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行赏
虽说这次的战斗并没有开疆拓土,但好歹也是以少胜多。
而且歼灭敌军许多精锐,彻底挫败敌军进取尾张的意图,甚至可以说是一场漂亮的大胜。
织田信秀给赏赐的时候,未免太过抠搜,让顾桓忍不住皱眉。
斩首五十人的,赏五贯文,加感状一封。
斩首二十人的,只有口头嘉许。
斩首十几个的,甚至要被批评。
织田信秀就像是画饼一样,对人家说什么你们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期待你们日后的进步等云云。
你要是不想给,可以不给嘛!
五贯文,瞧不起谁呢?
而且那感状不能吃不能喝,不能拿出去卖钱。
这种类似“精神文明奖”、和“参与奖”的东西,倒是人手给一份呀!
假如顾桓当这一家之主,肯定不会像织田信秀这样小气。
武士们自然不会知道,顾桓还在为他们鸣不平。
他们根本不在乎赏赐的多少,全都在静默地等待着,想看看顾桓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如果能够跳过领奖环节,直接快进到判处信长少主死刑立即执行,他们怕是要笑上个三天三夜。
织田信秀故意没给下属好脸色看。他只听数字就能够知道,武士们上报战功的时候,全都是有虚报的。
贪墨自己手下足轻的功劳,是应有之义。
再狠一点的,应该是把己方战死之人的头颅也割了下来,放到了斩获里面。
“说起来,三郎犯下的罪过里,最严重的就是私蓄甲兵...”
随着织田信秀陷入沉吟,在场的武士们脸上也逐渐露出笑意。
意图谋反,放到哪儿,都是重罪。
试看古今,只要涉及到权柄,少有会轻拿轻放的。
宁杀错,无放过。非得杀到人头滚滚,无人敢想僭越之事,才算罢休。
如今“圣上”龙体康健,少说还有二十年可活。
你这“太子”现在就开始不安分,将来会怎么样,我们这些骨鲠之士简直都不敢想。
织田信秀似是为难,半晌,竟直接转头问向顾桓:“三郎,人们都说你是有大智慧的人。你可曾想出为自己脱罪的借口?”
【死吧!】
【...快去...死!】
在武士们满怀期待的心声中,顾桓缓缓抬起头来,假意迷茫的问道:“私蓄甲兵?”
“你们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啊!”
林秀贞冷笑一声,当即说道:“少主,您今天率领十二骑横扫敌营,烧掉敌军八座营寨。这么风光的事,也能忘记吗?”
“恐怕是你们误会了吧。”顾桓有恃无恐地轻笑着说道:“我本人呢,六岁起就是那古野城的城主。一位城主出阵时带上十几个亲卫,是非常合理的。”
这是顾桓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以自己的城主身份搪塞过去,让其他人无话可说。
顾桓此话说得轻松写意,在场中所有人听来,却不啻于一道天上惊雷。
林秀贞被吓得脸色急转,险些倒向一旁。
织田信行咽下几口唾沫,用微微颤抖的手端起面前酒盏,一饮而尽。
武士们全都神情肃穆,低头不敢再言。
本来想着小装一波的顾桓顿时收获到大量霸气值,比今天上午只是少上一点。
巨量热流瞬间涌过身体,带来好处的同时也让顾桓心神激荡,愉悦到难以保持清醒思考。
是以他干脆解掉上身松垮的吴服,露出精壮的胸膛。
一是扩大通风面积,加快散热。二是以自己平时的无赖姿态示人,让人看不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死定了!】
【真是胆大妄为啊!】
【没想到他居然敢这样说!】
这些武士会产生这些想法,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因为顾桓所说,于他们听来,完全就是在逼宫!
信长是那古野城的城主,信行还是末森城的城主呢!
这个城主,完全是织田信秀为了抬一抬自己儿子的地位,安的虚名。
实际上的知行权,始终攥在织田信秀手里。
信长和信行想要成为实权城主,手里得有一封安堵状才行。
如今顾桓先是抛出一只颇有战力的骑马队,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布自己的城主身份。
这难道不是公然向织田信秀讨要那古野城吗?
我六岁起就是那古野城的城主,翻译一下,我六岁时就把那古野城视作囊中之物!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如果织田信秀提问时,顾桓跪地认罪,或是干脆一言不发,都能落个好点的下场。
毕竟是君臣,也是父子。
织田信秀既然有心维护,只需要说一声:功不抵过,罪不至死。
大家总得给主公留个台阶。
罚奉也好,鞭笞也好,禁足也好,顾桓总归是能够留下一条命来。
代价只不过是他织田信长失了君心,不能再继承大位罢了。
【怎么…发怒?】
【为什么?】
武士们原以为,织田信秀一定会暴跳如雷,命令信长当场自裁。
假惺惺的求饶说法都已经想好了八成,却始终没能等到主公发飙。
倘若他想要保下顾桓,今夜就得交出两座城池。
因为信行公子才是大家都认同的下一任主公。
以林秀贞等人为代表的“堪十郎派”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为信行公子争取到末森城。
织田信秀舍得给出两座城吗?
答案是舍得。
片刻沉寂之后,尾张之虎口中爆发出一阵豪放笑声。
那笑声多有些老怀大慰的意思,听之不似作伪。
“哈哈,我都忘了,吉法师你还是那古野城的城主。”
织田信秀拍着满是赘肉的肚子,朗声道:“既然这样,那你就是功大于过。不过嘛,你孤身……”
“信秀大人!信长手中可有那古野城的安堵?”
林秀贞出言突然,却也在众人的意料之内。
“这种东西当然是早有准备。”信秀公右手两指轻拂几案,犹如抚剑。
“我早就拟好两封安堵。一直在等三郎和勘十郎两人上过战场,行过成人礼之后,交到他们手中。”
信行比顾桓小,还没来得及元服。
不过既然主公当众允诺,那么末森城城主之位便跑不了了。
“臣僭越,请殿下责罚!”林秀贞跪地叩首。
地面上隐约有水光,也许是从林秀贞额头冒出的冷汗。
“无妨,我接着说。”织田信秀笑呵呵道:“信长孤身阻敌,实在愚蠢。罚你去热田行宫思过,半年内不准回来。”
夏季将至时,罚一个人去避暑山庄思过,难说到底是处罚还是奖励。不过武士们不至于为了这种事情再度冒死直谏。
顾桓从头到尾都有些不明就里,便直接应下这个惩罚。正事议完,庆功酒宴刚开始,他就寻个借口溜了。
其他人喝到半夜,也纷纷散去。
临走之际,织田信行盛情邀请平手政秀到家中再饮几杯,被平手公委婉拒绝。
“今夜我与主公还有些秘事要谈,还是改日吧。”
一次拉拢不成没什么要紧。反正还有半年时间,总能想办法把平手公绑到自己的战船上。
信行也不灰心。
再去请林秀贞,林秀贞欣然应允。二人把臂同回,去小室中喝些小酒,说些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