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找茬
沈雁行起身离开，刚回到男席那边落了座，就听到了殿外传来鸣鼎声。
随后，礼乐起，侍官唱礼。
“皇上、皇后、太后娘娘到！”
“杨贵妃，常妃……孙嫔娘娘到！”
天子入殿，百官起身相迎，衣袂翻飞，青袍曳地，便是一片盛和之景。
“恭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恭迎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诸位爱卿平身！……母后请上座！”
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年轻男子扶着雍容华贵的太后走上九阶白玉阶，女人轻抚衣袖，在那九五之尊左手边、低其半个台阶的位置落了座。
男席那边，居于首位的是封迟毅与璟王萧聿泽，孙昊岩坐在他们的右手边，再往下就是一众百官，沈雁行如今只领着吏部的四品闲职，坐在了靠后一点的位置上，前面的沈万里频频回头，被他一个眼神警告过之后这才安分了一些。
比起男席，女席那边似乎要更让人意外一些。
以往宫中有这样的大型宴会，居于首位的必然是身份尊贵的淑贵妃，而今日坐在那里的居然是穿着一身素白孝服的常婉清。
那一身素净的孝服在一众华贵鲜艳的妃嫔中显得格格不入。
“常妃，到朕这里来。”
而这还不算，上首的萧聿明不知道又抽了什么风，淡笑着朝这边伸出手，示意她上前与自己同坐。
“嘶……”
大殿上响起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却见那一身素白的常妃从善如流，施施然起身，淡笑着行了一个蹲礼，便款款离开席位，真的走上了那白玉阶。
她仿佛感受不到四面八方的目光一般，走上去被男人牵住手，同他一起坐在龙椅上。
旁边就是当今的一国之母，不过孙皖茹只是淡淡地朝这边瞥了一眼，未置可否。
小小的作了一把，皇帝陛下可算是舒坦了，这才愉悦地笑了笑，开始干正事。
“今日朕与诸位爱卿共聚广寒殿，为封老将军接风洗尘。封老将军是我大燕难得的勇将啊，曾为我大燕立下汗马功劳。依朕看，封老将军于我大燕的功绩，半分不输傅赵二姓！朕……感念将军高义，特以此薄酒，敬将军！”
此言毕，大殿中立即响起了一片附和之声。
“封老将军高义！我等敬将军！”
将一个武将比作傅赵二姓，是对其最好的肯定。即使现在这两个家族相继没落，也丝毫不影响。
“皇上折煞末将了！末将一介草莽，如何能与傅赵二姓相比，再说……皇上该是了解末将的，再多的虚名在末将这儿都没有两坛美酒来得实在！”
封迟毅从席位上起身，语气松快，侃侃而谈，粗犷的声音爽朗无比，带着武将特有的洒脱。
他喝酒的动作十分豪迈，上面的皇帝看得高兴，忍不住又哈哈大笑了起来，直言将军乃是真性情，并且当即下令将宫中酒窖中的上百坛陈酿赏赐与他。
“末将叩谢吾皇圣恩。”
封迟毅自然是从善如流。
到了这时，宴席才算是正式开始了。
火树银花不夜天，水袖佩环舞翩迁。
大殿内歌舞升平，一派祥和融洽之景，只是这祥和之下又有多少波涛暗涌，就不得而知了。
傅桢坐在靠近角落里的位置，这地方离大殿中央有点远，但是视野很好，一眼扫过进去几乎能将大殿内所有人的神情看个周全。
与她离得较近的是赵家的一位夫人，傅桢只觉得眼熟，至于是哪位夫人，就记不大清了。
这会儿朝臣们已经开始同封迟毅敬酒了，大殿中响起了一片劝酒声。
忽然，傅桢感受到了旁边传来的视线，微微偏头看过去，正好捕捉到了一道带着三分打量的目光。
“傅家妹妹。”
偷窥被发现，装扮精致华丽的妇人却半分不见慌张，只微微侧身向着女子的方向，轻拢衣袖，眉眼微垂，语带笑意地微微颔首。
“多年不见，妹妹大抵是不记得我了罢？赵家大爷是我的夫君，赵瑜是我的儿子，若是按着辈分来……妹妹该是唤我一声世嫂的。”
赵修文的夫人，原御史台林御史之女，名宓遥（mi去声），如今赵家真正的当家主母。
“原是赵大夫人，傅三眼拙，还望夫人莫要怪罪才是。”
傅桢没有跟赵家攀亲带故的意思，自然不会认下这个天降的“世嫂”，只是规规矩矩地问候了一句。
见她表现得如此疏离，赵夫人不由暗自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无奈。她又靠近了些许，直接握上了女子温热的双手，心疼地道。
“妹妹大可不必如此疏离与我，赵家与傅家世代交好，老太君在府中也日日念叨着夫人，只惶恐夫人若是在旁处受了委屈，却不愿同我们说……”
她拧着两道细细的柳眉似真似假地叹了口气，又说道。
“要真算起来，也是阴差阳错，只差一点，妹妹便能同我瑜儿缔造一桩金玉良缘，怎奈天不遂人愿，当日老太君拿了你与瑜儿的婚约前去宫中，皇上却……”
后面的事她没有说，傅桢也知道，萧聿明那朵奇葩直接撕了那劳什子的婚约扔到了老太君脚下，给老太君直接给气病了。
所以说早八百年前的事了，这位赵大夫人现在提起来是想干什么？
“要么说妹妹命苦呢，这不刚打了败仗受了重伤，又被迫嫁给一个不能人道的阉人，我这心里面啊真的是……”
“赵夫人何出此言？”
实在是看不惯这赵夫人一把年纪了还在这儿惺惺作态的姿态，白降站在傅桢后面，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我家大人同夫人的婚事乃是皇上亲赐，行过了三书六礼的，当日大婚之时，整个燕都百姓都看得真切，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半分不曾亏待！怎的到了大夫人这儿，就成了被迫呢？”
被一个婢女如此落面子，林宓遥的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冷笑一声，微仰着下巴，眼神极度不友好。
“呵！妹妹的这婢子好生伶牙俐齿，估计是在原主子那儿也是个没规矩的，这才被指来照顾妹妹。果然，阉人生性薄凉，哪里又真能因着成婚，便对妹妹你……”
“大夫人所言极是！”
傅桢忽然打断她，神情真挚无比，就连原本疏离的语气都染上了几分殷切。
“……听大夫人一席话，傅三顿时醍醐灌顶，只恨当初一念之差才落得如此凄凉。”
闻言，林宓遥眼中不由划过一抹得意之色，唇角扬起一抹笑容，但是女子的下一句话，又让她的笑容僵住了。
“傅三明日便与沈雁行和离，去求皇上为傅三与心禅世侄赐婚，万不能辜负了大夫人一片良苦用心才是！”
“啊？你这……”
真是男人堆里滚出来野丫头，张口就是和离再嫁，她以为自己是公主吗？还能想嫁谁便嫁谁！
一想到这傅桢居然真的打着她瑜儿的主意，赵大夫人就气不打一出来，登时脸色就变了，随意搪塞了几句便面色难看地起身离开了席位。
“主子您真是太聪慧了！”
看着女人落败而逃的身影，白降心下解气了不少。
不就是一个赵家么，连她家夫人的一根手指头都避不过，嘚瑟个屁！还专程跑过来寻不痛快，不是找骂又是什么？
赵大夫人今日这出是为了赵瑜，傅桢能感觉得出来她对自己的敌意，索性她原本也没想和她搞好关系。
这一次，算是她欠赵瑜的，若是再有下次，她定不会这般好说话。
这边的风波暂定，有了林宓遥的前车之鉴，目前还没人敢再去招惹傅桢，另一边沈雁行那边却是又起了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