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是她先想动手的
谢云宴听着她这句说的也确实不错，刚想教林筝开口喊人，又见她老手一摆。
“算了算了，不真心的咱也不要。但是你们那卖鱼的钱……”谢老太浑浊的老眼在林筝身上看了看，“她这几两肉，还不知道好不好生养呢，能要得了多少钱做衣服？”
冯氏也立马接话:“就是就是，不如分一半给我…你奶奶，老人年纪大了，要花钱的地方可多了。”
谢老太自认为很对的点头，“还有宴小子你今日抄书的钱也还没给呢吧？快一并拿出来给奶奶。听说你们的鱼才卖了五文钱一斤？这也太少了，下次记得多要上几文，村子里那些人又好吃，自个儿抓不到就活该多费上些钱来买，不过下次记得多抓些，给奶奶这也多送几条，一条可不够吃啊……”
林筝发现面前的这个老婆子才是这几天遇到的话最多的人，她侧眼看了看旁边的谢云宴，他垂在身侧的手握得紧紧的。
“对不起奶奶，卖鱼的钱和今天抄书的钱不能给你，不单是今天，以后也不会给了。”
谢云宴话音一落，除了林筝，屋子里其他三个人都是一脸惊讶地望着他。
这怎么行？不仅今天的钱没要到，以后也没了？
冯氏急得很，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可告诉你，奉养长辈是天经地义的！”
平时这话倒是很管用，可这次谢云宴就是一副铁了心的样子，不仅他自己一脸坚定，还顺带拉住了要打圆场的谢母。
“当初分家时，大伯母你们说了，只要我们愿意分出去，便和你们从此是两家。”
当初嫌弃他们孤儿寡母是拖累，分出来还要天天搜刮他们的钱，现在这吃相委实难看。
谢云宴一脸冷漠。
谢老太见状，眼皮一耷拉，往地上一坐，双手不住地拍打着大腿，就开始哭天抢地地干嚎。
“没天理啦！没良心的孙子娶了媳妇忘了奶奶，张丽啊！谢云宴啊！你们怎么不想想当初老二他是怎么对你们的？！他刚走没多久啊，你们就是这么对生他养他的老母的啊！他刚走的时候还是我这个老婆子掏的钱让你们在村里安家的啊！没良心啊！没良心啊！”
她不住地哭嚎，却半滴泪没落，听得林筝都忍不住咬住了后槽牙。
她竟然还好意思翻来覆去提父亲！
谢云宴额上的青筋都浮了出来，终于沉声道:“够了！奶奶，爹已经走了快十年了，不是您说的没多久；至于奉养，我要养的是生我养我的娘亲，对您这个奶奶，我们这分出来的二房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再养下去，怕是我们一家都要活不下去了。”
谢老太被他吼得噎了一下。
冯氏闻言不讲理地插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奶奶磋磨你们一家了？怎么以前没这么个说法，娶了个媳妇儿，就开始闹幺蛾子了？”
谢云宴没提觉得要养三个人的小家的事，就是不想让林筝成为她们的眼中钉，却没想到冯氏在这话里话外挑林筝的不是。
他冷冷地看了冯氏一眼，后者对上他这没有半分温度的视线下意识地一抖，拽住儿子的手都松了些。
谢老太视线也落到了中间一直没有说话的林筝身上，立马调转枪口，突然噌地站起身来，枯木一样的手指着林筝。
“一定是你这个小蹄子暗中挑唆！”她又指了指谢母，“还有你！这就是你给自己儿子娶的好媳妇儿，刚嫁进来就撺掇着他和我们离心！你个没良心的啊！老二当初对你多好啊？他一走你就是这么对他的老母的啊！你……”
又是陈芝麻烂谷子的话，眼见她说到激动的时候要抬手去打谢母，后者正打算闭眼硬受这么一下时……
谢老太的声音戛然而止。
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谢母睁开眼，看见了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幕。
林筝挡在她的身前，左手握住了谢老太高举的手腕，右手捏住了她的两颊，一下子就让她说不出话来。
被保护了的谢母心里一暖。
谢云宴看见娘没挨打刚放心，见林筝这动作，又立马把心提了起来。
谢老太的嘴被林筝捏得被迫嘟起，活像一只搞笑的鸭子，但却没有人笑得出来。
“反了你了！竟敢对长辈动手！？”冯氏尖利地质问。
“她先想动手的。”林筝冷冷瞥了她一眼，她迈出的双脚被吓得后缩了一步。
“林筝……”谢云宴冲她摇了摇头，担心这事传出去了对她名声不好；谢母也在后面拽了拽她的袖子。
林筝只好放开了手。
谢老太立马大口喘气，退后几步远，害怕地看着林筝，“你、你你……”
人老了，最怕的就是死，她刚才真的怀疑林筝要这么硬生生地捏死她，直到现在还惊恐未定。
谢云宴皱眉挡在了林筝和自家娘的身前，:“林筝昨天‘病’才好，有失礼之处想必奶奶也能体谅。其他的话我已说得清楚明白，您若再胡搅蛮缠，我不介意去族长那问问我父亲的事……”
他话刚说完，谢老太两人脸色一白，“云宴哪，可不能……”
“放心，您以后若身体有恙，我们不会不管，请回吧。”
她们愤愤不平地不想离开，嘴唇蠕动了半天没说出什么话来。
林筝望着面前不甚强壮的脊背，这是她第一次躲在别人的背后，好像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只是碍眼的两个人还没有离开。
她微微侧身，从谢云宴的背后露出了半张脸，一双宛如在寒潭里浸过的眼睛盯着谢老太看着，里面的威胁几乎成了实质。
平时作威作福、欺软怕硬的谢老太如坠冰窟，立马抖着身子拉着冯氏要走。
任凭孙子大宝怎么撒泼打滚，她们终于还是离开了。
没了讨债的，谢母高兴地把藏着的瓦罐端了出来。
林筝垂眸安静地吃着饭，突然有一块鸡肉放在了她的碗里，抬眼正对上谢母笑眯眯的眼神。
“今天这鸡肉好吃，筝儿你多吃点。”
称呼也变了。
谢云宴想起了之前娘说的某些话，有点想笑，但忍住了。带着满眼的笑意，他用筷子戳开鱼腹部没刺的嫩肉，也夹到了林筝的碗里。
当她站出来保护娘的时候，她便是自己的家人，也……只是家人。
其实除了鲜味和咸味，也没什么别的味道。
但林筝却是莫名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