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节 42
去警察局做了笔录，警察便让几人先回去，等调查有结果了，再打电话通知他们。
滨海市此时已是深夜，而米尺没倒过来时差，她的生物钟还是早上。
曹羽将汽车停在观海台，皎月高悬，印着海面平静的深蓝，海浪拍击礁石的声音，就像是沉睡的大海在浅浅的呼吸。在月色下观海，别有一番滋味。曹羽按下播放键，车载音响便开始播放一首他常听的没有歌词的曲子。
“鸡肉卷还是汉堡？”
“汉堡。”
“鸡肉卷，要两个。”
瘦皮猴正在分配从快餐店买来的食物和饮料，米尺撕开鸡肉卷的包装纸，咬了一大口，再喝一口温热的豆浆，便觉得自己饥饿难耐的胃又活了过来。
海风带来的凉意，吹散了夏季夜晚的闷热，让人不由得心情舒畅。
米尺很快吃完两个鸡肉卷，将垃圾塞进瘦皮猴手里的纸袋里，米尺将脚跟搭在观海台的大理石栏杆上，做起了侧压腿的动作。她的生物钟还是早上，而早上，米尺从小就有的习惯便是练功，不能有一日的停歇，否则浑身的肌肉都会叫嚣着产生刺痛感。
少年靠着栏杆，单手支着下巴，眼皮沉重，因为没倒过来时差，他相当于熬了一夜，一脸的倦容，张开嘴就是个大大的哈欠，但他却贪恋的不愿意将视线从米尺身上移开。他不太清醒的头脑，一时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米尺做完简单的拉伸运动，转头对还在吃汉堡的曹羽说：“小羽同学，我和王爵去你家借住几天可以吗？”
一口食物卡在嗓子里，呛得曹羽几乎要将肺咳出来，他短暂的18岁的人生里，从未有人叫他小羽，抖落胳膊上冒出来的一粒粒鸡皮疙瘩，他拍着胸脯，抚平自己受惊过度的气息：“可以啊，反正我家客房很多，但老大，您以后能直接叫我曹羽吗，小羽什么的也太那个什么了。”
“什么那个什么的，我就要叫你小羽，多好听啊。”米尺笑眯眯的说，看着曹羽窘迫的捂脸，米尺笑的更开心了。
“不行，我不同意。”
米尺和曹羽一起看向说话的少年，但少年直接忽略掉曹羽疑惑不解的眼神，他皱着眉头，怒气冲冲的瞪米尺：“反正我是不会去曹羽家的，今晚先去酒店凑合一晚，明天我回小楼收拾一下，就能住人了。”
米尺抬起手指在少年光滑白皙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少年突如其来的怒气和叛逆，让米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去什么酒店啊，再说酒店哪有家里住的舒服。”
少年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的眼底藏着化不开的情绪，米尺的一句话，一个眼神，有时就能刺破他的心灵防线，让他变成溃不成军的失败者，他紧咬嘴唇，沉着声音对米尺说：“那是他的家，不是你的。你在滨海市有家吗，你的家在哪里？”
“喂，没必要这么较真吧，再说，住在朋友的家里总比去住酒店更踏实吧。”米尺抱着手臂，与少年对视。而后，她想起来一件事：“还有，我和你妈妈打过电话，她说会请人帮你把小楼重新装修一下，所以这些天，我们就去曹羽家借住，这事就这么定了。”
“你为什么又擅自替我做决定？那栋小楼是爷爷留给我的，没有我的同意，谁都不能动它。”少年的脖子上显现出青筋，愤怒的情绪在他的胸腔里冲撞着五脏六腑，他想起爷爷曾经抱着小小的他，坐在小楼的院子里，指着野草丛说，那是一片茂密的野生森林；还有开关三次便会弹出的通往小阁楼的楼梯，每次和爷爷玩捉迷藏的时候，他就会偷偷爬上楼梯，爷爷在下面喊着他的名字，却总也找不到他……
很多童年的回忆，就像一颗颗平凡而珍贵的玻璃珠，少年将它们收藏在自己的百宝盒里，在一个人的孤独中，偶尔取出来，咀嚼品味。直到米尺闯入了他的生活，这个有点儿霸道有点儿神秘的女孩，她将院子里的野生森林连根拔起，铺上了绿色的草坪，又开启了尘封已久的小阁楼，扫干净里面堆积的灰尘。
在少年的世界里，他的家只有那栋爷爷留给他的小楼，而米尺根本就没听明白少年问的是什么。你在滨海市有家吗，你的家在哪里？我想让我的家，也成为你的家，米尺，你听不懂我的心声吗？还是说，我对你而言，根本就不是那个特殊的存在，在你眼里，我和曹羽，和瘦皮猴，是没有区别的对吗？
少年并不想承认，但现实狠狠扇了他一巴掌，米尺从未喜欢过他。少年想起远在C国卡城的丹尼尔，那个金发妖孽一般的男人，曾告诉过他：米尺不会为你停留，你也抓不住她，她是一只搏击风浪与闪电的海燕，你和她注定只能是短暂的偶遇。
距离三个月的期限，还剩下多少天，少年不敢去计算时间沙漏的流逝……他转身逃离，丢下米尺、曹羽和瘦皮猴，在深夜里，沿着空空荡荡的路，拼命跑着，跑着，他想躲进小楼里，他想将时间的指针拨回一切的起点，那时候米尺还没有出现，他默默的承受着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洗碗一个人彻夜读书一个人听一首很老的歌，他那时候并没有觉得痛过，心脏是麻木的，像一匹行走在雪原上悠闲漫步的孤狼。
只要不曾拥有，就不用担心失去。
“诶？”米尺插着腰，无奈的看着越跑越远的少年，她扬起下巴看着夜空密密麻麻的星点，叹息道：“现在的娃娃，怎么这么难带啊！”
她不由得想念起养大丹尼尔和其他十几个小孤儿的日子，怎么世界的参差这么大呢，以前她就是煮一锅猪食，那帮崽子们也能大快朵颐，吃的格外香甜，从来没有哪个孩子敢对她摆脸子、使性子，就算她用老虎钳子拔了丹尼尔嘴里的虫牙，那小孩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金毛，嘴角流着血，还能对自己傻笑呢……多懂事听话的好孩子啊，再看看少年，诶，一点也不可爱，少年的心思真难猜啊，米尺叹息着。
“老大，你不去追他吗？”瘦皮猴津津有味的咬着汉堡，看着少年离去的方向，问道。
米尺顺手就在瘦皮猴的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说：“你傻啊，我凭什么要追他，开车追啊，这傻小子一个人想跑去哪？”
瘦皮猴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眨巴着眼睛：“追上之后，木头不跟我们走怎么办？”
米尺抬手又想打他，瘦皮猴灵敏的一闪身，躲在了曹羽后面。对待瘦皮猴，米尺能够抬手就捶，抬腿就踢，但对于曹羽，还是隔着一点客气的疏离。她收回自己的手，脸上露出一抹狡猾的笑意：“打晕了直接带走，和不听话的熊孩子废什么话呢~”
瘦皮猴伸出自己的大拇指，贱贱的笑着，颇像一个称职的狗腿子：“高，实在是高，不愧是老大。”
曹羽开车追上了少年，少年一口气跑出去几公里，他感觉脚底踩了棉花，灵魄也即将与肉体分离……根本就用不着打晕他再带走，米尺只对少年说了一句话，便让少年乖巧的拉开车门，坐进了汽车后座。
米尺对少年说了什么呢？
“你若不听话，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和你说一句话了。”
就是这么幼稚的一句话，抹平了少年心里的愤慨。
他知道米尺绝不是说着玩儿的，她真的可以做到，从今以后再也不和少年说一句话。
少年扪心自问，如果米尺因此而不再理他了，完全无视他的存在，那他可能连爷爷留给他的小楼都不想要了，也许他的整颗心，都会沉到深蓝色的海底。
这个后果是少年承受不了的，所以他短暂的逃离和反抗，是多么的徒劳与可笑，被米尺轻轻吹口气，就化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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