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三年之约
用过午饭之后,那古野城的城主信长又来到庭院中欣赏樱花。
“多么美丽的花啊,看到它,就会让人身心舒畅。”
“可惜凋落得太快了。”
浓姬温柔地笑道:“明明它还在含苞待放,您却偏要说扫兴的话。”
“扫兴的事情还有很多。”顾桓轻叹一口气道,“你还记得竹千代吗?”
“松平氏的竹千代,我当然记得。”
一想到信长是为了和自己见面,才费尽心机把竹千代抢到尾张,浓姬的脸上就泛起温暖的笑容。
“竹千代已经离开尾张三年,也就是说,当初和太原雪斋的约定,马上就要到时间了。”
“信秀得了疫症,用所有办法都没能治好。”
顾桓咬着牙说道:“我觉得,他可能看完今年的樱花,就要死了。”
看到信长倍感煎熬的样子,浓姬心中同样难受。
“所以您找我来是想……”
“我要把我的计策全都说给你听。”
浓姬沉默地点点头。
现在的局面,对信长十分不利。
除却平手政秀,所有的家臣都在暗中支持信行继承家督之位。
就连政秀的儿子们,都在家中和父亲对抗着。
浓姬当然愿意站到信长的身边,但这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如果信长过分借助来自美浓的力量,尾张人便有了废除信长的、绝对正义的理由。
尽管她来到这里的本意就是通过控制大傻瓜,掌管整个尾张。
“岩室夫人,你一定还记得吧。”
“嗯。”
岩室阿雪是热田加藤图书助的外甥女。
当年,浓姬还派人向她递过情书,希望能够与岩室家结亲。
在信长与信光把犬山城的信清赶走之后,尾张忽然就有了关于她的流言。
直到信秀将年仅十六的岩室阿雪纳为侧室,风波才逐渐平息。
今年四十二岁的信秀,最近三年整日都沉浸在男欢女爱之中。
他一共有十二个公子,十三个千金,合计二十五个孩子。
最小的孩子又十郎,正是他和岩室夫人所生。
【岩室…她…】
浓姬想不到,信长的策略居然和岩室夫人有关系。
“我和信秀,曾经也达成过一个约定。”
“他娶岩室为妾,享受这个温婉女子的照顾。而我则失去一时的名声,换来家督之位。”
“可现在来看,三年过后,信秀已经把这个约定忘光了。”
“要求废除我的嗣位的人,正是以岩室家为首。”
“您难道是想要杀掉岩室吗?”
岩室阿雪爱慕过信长,却嫁给了信秀。
现在岩室家惹怒了信长,于是信长就要杀掉阿雪,免得她在信秀耳旁传话。
身为女子,这是多么的可悲啊。
浓姬还担心,岩室的死,会使信秀和信长之间的隔阂变得更深。
“怎么可能呢?我不仅不会杀她,而且还要追求她。”
【追求…岩室?】
三年之前,信长不同意纳阿雪为妾。
三年之后,信长要大张旗鼓地追求已经为信秀生下孩子的岩室夫人。
这真是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唯一可以确信的,乃是信长的野心。
他和斋藤道三一样,为了获取所欲之物,全然不顾其他人的看法。
道三为了夺取美浓一国,和主公的小妾私通。
信长则是要追求自己父亲的小妾……
浓姬心头情感有些复杂,她微微点头,然后问道:“您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帮我再给岩室夫人准备一封情书,就像之前一样。”
【为什么是我?】
尽管信长每天都会穿着浓姬做的衣服,以示恩爱。
但是当听到信长的要求之后,她还是心里一阵酸楚。
“我的字写得随性,一般人甚至都认不出来。如果想要倾诉爱意的话,还是写得工整些更好。”
“而且,这东西是要拿给信秀看的。他能不能读懂,对尾张会有很大的影响。”
浓姬已经取出纸笔,正在研墨。
“要给父亲大人看?”
她的手抖了一下,一滴墨水沾染到华丽的和服上。
“没错,这信就是为他而写的。”
顾桓仰面朝天,看着天上的云朵道:“让他知道,我并没有忘了那天的事情。”
“说得再直白一些,它就是我对信秀的最后通牒。”
浓姬正在思考措辞,听到通牒两字,又愣了一下神。
一滴墨水落在纸面,形成一团黑点。
【难道…】
“就是你想的那样。”
顾桓说话的语气十分随意,就好像在说晚上想吃烤肉一样。
“你一定也还记得,我有一次把计略告诉了犬千代,却没有告诉你。”
同样是三年前的事。
那时候,信秀才刚刚搬进末森城。
家老们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于是开始帮助信行。
犬千代也很着急,想要知道信长殿下如何与信行争宠。
“我告诉他的计略是:我不知道。”
【竟然是这样…】
浓姬以为,信长也是因为局面危急,所以没想到好的办法。
但她马上就又听到信长说道:“那只是我没法说出口。”
“没法说出口是指?”
浓姬听懂了其中的意思,但是她还是不肯相信。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信行竞争。”
“一开始,我并不想当尾张的家督。可是因为各种原因,我不得不成为家督。”
“从我下定决心的那一天起,我的对手就是织田信秀。”
浓姬心头有些不安,她问道:“您打算要怎么做?”
“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打一仗。不管是输还是赢,信秀都会从末森城里搬出去。”
信行这些年中,并没有找到合适的伴侣。
所以信秀一直光明正大地住在末森城的内庭里。
一直接触信行派的人,信秀当然有可能会产生换嗣的想法。
只是,“无非打一仗”这种说法,着实让人心惊。
“您拿什么来对抗父亲大人?”浓姬紧皱着眉头。
“哈哈哈哈哈,浓姬,你已经想到哪一步了?”
顾桓笑道:“我非常欣赏道三大人,因为他活得非常通透。”
“在这东瀛天下,哪里管他什么君臣父子。我不杀人,人便要杀我。”
“为了尾张家督之位,我必须得和信秀好好地较量较量。”
浓姬咬紧了嘴唇。
“只要情书写得足够好,信秀就不会杀了我。”
顾桓拿过砚台,亲手为浓姬研墨。
“信秀的确是真的老了。”
“三年前,我当面逼着他答应的时候,他就应该直接用长枪刺穿我的胸膛。”
“现在的他更重视亲情,只要向他暗示,我不会取信行的性命,他一定会答应的。”
浓姬写成之后,另换一张纸,认认真真地誊写一遍。
反复检查几回,才唤来了各务野。
“把这封信,秘密地递到岩室夫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