茶说:“谢谢二位今天的雪中送炭,我尽地主之谊,请你们一起干了这最后一杯茶。”
三人把茶一饮而尽,俞晓溪送他们二人到了鑫尔泰大厦的停车场。江一梅今天开车来的,她请于远超上车,准备送他回家。于远超恭敬不如从命,上了江一梅那辆白色的小奥迪车。
在车上,于远超说:“你路过地铁站时,就把我放在地铁站吧。在BJ,我最熟悉的就是地铁。”
江一梅把嘴一翘说:“那怎么行,我要把你送到家。送人送到底,哪有送一半的。”
“你知道我住在哪?”
“小燕告诉过我,西单辟才胡同大街。”
听到这,于远超不说话了。
这时,江一梅想起俞晓溪诗里的一句话,微微笑了起来。
于远超坐在车后排看见江一梅笑了,不禁好奇地问道:“你在笑什么?”
江一梅掩饰道:“我在想,今天我这个小司机,竟然给老司机开车。”
“什么‘老司机’,那首云南摇滚《老司机带带我》,净拿我们老同志打嚓。多吃了几年盐,就成‘老司机’了,还什么?‘带带你。’一梅,你好歹是个媒体记者,也这么喜欢调侃吗?”
“远超,你别认真,大家也就是听着玩,一笑了之。”
“什么叫一笑了之,这叫潜移默化。一‘笑’中接受的东西,从宣传上讲,往往是最厉害的。现在是社会大转型时期,思想交锋激烈。网络上的宣传,瞬息万变,让人应接不暇,这是宣传的新战场。宣传从口口相传、岩画、书本、标语、广播、电影、电视等等,发展到如今,最快最活跃的是网络。俞晓溪投身网络宣传我很赞成,但网络的快和活跃,也是让人最难把握的。这是宣传的新舞台,还有很多特点是我们不熟悉的,很多东西,是‘双刃剑’的效应。”
江一梅默默地笑着,静静地听着。她知道,于远超很久没有这么在思想上宣泄了。
她换了一个话题问道:“远超,我怎么觉得,人这一生好像越过越快,转眼就老了呢。”
于远超想了想说:“‘老’还不是你的话题,我和‘老’就差临门一脚了。南宋蒋捷有一首词叫《虞美人·听雨》,你熟悉吗?”
江一梅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我以前读过蒋捷的《听雨》,只记住前两句词‘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后面的词忘了。”
于远超接着背道:“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江一梅静静地开着车,她默背了一会儿《听雨》,对于远超说:“这位南宋的蒋捷挺了不起,他短短的一首词,竟然把人的一生都概括了。”
于远超笑着说:“一梅,你现在的年龄,还尚在‘歌楼上’,但正步入‘客舟中’,离‘僧庐下’还远着呢。人生虽苦短,但对你来说,还长着呢。”
江一梅一笑说:“人生的长短,要看能活的日子有多长;命不长的人,那还有什么‘僧庐下’?”
于远超听了一怔,想了一下说:“嗯,一梅,你说的有道理。老话说‘73、84,阎王不请自己去。’73岁大概是孔子的年龄;84岁是传说孟子的年龄。现实中,很多人还活不到这个岁数。”
沉默了一会,江一梅若有所思的说:“我还记着第一次和你一起出差,我在飞机上晕机,你递给我‘乘晕宁’,当时我们还不认识。那情景,有时恍如昨日,有时又远在天边。那时,你一身朝气,也帅气。”
“怎么?你觉得我现在暮气沉沉了?”
“那倒不是,现在工作安稳了,经历多了,我觉得自己世故了。缺少俞晓溪那样的朝气了。”
听到这,于远超没有马上回答,他一时陷入了沉思。
车子从西直门立交桥往南,上了西二环,随着车流拐过金融街路口,进入辟才胡同大街。
于远超望着车窗外说:“这个辟才胡同大街,原来就是个小胡同,金融街开始建设以后,这条小胡同经过改造,变成了宽阔的大街。人生也是这样,建设时期、发展时期,奋斗并快乐着。达到了一个自己奋斗的目标,总要守成一段时间,休养生息,巩固成果,以利再战。人不能狗熊掰棒子,掰一个,丢一个。人在守成时,是在沉淀,在寻找新的目标。你的家庭,没有钱的压力,所以你更重视精神上的东西。在报社好好干吧,成为名记者也不错。”
江一梅点点头,咀嚼着于远超的一番话。
江一梅在前方路口掉了一个头,把车停在马路北面。于远超下车后,看见江一梅已经站在车头旁。
“一梅,今天太晚了,要不,我会请你到家坐坐,喝一杯茶。”
“行了,别啰嗦了,你早点回家休息吧。”江一梅当然有些恋恋不舍,但回答的语气强硬。
于远超背着书包,走进小区,几次回头招手。很快,他消失在一片梧桐树中。
江一梅一直目送于远超远去,她凝望着梧桐树下的林荫大道,心想:“这里大概就是于远超和女儿小燕常常在傍晚散步的地方。”她回到车里,呆坐了一会,默想着于远超在车上的一番话。呆了好一会,江一梅才发动汽车,开往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