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迷惘
42、迷惘
“突然出现的......”瞳孔呆滞的队长木然的重复了一遍,然后顿然愤愤问:“突然出现的他带着她又剪头发又吃饭有说有笑的?”
屋里的人被吓了一跳,然后被问的说眨了眨眼说:“可能就......一见钟情?现在年轻人都这样。”
“信不信我让你寿终......终......不对,不对啊!错了......”
“诶!没事儿,我没往心里去,队长你不用道歉。”
“有问题的是这个小姑娘啊!医院就算有死角,她一个精神不健全的人怎么可能完全踩着死角逃跑?初次见面就让小男生鞍前马后!”
“那?她是装的!?那这小姑娘不是一般人呢!”
“可是目的呢?没有目的呀......玲玲,你分别以医院和葛家那酒店为中心扩大监控调查面积,看她到底从哪来的?要去哪?”
“扩大多少?”
“扩到找到为止。”
“队长,如果真是这样,那姓葛那一家子是放呀还是......?”
“先放了吧。”
恭喜!恭喜葛悾重获自由!但照此下去,很快,方方就会来“接班”。只要葛实的身份不解决,这件事就一直过不去。是我的错,从她踏入这个世界起,我就该合理化她的存在,怎至如此?不过好在现在解决犹未晚也。
首先,制造一个身份:
“......诶喂?队长,找到她的包了!”
“那女孩的?”
“嗯。有俩小孩在酒店花坛里发现的。有她的身份证。”
可惜得换个名字。
“让玲玲查一下。”
“我拍照发给她了。这小姑娘名叫‘尹离’,21岁,沢县人。”
吃过饭她终于安静了一会儿,平躺在书案边的地上,转着眼珠环视着这间屋子:没有一个角落不曾受过她的攻击,但却没有一丝损害——如今看来,那便是因果楼的雏形了。她终于妥协、承认,即便不知道原因,但无论她做什么都没办法走出这个房间。
为什么?她不明白为什么异堞为了不让她去送婉婉,能做到这个地步?他又是怎么做到的?他在的时候,明明那门还是正常的。她记忆中他总是无有不依的,她的记忆......其实也并没有很多,片面又模糊,总觉得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了。而那时,她似乎并不做如今这般打扮,他......又是什么模样呢?她既然自小生活在此,为何记忆中并没有这里的存在呢?那间院子,无论建筑风格还是规模都与这里不同。她差点死了一次,记忆出了问题,所以难道这些只是幻觉吗?是错觉吗?可她此前,却从未这样安静的认真想过这些事,一直觉得这一切都自然正常,从未有过怀疑。因为她信任他,信任他的话,信任他让她相信的一切。可这就是事实吗?她就真的是他所说的“落月”吗?难道,她就不能是婉婉的朋友“星落”吗?星落......星落?
“落月!”这突然的声音让她一惊!从极深的恍惚中抽醒出来。“就算天气热起来了也不好躺在这睡啊。”异堞蹲下将她抱了起来。“有些事情要处理,还以为你肯定已经睡了,好在是回来看了一眼。”
“为什么不让我出去!?”她虽没挣扎,眼神却满是狠厉。
他瞧着她无奈的笑了笑,道:“我又怎会真的不让你出去。”
他将她放到床上,刚拉过被,她却猛地坐了起来,气愤道:“休想用一样的谎言骗我两次!我就算再傻也不会信!”
可他依旧笑着,伸手帮她捋了捋头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你......诶?我要说什么来着......?”好像一瞬间她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前一句还在说着的事情......
“已经很晚了,你困了,睡吧。”
“不是......我不困!不对。我......”她太想想起来了!这样的感觉太难受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刚刚明明想到了很重要的事情!”
“落月,看着我,”他扶住她的头,让她看向他,看着他的眼睛。“你很困了。除此之外,什么都不重要。”
“我!我......很困......了。”她睡了,当然不是真的因为很困了。
就在前一刻,异堞惊讶的察觉到自己对星落记忆的控制弱化了,所以才惊慌失措的出现在了她身边。不过,他应该庆幸她当时陷入了恍惚,否则她不会没有发现那门并未被打开过,不会没有发现他出现的有多突然。可她现在不会发现了,因为包括那在内,她今晚的记忆都如所有属于她自己的记忆一样,被牢牢的封住了。
翌日近午时星落才醒,头似宿醉一样疼的像要裂开。一直以来照顾她起居的婢女跪坐在床边,见她醒了便扶她起来,更衣洗漱梳头吃饭,一如往常。
婢女等人撤了碟碗,见天气好并未关门,星落看着外面的阳光只觉刺眼的很,不知为何并不想出门。只听婢女询问道:“姑娘,可要练字?”
“练字?”她不知自己为什么要练字,可她也不知道自己不练字要干什么。
“您要抄完二十遍才能出去啊,姑娘忘了吗?”
“二十遍?”二十遍......似乎是有这么件事......“对了,是哥哥留了作业。”
“现在就开始写吗?”
“嗯。”她起身坐到书案后,总有些提不起精神。抬头又向那门外瞧了一眼,风声鸟鸣之外似乎还有着什么。“听起来,外面好像有谁在喊什么,你去看看吧。”婢女摆好了纸正要研墨,得了令先退了出去,星落便接过来自己研着,边研边看着那贴上的字。字是美的,词句也熟悉,可这笔迹却想不起是谁的,“难道是幅新贴?”她自言自语道,看得极认真,忽然身后的窗子“啪嗒”一声!吓了她一跳。
今天风并不大,怎会吹起窗?她起身去看,未见有何奇怪,正欲回去脚下却踩着了什么——一个纸团,里面包着一块小石头,纸上写着:“明卯启程,提前一刻东花园货车。婉婉。”
“婉婉?”婉婉是谁?“好像近来才听过的......”刚刚才缓解了些的头疼这会儿疼得更厉害了!耳朵里有什么声音盖住了外界的一切,连呼吸都滞住了。
“姑娘?这是怎么了?”婢女从外面回来见到这幅场景惊得手足无措,刚跑出门去叫人身后的门就“啪”的关紧了,无论婢女怎么拉都打不开,这下,她可更害怕了,不仅怕这奇怪的门,更怕里面的姑娘出了事异堞要怎么处置她!
但她显然是多虑了,异堞根本不会怪她,甚至都不会想起她,更不要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了。
“落月?”即便他非凡人,拥有着可随意控制凡人记忆的能力。“没事的,”可记忆对一个人来说又怎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很快就好了。”它支撑着一个人之所以是这个人自己的全部证据,或许对某些人来说清空记忆重新活过不是什么坏事,可一次又一次的被抹掉,她要怎么正常的活下去?“怎么样?好点了吗?”说到底,他还是要还给她,哪怕只有一部分,至少还能让她做自己。
“哈啊——!”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扛了过来,“嗯,”她点了点头,扶着他的手臂抬头看向他的脸。“好多了。”她调整了姿势,侧躺在地上,调整自己的呼吸和混乱的记忆。“我今天,很难受,浑浑噩噩,现在好些了,总算清醒些了。”
异堞蹲在她身边,等着她平静下来了,看着她因为巨大的消耗睡过去,又才将她抱回了床上,她手中紧握的纸条已经被她的汗水浸湿了,字迹晕的看不清楚。
但他又何须看清?他自然知道是谁替婉婉送了这纸条。他也大可以拿走它,然后把她有关这张纸条的那“小小的一段”记忆删掉,但他没有,他只是看着,然后坐回了书案后,他为她写的贴,她一笔都还未动,墨,倒似乎是专为他研的了。
异堞彻夜写字,却未看得那满是墨迹的纸上泄露了几字天机?纸张落地,白做养料黑做根,瞬间便生出了一株墨色彼岸花,密密的开了满屋。
子时已过,丑时已过,明明天还未大亮,明明寂静了无声,明明他能轻而易举的让她错过时辰,可她就是醒了,不多不少,刚好差一刻,卯时。
那开了满地的,透着不祥的墨花与她就如彼岸花的花与叶一样未曾相见,就连他彻夜存在的痕迹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手边温热正好的水,本是为她口渴而备。
他依旧在写字,却是与那贴是同一首词的上下阕。她一言不发,却蹑手蹑脚的企图绕过他。
“去哪?”
“我......内急。”
寂静,仿佛听得到墨落纸洇的声音,又或许,只是寻寻常常心伤的声音,他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一定要去?”
“内急嘛,当然......”
他放了笔,并没有看她,只轻轻道:“哦。”
当迷惘成为常态,人们是否就会忘了何为清醒?错把虚妄当做真谛,错把现实当做庸俗;错把极端当做坚持,错把劝言当做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