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杨柳山庄
两驾马车缓缓行驶在京城的大街上,青灰的颜色让人不知道里面坐的是什么人。马车后还跟了一驾马拉的板车,京城百姓见多识广,自然晓得那是粗使下人和箱笼坐的。
前面马车的窗帘被人撩开一条缝,里面的人含蓄地看着车外的街景。
“想看大大方方看就是,我难道还会拿规矩压你不成?”男人温柔地声音在耳边响起,引得看街景的女人转头去看他。
“我刚来京城的时候,掀帘子看到过你。当时,被太傅府的婆子一通训斥,怪我不懂规矩要给太傅府丢人。”
“不过看外面的景而已,太傅府的人忒也小气。”
崔沂婷放下车帘,这没有规矩的束缚,好像外面的景也不甚稀奇了。
马车内部十分宽阔,可以并排躺三个人。但此时除了一圈贴着车围的条椅,还有一桌两座,贺珩坐在一边,自己跟自己下棋。
棋盘周围放着瓜果茶点,这哪里是出门,分明是在家中小憩。
崔沂婷来到贺珩身边,男人头也没抬,崔沂婷也不介意,兀自问他,“你以前也自己跟自己下棋吗?”
“我以前很少下棋。”贺珩沉浸棋局不可自拔,“因为所求不多所以脑袋空空,在这棋盘之上体会不到快活。如今我手里捏着你我夫妻二人的性命,稍有不慎这辈子就到此为止。这让我很难沉下心思考,此时唯有这棋盘能缓解一二。”
崔沂婷听后叹息一声,“太傅府的人都说你是纨绔,纨绔哪会下棋?”
“能称为纨绔的,哪个不是背景深厚,家世显赫的?我习过君子六艺,不过近些年玩乐的时候多些,又被有心人造谣,这才致我臭名远扬。”贺珩放下一粒淡青色的白子,又放下一粒墨色的黑子。
棋子和棋盘都是带磁力的,即便遇到颠簸路段也能牢牢吸附在棋盘上。
崔沂婷给贺珩的茶杯里添上新茶,贺珩当即端了茶细品。
“夫人可会下棋?”贺珩问。
“会一点。”崔沂婷说。
贺珩立刻将棋子一颗颗收起来,等棋盘空了,以手示意崔沂婷先手。
崔沂婷倒没说假话,她真的只会一点。
但夫妻下棋有时候不需要分个高下,尤其二人新婚,贺珩正是新鲜地时候,难免会手下留情不将手段用尽。
这一路上二人下了将近一个时辰,时间过得飞快,贺珩包下的两座山已近在眼前。
马车里,棋盘被收了起来。崔沂婷掀开车帘子看着窗外的山色,只觉夏日微风,带来一阵骨酥筋软地清凉感。
这让崔沂婷心生欢喜,竟向着那山喊了一嗓子。
“啊——!”
喊完她就后悔了,转头看向贺珩,却见他捏着茶杯笑着看她。
“你在笑话我对不对?”崔沂婷说:“我长到如今这般年纪,都不曾出过什么远门,也不曾这般游玩过。你要笑就笑吧!”
贺珩笑而不语,并没有反驳她。
崔沂婷有些不高兴,她来到贺珩身边,刚想说什么,不想被人揽腰拉到怀里坐下。
崔沂婷下意识挣扎,男人倒没强迫,手臂一松顺势就让她挣脱开了。
但二人的距离还是近的,崔沂婷没有离开,贺珩明白了笑着将人重又揽在怀里。
崔沂婷不客气地打了上去,却被男人逮住机会握住了她的手。
这下整个人都落在宽大地怀抱里了,崔沂婷不再挣扎靠在贺珩胸膛上。
马车辗转进了杨柳山庄,山庄内部有砖瓦房四排,每排有七间东西向的房子。
另有两处四角俱全的院子,一个分布在山庄南面,一个分布在北面。
以外,山庄西面靠着山的位置有养猪棚,牛、羊圈,以及马棚,棚子外散养了鸡鸭鹅
最外围是用毛竹杆编成的篱笆,篱笆上爬着嫩绿的叶子,那是豆角,篱笆外就是一片菜园子。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能自给自足,仿佛一座被遗忘的世外桃源。
负责管理山庄的是一对儿夫妻,夫妻二人收养了一个九岁大的女孩,贺珩叫夫妻二人兄嫂,他们的养女叫杨柳。
“山庄难道就以兄嫂女儿的名字命名?”崔沂婷问。
“是。”贺珩说:“山庄刚建的时候只有五间屋子,到如今这模样都仰赖兄嫂二人。”
“东家说笑了,若不是你收留我夫妻二人,我二人后半生还不知以何为生,回到家乡也要被人欺负的。”年纪在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满脸感激地说。
“是啊,”与之年纪相仿,面皮黝黑的汉子牵着女儿的手说:“我夫妇二人感激不尽。”
贺珩没有谦虚,坦然接受了夫妻二人的感激。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从前在护城河边开店的那对儿夫妻,男人姓柴,女人姓杨。他们捡到那个女孩子后,问其姓名得知她姓杨,夫妻二人也没让其改姓。
“柴大哥,”他脸上带笑道:“我与少夫人一路奔波想要休整一番,屋子可收拾出来了?”
“自然收拾好了,只等公子与少夫人。”一家三口让开道路,柴大哥对自己女人说:“孩儿她娘,你带公子与少夫人去看住处,若不满意再挑。我去厨上看看。”
男人离开,杨嫂子带着贺珩与崔沂婷去往山庄南面的院子。
路上,崔沂婷听到一阵啾鸣,这叫声不像是兽类发出的鸣叫,也不是鸡鸭鹅地叫声。
她看向贺珩,贺珩以眼神示意杨嫂帮忙解释一下。
杨嫂说:“那是孔雀的叫声,山庄里来了两只孔雀,一只全身雪白不见一丝杂色,一只蓝绿相间活泼好动还喜欢鸣叫。”
“孔雀……”崔沂婷盯着贺珩说:“我还没见过孔雀。”
“等收拾好箱笼你不光能看,还能摸。”贺珩说。
杨柳山庄真的有很多可以玩耍的地方,比如山顶的滑索,山中的孔雀园和鹿苑
还有两山之间一条风景怡人的山涧,山涧的溪水清澈见底可以涉水抓鱼,还能乘小舟顺水滑行别有一番趣味。
崔沂婷这日玩得尽兴,活到这么大从未如此放纵过。
一时间忘了形,将矜持、内敛、端庄、优雅全抛到了脑后。
等她从激动的情绪里抽离,才发现自己过于投入,只怕要在贺珩心里打折了。
傍晚时分,崔沂婷拧干自己的衣裳,沉默地爬上了岸。
贺珩跟着爬上岸坐在她身边,问:“你怎么了?”
崔沂婷自我反省,“燕国女子只怕少有我这般不顾颜面疯闹地,若是被别人看见了可怎么办?”
“只有我没有别人,你不用担心。”贺珩安慰。他知道京城世家对闺秀有要求,“这是我的私人地盘,只要我不允许没人会来,更不会有人看见。”
“你也不可以!”崔沂婷心中无比后悔,怎么就能忘了形。
她之前是不是追着孔雀跑来着?
她是不是还在鹿苑埋粪便?尽管鹿的粪便不臭这样做也是不妥。
她是不是还在小溪上游把贺珩推了下去?虽然自己也跟着滑了下来,但若有一日贺珩被皇家承认,自己算不算谋害皇家血脉?
崔沂婷简直不敢想,只想原地消失。
“好了好了。”贺珩无奈,将崔沂婷搂进怀里,他还是:“你把脸藏我怀里就谁也看不见了。”
崔沂婷觉得这样很像掩耳盗铃,但男人盛情邀请她还是靠了上去。
本就是血气方刚的男女,又是名正言顺的夫妻,难免干柴烈火一番。
幕天席地的崔沂婷打算吃过晚饭就不出门了,她要把自己藏起来!
贺珩笑笑,觉得自己与崔沂婷相比,脸皮是厚了那么一点点。
傍晚,他以为崔沂婷说要把自己藏起来只是说说而已,谁知道竟是真的不愿意出门。
“有很好看的夕阳。”贺珩哄她。
“不去。”崔沂婷把头埋在被褥里,山间的午后还是有些凉的,“不是要在这边多住几天吗?明天再看也不迟。”
见劝说不听,贺珩只得作罢。
他一个人登上山顶,山顶除了两根连到下方的滑索,还有一座亭子。
亭子呈六角,梁上没有彩绘,只是普普通通的榫卯连接。
天边的云彩呈现金黄色,耀眼且光芒万丈。在云彩的映衬下,天空如洗,碧蓝通透,美得令人心醉。
山下,五匹马停在了山庄大门外。
柴家两夫妻招呼几人进来,有庄户帮忙牵马送去马棚照料,夫妻俩带着五人去寻今晚的住处。
这五人正是何若星、骆英、廖毅、谈化朗以及文敬成。
五人相约一起来山庄玩,到了才知道贺珩带着新婚的妻也来了。
问明贺珩的去向五人简单整理一下爬上了山顶。
到了山顶就被万丈光芒吸引,他们在山顶看着夕阳西沉。
文敬成说:“你倒是惬意,竟想到来这里过新婚之喜。”
谈化朗捏着一柄折扇,“成婚好让人羡慕。”
“是啊,一月前咱们这些人里只有贺兄没有定亲,不曾想转眼间他成了最先成婚的。”何若星一阵唏嘘。
“就算他当真这般好运,也不必见他一次就要说上一次。”廖毅有些不耐烦道。
“我有说那多次吗?”何若星满脸无辜。
“有啊!”骆英道。
“贺兄听得少咱们几个听你说了十几遍。”文敬成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