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政治低调的魅力

政治并未与诱惑保持距离。西方国家领导人的个性化也是从形象开始，身着牛仔装或套衫的政治人物，明显给人以一种干练形象，他们还会谦卑地承认自己的不足与局限，向公众展现自己的家庭、体检记录以及青春气息。继肯尼迪或皮埃尔·特鲁多[4]之后，法国的吉斯卡·德斯坦总统成了将政权人性化、心理化的代表人物，作为一个“人情味十足的”总统，也意味着他不愿意放弃自己的私生活，不愿意放弃与道路清洁工一起吃早饭、与市区的一些法国家庭共进晚餐。大家都知道，新型媒体的兴起尤其是电视的兴起在这其中起到了关键性作用，虽然媒体的地位举足轻重，但这也不足以从根本上解释个性化的兴起以及树立形象招牌的必要性。个性化政治与真挚、坦诚、随和、实在等新价值观的出现是一致的，尤其是个人民主主义的价值观，它们都因大众消费而得以广泛传播。诱惑是享乐主义和心理主义的产物，而非政治马基雅维利主义[5]的产物。民主的倒错、腐化、操纵选举等，都是虚幻的表演所引发的吗？对也不对，因为确实存在着一种预设好的、玩世不恭的政治交易，政治明星们要做的只是迎合“民主人士”后现代的“作风”、迎合一个重视人情味的个性化社会，并竭力避免与匿名、抽象的教条、政治套话、守旧、冷淡等形象沾边。至于这种充满现代实用艺术情趣的个性化的实际影响力，人们可以自行判断。对明星体制的诱惑力艳羡不已的宣传者和政治家们，却高估了这种个性化的影响力，这是因为有头有脸的人物多少都深谙此道并纷至沓来，导致其影响力反而被喋喋不休的传媒冲淡了。诱惑更像是一种强迫性、乏味的“软”氛围，只为敷衍讨好一下公众，而公众也不再是攻讦“表演”的人想象的那么单纯和被动了。

最具有诱惑价值的地方是当代民主国家分权的倾向。在民族统一和中央最高权力机关形成之后，近来又出现了区域议会、地方选举以及区域文化政策等权力形式。虽然如今人们已经对国家事务失去了兴趣，但对地方和区域内的事务却热衷起来，并要求承认各地的社群特性和地域身份。在民主诱惑的新牌局中，依次打出来的有国家人性化、权力下放、遵从公民的决定、重视非中心区域等牌面。雅各宾——民族主义政府开展了一项旨在减少僵化官僚主义的反离心运动，对“国家”也予以重估，可以说，它在推行一种接触的民主政策，通过重新领土化与区域个性化来推行一种亲民的民主政治。与此配套的一项财产政策也出炉了，这与权力下放政策以及生态环保政策如出一辙，即不再是蹂躏、杜绝和矮化，而是要保护并利用地区、自然和历史的财富。区域行政文化政策在于促进非中心地区的实力和实体的发展，并保障过去和现在、人与土地之间的对话沟通。作为落实，一项新的博物馆收藏品保管政策出台了。然而，出台这个政策并不是出于怀旧，即怀念某个为了未来发展而做出牺牲的社会，也不是为了在媒体上表演政治秀，而是通过捍卫过去来使现今个性化，将古迹与文物加以人性化，类似于将公共制度和人际关系加以个性化，这点虽然隐晦难辨，却更加深刻。这既没有来自外部的压力，也与经济考量无关，对博物馆收藏品保管的关注与寻求身份认同，跟后现代交流感受性极为合拍，这种感受性并非源于对历史与未来的兴趣，而是源于一种无法避免被毁坏的想法的重压。我们的意识很神奇，它能够充实灵魂，也能够将一切现实，如人、石头、植物、环境加以心理化，在我们的意识中，破坏遗迹便等同破坏自然，二者同样让人厌恶。财产意识的形成与改良过的习俗分不开，也与日渐增加的宽容和尊重以及无限的心理化分不开。

自主管理的作用在于消除权力的官僚主义特征，在于将每个人塑造成为一个自主的政治主体，这是一种诱惑。专注于清算传统权力的机械性及其线性特征的自主管理，即信息传输与发布的控制体系消除“指挥—执行”模式造成的偏差，实现权力的下放与分散。自主管理就是挖掘所有信息资源并对其进行最佳化处理，在一个普通数据库处理过程中，每个人永远都是信息发送者和接收者，这便是社会的政治信息化。为此，要克服官僚主义结构性的平均信息量，减少信息阻塞，减少疑惑和懈怠。实现诱惑并非靠故弄玄虚，而是借助于信息、借助于反馈、借助于对社会现实无保留的感悟，一曲完整、常见的“脱衣舞”诱惑也是如此。在这种情况下，很多环保运动仰仗自主管理就不足为奇了。环保运动抛弃了人类的主宰地位以及人与自然关系中的单边主义，因为这种单边主义导致了污染以及盲目的扩张。人们用信息论调节、沟通以及反馈来取代机械、呆板的增长，而在这种反馈当中，大自然不再是一个供掠夺的宝藏，不再是一种可加利用的资源，而是一个值得倾听与尊重的对话者。生灵之间的依存，环境保护与环境健康，整个生态都取决于大自然的个性化进程，取决于对这样一个无可取代、不可交换、完美和谐的对象的重视，尽管大自然问题是一个全球性的课题。培养人的责任感也相应地成了环保运动的努力方向，如扩大责任的范围，将关注社会现实扩大到关注全球问题。因此，如果说环保运动有效延缓或阻止了经济无限扩张的势头，那么反过来也可以说，它方便了“主体”的扩张。环保运动反对生产本位主义模式，它真诚呼唤着技术上的变革，即采用温和、非污染的技术，更激进的则要求实行生产组织与方式的完全转变，如重新定位和安置工业部门与人口，在人口规模小的社区安排小型的自动化生产车间。生态宇宙论免不了也要借助人道主义的魅力来扩大影响。诱惑施展浑身解数，从等级制关系、历史热的式微、个性化以及主体发展等一路走来，最终触及大自然的绿色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