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的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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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要你命

那束风铃花落地生根,开在屋檐下,风吹日晒,雨水浇灌。越发显得娇嫩夺目。

“花儿啊,真抱歉。你是从哪里来呢?我这破落的院子配不上你高贵的身姿。”知了伸手抚摸,小小的花瓣真是可爱。院墙上一只画眉驻足,瞟一眼她飞走了。不一会落在愉悦肩头欢叫着飞进屋来。

愉悦像是换了个人,白天有事没事看看书还辅导蛮子作业。喂猪打扫院子也是越来越得心应手。知了越来越摸不透他。他孤僻,神秘,时而优雅,时而暴怒。就像一个精分。

知了敬而远之的态度愉悦看在眼里。她恼他,却赶不走他。

“好了?”此刻,愉悦背着红薯藤走进院子,衣袖高高挽起,手握镰刀。大半个身子被红薯叶子盖住。胸前全是泥。裤管里鼓鼓的。光着的脚丫子带进一串泥脚印。

“你不喂猪也不干活。就指望着我了?”愉悦挨着她坐在屋檐下。看着满天漂浮的鱼鳞。飞机飞过,划出一道白色海洋。头顶雁群展翅高飞。

“小画眉,你能飞那么高么?”

画眉喳喳嘴,背对着他,似乎对这个问题很生气。

“呆瓜,别生气了。有鱼吃。”愉悦解开裤管,落下一滩水他抓起鱼塞进知了怀里。末了。用黏糊糊的手蹭知了脑袋。

“讨厌!你有病啊!”知了吼完,发现这恼人的词骂出来烫嘴,像是撒娇,打情骂俏。

“你太瘦了该补补了。家里的鸡鸭都被你吃完了。是不是该进货了?”

“我钱呢?你给我弄丢了,好几千呢?我喝西北风去。”

“你就几千块?活了几十年,你才这点钱,不会怪我败家完了?”

“你闭嘴!”知了气得直跺脚。“该花花,不该花就不花,你懂什么?”

“噢。这样啊。那你还吃不吃鱼?不吃就算了。养着还能下小鱼呢。”

愉悦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知了瞪着他,气哼哼回屋。不给吃就不吃。谁稀罕她的鱼?话说,她真的该补补了,就几天功夫掉了十几斤肉。走路轻飘飘,心里也空落落的。

刮皮去鳞,开膛破肚。手起刀落砍下鱼头。“有人要吃鱼头吗?”没人理他。知了在隔壁阁楼上寻找自己珍藏许久的东西,听见他的声音,嘀咕道:

“就你做的饭,喂狗,狗都不吃。”

“找到了哈哈!人参!我的人参哎。”知了抱在怀里亲了又亲。当初给奶奶补身子,大补过头,奶奶还留了不少鼻血。后来这块人参风干了放在阁楼上再也没动过。现在是时候给自己补补了。话说自己胃口也太大了。一人能干四个人的饭量不说,更是嗜血成性。自己不会变成野兽了吧?吃过药泡过澡,这一天肚子没有动静,身体也恢复了不少元气。可是就是饿。饿的心发慌。四肢无力。

这边愉悦把鱼扔进过,葱姜蒜调料通通放锅里,掺水点火。听见知了笑声有些摸不着头脑。等鱼煮好了他浅尝一口,好像酸酸的,并不好吃。想了一会,他还是盛上桌。

“得失心疯了?”

知了笑意洋洋的脸立刻拉下来。愉悦的嘴越来越毒了。饭量见长。本事也不见长。

“吃鱼了。”

“我不吃。”

“你抱的什么东西?”

“跟你有什么关系?”

愉悦摸摸鼻子。知了对他的态度十八转弯,一点也不像当初温柔,善良的女孩。他抱拳看着知了在厨房转来转去。不时瞪他一眼,活像嫌弃碍事的垃圾。

“吃饭去了。”

“你走开!”知了张牙舞爪,像只疯狗。

愉悦在客厅等了半天也没等来知了。碗里的鱼一口也没动。

“蛮子,吃鱼!”

“咦,闻着都想吐,不吃。”

愉悦看着黑乎乎的鱼汤陷入沉思。

桌上三人各怀心思勉强扒着米饭糊口。厨房里飘来阵阵香味。浓郁的鸡汤味直往胃里钻。让人顿时食欲大增。

“姑姑在做好吃的哎。小鸡炖蘑菇。”

“你到会享受啊。熬了鱼汤给你补补你不吃。故意的是不是?”

“给我熬的?我让你做了?”她可是看都没看着。光是闻着那味就让人难以下咽。一锅酱油满瓶子醋都被他糟,蹋完了。就几条鱼还委屈了他动手似的。谁敢吃他做的菜?干脆抱着调料瓶下饭得了。

愉悦已经掀开锅,脖子浮在炉子上。香气缭绕。他的脸也变得雾蒙蒙,浮出一层油花来。

“哎,你脑袋别掉我锅里了。”

“你煮的什么?这是什么?”愉悦神色一变,青筋暴起。锅盖砸在知了脚上。知了犹如一只受惊的鸟。

“我煮什么还要经过你的允许了?”愉悦强健的手臂掐断她嘴里还未吐出的话。知了整个人被按在灶台上。锅里满满一锅猪食,汤里印着她狼狈的五官。

“我说,人参炖鸡啦。以前挖的人参。”

“哪挖的?”

“在林子里挖的。好久了,很多人都挖过。”

“你吃的安心吗?”

“我没偷没抢,吃点野参补补身子怎么了?”知了越是理直气壮,扣住脖子的手指越收越紧。

“不准你欺负姑姑!”

愉悦转过头,水汽迷糊他的脸,他的五官变化不定。凶狠,杀戮,不近人情甚至嗜血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

“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蛮子摸摸脖子,透心凉,扶着门框退出屋。“你们继续聊。”

“我不吃了,都给你,放手。”得到解放的知了揉着脖子喘息。

“你们这些人啊,一点都不懂得感激。好像一切都理所当然。”愉悦抬手,打翻炉子。

“我的鸡汤啊!”知了痛心疾首。

滚烫的鸡汤,香甜浓郁,在炉火里噗嗤噗嗤冒着烟。锅碗瓢盆散落一地。他就站在一片污秽里。用一种看恶鬼的眼神审视着知了。知了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抓住身后的菜刀。故作镇定威胁道:“你别过来啊。我手里的刀可不长眼睛的。”

“你有心吗?”愉悦问出一个奇怪的问题。

“有啊。人没心。怎么能活呢?”

“对啊,没心没肺,人就死了。”愉悦长舒一口气,脖子一歪。笑问:“我想要你的心。”

“为什么?”知了手脚不听使唤,脑子也转不过来,被他怪异的举动惊呆了。“你要是有心脏病就去医院。有捐赠啊,配对才行。我的心不给。”

“我就看上,你的了。”

“我的不行!配不上。”

“为什么?”愉悦抬腿靠近,居高临下间,如同邪恶的神。

“我不知道,可你是男的,我是女的。貌似不行。”知了低头,不敢看他。感情他装疯卖傻这么久就是为了要她的心脏。他是贩卖人体,器官的团伙?

“可我的心在你这里活的好好的。你没死,我也没事。”愉悦凑上来,双手按住她,一只手按在她心口上。

“流氓!”知了张嘴就咬。愉悦反手捏住她嘴皮子。知了眼泪汪汪,嘴里呜咽一片,骂不出一个字来。

“你就像夏天的蝉。吵的人头疼。你不知道,没有心,的,人多寂寞。什么都装不下。唯有忘不了的恨。现在我想把我的心拿回来,你说怎么办呢?”

愉悦手掌抚过她的脸,片刻泪水涌出,落在两人身上,两颗心交汇的地方。

“你听见我的心跳了吗?”

知了摇头。

愉悦低头,手指落在她肩头,停在她肩窝处。低声呢喃道:“可我活着,为了你,为了你们活着。”他的眼睛像一个漩涡,生生把她擒住,拖进黑暗里。

知了的心扑通扑通狂跳。

“我就一普通人。就一颗心,人都有一颗心。没了心生命就没了,大脑停止思考,身体这就是一副躯壳。然后慢慢腐烂,融进土里。”

愉悦笑了,放开她,退后几步,用一种新奇的目光注视着她。

“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咋知道?”说完小声嘀咕。“莫不是刨了你家祖坟?才这么跟我过不去?”

“没错啊~”愉悦的耳朵变得敏锐,准确抓住知了气恼的眼神。伸手一把把倔强胡乱扑腾的知了按进怀里。

“作为补偿。那大碗鱼汤浪费了可惜。你去喝了吧。”

“都是酱油醋,这让我怎么喝?干脆拿瓶子往我嘴里灌算了。”

愉悦揪住她耳朵,那张贱嘴凑上来,温柔又不失威胁的嗓门低声道:“我是为了你好。你喝不喝?不喝我喂你喝。”

“你!”自己不会做饭又要面子,天杀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你怕我毒死你?”

“呵。我怕?我会害怕?笑话!”知了屏息静气,仰头一口气喝下半碗鱼汤。碗里剩下姜黄的鱼骨架。她眉头紧锁,看向碗里,努力咽下反胃的冲动。

“喝了,我喝了,怎么样?大爷,这下可以了吧?就你做饭,简直是暴殄天物!浪费粮食!”知了站起身,胃里翻滚着,再也忍不住,趴在桌边,哇一声吐出来。

“舒服多了……”那阵头重脚轻,身中剧毒的感觉消失了。身子软绵绵的,踩在一团棉花里。

“这下你满意了?嗯?”

愉悦摸着下巴一脸思索。“啧!你偷吃东西了?还能吐出蛋壳来?”

“我没吃啊?我吃什么了?现在我的肚子空空的,什么也没有。”知了意识还算清醒,眼皮子却异常沉重。

“你看看。”愉悦拉开她的眼皮指着地上。“这不是你吃的?你还会下蛋不成?”

人看着是聪明了些。这脑子依然不好使。

旁边石化的秦奶奶哭出眼泪,比谁都激动。搂着知了上下查看。“好闺女,你没事吧?啊?你没事吧?”边说边抚摸她的肚子,听了大半天才安心下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奶奶担心坏了。”

看着祖孙俩热泪连连,愉悦没好气说道:“又没死,哭什么?我就好奇,知了什么时候吃了蛋。我没想到她会吐出来,而不是下出来。”说完,毁灭性地指着院子里的鸡。

“你去死!”知了忍无可忍,端着鱼盆朝那木鱼脑袋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