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谣言
“半夏，我记得你。”
傅桢微微一笑，目光温和。
她记得她的脸，只是忘记了叫什么名字。
“能被夫人记住，是婢子的福气……夫人您看这样挽还可以吗？”
半夏拣了梳妆台上的一只簪子插了上去，小心翼翼地问道。
“可以。”
傅桢点点头，说道。
忽然，铜镜中映出了另外一抹身影，男人走过来站在她的身后，一手按住她的肩膀，取下那只普通的梅花簪，换了一支颜色相对亮丽的宝蓝色珠簪。
“今天是新婚第一天，只能委屈你。日后若是不习惯这样的装束可以按着以前的样子穿。”
沈雁行猜测她应该是不喜欢穿在这些繁琐的裙装的，毕竟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平日的生活里，她不是穿着劲装就是不分男女的常服。
傅桢摇摇头说，还好，没有不习惯。
她确实很少穿女子的裙装，但那也仅仅是因为常年行走军中的需要而已，不是不习惯，也不是不喜欢。
下人端着托盘进来，开口叫“大人，夫人”。
托盘上放着泛着草药香的黑色绸带，沈雁行坐回桌前，挽起衣袖后探手去拿。
“怎么弄？我帮你。”
傅桢让半夏将轮椅推过去，目光落在那绸带上，不由微微挑了挑眉梢。
怪不得他身上药味那么重，原来是腌入味儿了。
“随便缠缠就行。”
沈雁行把绸带和手腕一起递给她，脸上的神情很是无所谓。
要不是许青那厮非要他弄这东西，他才懒得缠，一身的药味，是个人都知道他身上有伤。
女子微垂着头，缠得很认真很小心，每一处的褶皱都细细地抹平，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怜惜。
她的手心温热，扣着他腕骨的力道不大却很有技巧，随意不可挣脱。
沈雁行盯着她乌黑的发顶看了半晌，指尖微颤，随后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待会儿用过早膳，咱家带你进宫。”
傅桢不解：“进宫？为什么？”
因为他怕萧聿明那个疯子亲自下了圣旨来催。
“以后有机会同你细说，先去用早膳吧。”
沈雁行道。
他不想说，傅桢自然不会多问，但能肯定的是，这两人之间的关系，绝对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只是，这顿早膳注定是吃不上了的。
沈万里着急忙慌地从外面跑进来，面色极其难看。
“师父，今日早朝上，皇上册立了大皇子为太子！”
“铛！”
是汤匙掉落在桌上的声音。
——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皇宫的御花园，一年四季都是最好看的，无论什么时候都有美丽的花绽放，仿佛被时间遗忘，令人向往艳羡。
而这后宫中的妃嫔，大抵就如同这些花儿一样，年轻貌美，妖娆多姿，却又脆弱得不成样子，只需微微一用力就能将其连根拔起。
三月份底，礼部就该开始准备大选的相关事宜了，到时候又会有一批更加年轻漂亮的美人被选进宫，像这些花一样被永远禁锢在这一方天地中。
“主子，您很喜欢花吗？”
白降看到女子一直望着前面的花丛，不由低声问了一句。
傅桢回神，淡笑着回道：“还好，美好的事物总是引人注目的。这是事物本身的魅力，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这话有点深度，白降听得晕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语气欢快地说道。
“婢子是想说，咱们大人也挺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当初小沈大人拜大人为师的时候，还专门在西郊那儿买了一块地，种满了大片的紫竹和奇花异草，作为拜师礼送给大人呢。”
这听着倒是稀奇。
傅桢一直以为宦官之间这些师父徒弟什么的，就是嘴上随便喊喊就是了，没想到还送拜师礼，这是不是过于正式了点？
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沈万里那样的人，竟然真的愿意奉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人为师？
傅桢心下正诧异着，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女子的笑声，极尽嘲讽之意。
“不过是两个下贱的阉人，还真把自己当什么高洁之士了！”
来人身穿桃红色的宫装，面容艳丽无比，二十出头的年纪，美的不可方物。
美人确实是美人，就是说的话不怎么好听。
“主子，她便是淑贵妃。”
白降低头，在傅桢耳边低声提醒道。
淑贵妃，杨昭月。当年盛极一时的江南才女，非名门望族所出，因才情被皇帝看中，选入宫中。
如今五年过去了，朱颜未改，却是再也没有当年江南才女的半分风采。
终究是，物是人非。
“傅桢见过贵妃娘娘万安。”
女子微微欠身，行了一个半礼，白降在后面垂头下跪。
“呵！傅将军还真是客气呢，本宫福薄，怎能受得住将军如此大的礼呢！”
姿态妖娆的女子拿香帕掩唇，阵阵娇笑，一双美目中却写满明晃晃的恶意。
“啧啧！残腿将军嫁阉人，皇上还真是点得一手好鸳鸯谱呢！傅将军，本宫听说阉人在房事上颇有手段，虽然他们自己不行，但很喜欢用道具折磨人，不知将军……”
明白了，冲沈雁行来的。
她一口一个傅将军叫得傅桢有些心烦。
白降忍着怒意跪在地上，手指关节捏到发白。
她很想捂住主子的耳朵让她不要听这个女人的胡言乱语，大人才不是她说的这样！
见白降还跪着，傅桢抬手示意她起来。
“长挽如今不过是一介弱女子而已，当不得娘娘这句‘将军’。缘卿人很好，还请娘娘莫要这般诋毁他名声才是。”
“呵！本宫诋毁他？他沈雁行也配！”
杨昭月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冷笑出声，眼神越发冷如蛇蝎。
“傅将军久居边塞，怕是不知道你那好缘卿是个什么样的下贱货色！一个低贱的阉人，却长了一张狐媚脸，不知廉耻地蛊惑皇上同他日夜颠鸾倒凤……”
“杨青雉！”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冷喝，打断了杨昭月越来越恶毒的话。
“参见皇后娘娘！”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一身正红色宫装的女人从凉亭处走过来，容色冷艳无比，一双凤眼不怒自威，正是当今的一国之母，皇后孙皖茹。
孙皖茹看了一眼面色极其难看的杨昭月，目光移到一旁神情淡然的女子身上，心下暗骂杨昭月蠢。
“打远就听见你的声音了。杨青雉，上次皇上饶过了你，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可以幸运一辈子？”
“娘娘……”
杨昭月似乎是想要辩解，熟料刚出了一个声，就被女子凌厉的声音压了回去。
“滚回你的风吟宫去！从今日开始，禁足三月，罚抄道德经一百遍，三月之后本宫要亲自查看。”
顿了顿，她又冷声道。
“杨青雉，别怪本宫没提醒过你，你若管不住自己的嘴，本宫会请求皇上允许本宫将锦云和锦风抱到露华宫养着……他们不需要一个口无遮拦的母妃。”
“不要！……”
听到孙皖茹威胁说要把锦风和锦云抱走，杨昭月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抹名为慌乱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