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司徒明月这一睡，便睡了很久，久到她还没完全接受大虎去世的现实，丧礼就已经开始操办了。
灵堂里，司徒明月和叶平一起吊唁，小虎叩头回礼。她与大虎尚未完婚，她甚至都不能以未亡人的身份跪在大虎灵前陪祭。
丧礼大办了三天，这三天里司徒明月没有落泪，也没有进食，即使勉强喂进去几口粥，也会因无法吞咽而呕出。
一直到大虎的棺材下葬的那一刻，司徒明月终于哭出了声，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声泪俱下，将这些天积累的哀怨一次全都倒出来。
司徒哭到没有力气，两眼一黑，倒地不起了。
再次睁眼，只看到床头坐着的顾夫人在抹着眼泪，床边站着叶平和顾宛，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你们不必担心我，放心吧，我不会寻短见的，我有太多的怨念，死亡无法让我解脱。”说着司徒明月苦笑了一声。
“师姐……”
“啊……我饿了，我想吃东西。”
听到司徒明月终于愿意吃东西，顾夫人欣慰地连忙吩咐侍从下去准备。
一连几天，司徒明月虽表面上看着无事，却时常盯着一处地方发呆，不知想些什么。
“师姐，看看我的新药。”叶平拿着新研制的药物来了。
“此药清热润肺，可用于涤暑消热，除烦解燥。不错，用的什么药引子？”
“百草头上秋露，寅时收取。”
“是秋露啊……”
“很是难得，要赶在卯时前完成收集，不然太阳出来就没了。”
“露水自然是短暂的，若是不早起都不会见到。”司徒明月说着，突然想起了在无量寺小师父说的话。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师姐，你在说什么？”叶平疑惑道。
“露水终究是要消散的，梦终究是会醒的……”司徒明月喃喃自语道，“我明白了……”
“师姐你明白什么了？”
司徒明月突然大笑几声，而后跑出房外，一路狂奔，来到了马厩。
牵着星光走出了护国公府，叶平一路追到门口，却看到司徒明月迅速上马飞驰远去。
连忙吹了一口哨子，夜麒麟闻声赶来，叶平飞身上马，朝着司徒明月的方向追赶过去。
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护国公府门口，再次出现时只剩下了叶平一个人。
此时从校场回来的小虎得知司徒明月的不告而别，本就心绪不定的他内心焦躁不安，吵嚷着要去寻找，被顾宛拦了下来。
“叶哥哥已经追去了，你不知她去的方向，还是留下来等消息吧。”
叶平回到府里，顾宛连忙上前问：“怎么样了？”
“师姐她……在无量寺出家了。”
“出家了？怎的如此突然，她说了什么没有？”
“师姐说，她已经看破红尘，放下凡尘俗事，得到了解脱，让我们不必再去寻她。”
听完后小虎怅然若失，悲痛地说：“我没能护得哥哥，也没能留住明月姐……我算什么弟弟？”说着狠狠地拍着自己的脑袋。
“小虎哥哥你别这样，对明月姐来说这未尝不是最好的选择啊？”顾宛连忙安慰道。
“那我应该作何选择……”小虎喃喃自语，向屋外走去。
“去哪里？”
“校场。”
“你才刚回来。”
“哦……那我回房歇息。”
叶平神色复杂地看着小虎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顾宛说：“大虎哥哥走后，军中事务全权由他代理，大概是太累了，才会如此精神恍惚。”
叶平唏嘘道：“曾经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如今成了这幅模样。”
是夜，叶平独自一人坐在后花园的石凳上，借着月光端详着手里的药丸。
顾宛正巧路过，看到了叶平便走上前问候：“叶哥哥，你在这做什么？”
“今早我给师姐看我新研制的药，师姐看过后便说她明白了……随后便出了家，师姐她到底……悟出了什么？”
“也许，根本原因并不是因为这药呢？”
“她问我药引子是什么，我说是百草头上秋露，秋露……是秋露寓意着什么吗？”
顾宛神色复杂地看着叶平，他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依旧在自说自话，于是悄然离去。
几天后，顾宛正在书房里与顾修下棋，这时门外有小厮来报：“小姐，訢王府有人来请。”
“我这就去。”顾宛说着就要起身，“爹爹，孩儿告退，明日再来陪你下棋。”
拱手行礼离开，却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顾修微微皱起眉头，眯着眼思索了一会，在顾宛踏出门前叫住了她。
“宛儿，我不希望你卷进去。”
“爹爹大可放心，孩儿心里清楚。”说完还是走了出去。
到了訢王府里，小厮带路去到书房。
“你退下吧。”顾宛对带路小厮说。
才刚进门，便听到了咳嗽声，顾宛快走几步上前。
绢纱帘后，是一个削瘦又端正的身影，正在书桌上写着些什么，不时传来几声咳嗽。
顾宛不忍打扰，于是噤声站定只隔着帘子看着那个身影，不知过了多久，那人终于注意到了顾宛。
“你来了？”起身来到绢纱帘前，却不抬手掀开，只是隔着帘子问候，“近日可好？”
“不甚好。”
“我听闻穆风战死，你素来重感情，想来定是哭红了眼。”
“我已经长大了……不像儿时那般脆弱了。”
“那真是好极了。”那人似乎轻笑了一声，“等我死后可一定要笑着送我。”
“怎的说如此晦气话？我可不依！”
“哈哈哈……我会尽力活着，至少要活到太子继位。”
顾宛摇了摇头说：“不许再说这等话，不然我即刻转身离去，再也不踏入王府半步。”
“好，我不说便是了。”那人清朗的声音透过帘子传来。
“王爷，药来了。”訢王的贴身侍女吟雪这时进来。
“放在那里，我稍后会喝。”
顾宛看着侍女放下药离开，问道：“太子……他知道你的身体状况吗？”
“知道。”
“那他为何……”顾宛语气稍有加重，后又意识到失礼，于是住了嘴。
“无碍，我所助的不仅仅是太子，更是大燕的未来。”
“大燕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