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寻死的公主
斋藤归蝶趁着没人的时候去新建的婚房里看过一次。
室内到处飘着纯木的香味,走廊上悬挂着全新的兰灯。坐在窗户下面,可以借着皎白的月光看见庭院里的花朵。
最夸张的是她和织田信长未来的房间里面摆了足足十二张榻榻米(这时候还算是大件),如果她愿意,可以从室内直接延展到庭院里。
设计这么漂亮的房子,就是为了盛放织田信长的尸体,让斋藤归蝶感觉到有点可惜。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归蝶宁可死,也不会把自己交给那个肮脏的傻瓜。
新房子挡住了大半个太阳,再加上归蝶喜欢拉上帘子,所以旧屋里一直很阴暗。
有一次各务野没有及时过来叫醒自己,归蝶一个回笼觉就睡到了下午两点。
今天各务野同样没法来叫归蝶起床。
美浓那边一直没有收到任何尾张的情报,已经失去耐心了。
斋藤道三前两天派遣暗子递出一封密信,要求归蝶与各务野立刻开始行动,要么杀掉织田信长,要么传一些有用的消息回去。
距离织田信长和归蝶同房还有四个多月的时间,所以各务野这几天就开始缠着奶糖,希望能够从她的嘴里撬出些东西交差,哪怕是奶糖这个名字的由来都行。
上午十点,斋藤归蝶睁开了双眼。简单地梳理过后,她就开始舞剑。
虽说对付织田信长那个大草包,凭借她现在的实力绰绰有余,但是为了保证十拿九稳,她每隔三两天就要这样练上一练。
正当她要施展最后的那一刺时,一道强光照了进来。
归蝶手搭凉棚,逆着光亮望去,视线中出现一位异样的少年。
他的头发用红色和萌黄的线随意地束起来,绑成茶筅的样子。
腰间的刀同样捆绑着红白色的网线。身上穿的正是拿自己的衣服改成的小袖,因为不合身,所以看上去很滑稽。
能够不推门就进入房间的只有奶糖和各务野,那么这个被允许进来而且胆敢打开帘子的人就一定是织田信长了!
“哇!你居然还会剑术!可以教教我吗?我的剑术一直不怎么好。”
织田信长踩着阳光步步走近,他的笑容看起来很自然,就像是普通武士发现自己妻子除了炖菜还会做其他菜色时的惊喜。
但归蝶可不会轻易相信。
斋藤道三面对三芳野的时候,偶尔也会隐瞒内心的真实想法,满口称赞之语。
这只是为了接近自己,夺走短刀所展现的虚假笑容。
总之,不能浪费杀死织田信长的好时机!
“你的死因就是自大到不知道害怕!”归蝶有些冷漠地想。
冰蝶一直盘旋在归蝶的周围,从来没有离开过。
这一次,它摇身而涨,变作人头大小,显露出翅背上狰狞恐怖的人面花纹。
在归蝶的心念驱动下,冰蝶直接冲到织田信长的面前,一边用美丽的鳞片反射光线,影响织田信长的视野,一边煽动双翅,卷起一阵带着细密雪芒的冷风。
斋藤归蝶本人也像只翩然起舞的蝴蝶一样,怀抱着短刀冲向他。
对付一个普通男人,只需要这一击就够了。
冰蝶的力量会把对手冻成一座晶莹的冰雕,归蝶只需要使出四分力气,就能够在织田信长的胸膛上戳一个大洞。
但是让归蝶十分意外的是,无往不利的刺击这次居然没有奏效,织田信长很轻松地就接了下来。
他的手掌很大,很有力,手心温度很高。
归蝶只在他出手瞬间看见一道残影,她持刀的玉手便被一把擒住。
织田信长根本不像是归蝶听说的那样没用!
最起码他的力量应该和自己一口气力敌十人不败的哥哥斋藤义龙差不了多少!
织田信长没有夺下短刀,而是仗着自己强横的武力,傲慢地松开了手:“哈哈哈,不用害怕,我是你的丈夫织田信长。难道说,你没有看到我写给你的信吗?”
归蝶有些茫然地摇头。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归蝶每天都会收到两到三封情书。
前两封她倒是打开仔细看过,她和各务野两个人手拿歌集,一点点对照,发现全部都是原创的内容。
询问过美浓国方向之后,他们说并没有通过情书这种方式传递过命令。
因为信的中心思想都是约归蝶月下相会,以解相思之苦,落款全是“最爱你的人”、“您真挚的仰慕者”之类的东西,所以归蝶把它们当成了某个尝试引逗自己的家臣的手笔。
没想到区区一个织田信长居然能够写出那么风雅多情的文字,归蝶一直把他当成是粗野的蛮人。
“一会儿我们吃完午饭,下午去看能剧吧。”
他的口气很强硬,不容拒绝。这幅目中无人的样子倒是和别人对他的描述一模一样。
归蝶感觉他是想要在欣赏能剧的时候,命令自己在乐声中自尽。
这是一种美丽的死法,于是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表示同意对自己的裁决。
“来!吃这个!”
“多吃点!”
“你尝尝这个怎么样!”
到了一同吃饭的时候,织田信长坐在她的旁边,把每道菜的第一口都交给归蝶来吃。
“怎么样好吃吗?我亲自做的!”
织田信长的笑容里有阴谋得逞的味道。
如果这不是在验毒的话,应该就是织田信长发明出来的独特的侮辱方式。
归蝶心想:“把自己不爱吃的东西放进罪人的碗里,让他猜测哪个里面下了毒,这可真是有意思的折磨。”
但是归蝶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所以她眉头都不皱一下,就把所有东西都吃了下去。
下午欣赏能剧的时候,信长同样坐在归蝶的身旁。
归蝶对于敦盛的故事早已熟稔,所以她注意力时刻放在信长身上,只等他下令让自己赴死。
信长面露笑容,优雅地端坐在位子上,一点也不像是会做出扔石头这种古怪举动的人。
他应该是在等平敦盛头颅被砍掉的那一折吧?
当艺人唱出那句“人生五十年,如梦亦如幻”时,信长突然坐直了身子。
但是归蝶没有等到信长让自己去死的命令。
信长满面笑容,像个兴奋的孩子一样呼喊道:“好活儿!当赏!”
归蝶感觉到其他观众注视自己的目光,顿时觉得自己还不如被要求在这个时间自裁。
她十分羞愤地挣开了信长握着她的大手。
等到晚上,信长和自己一同走进房间的时候,归蝶才明白了自己能够活过今天的原因。
“呵呵,是想要占有我吗?在明明知道我们还没有进行完婚礼仪式情况下!”
归蝶又一次拔出了怀中的短刀,这一次,她对准了自己雪白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