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酒蒙子的往昔与今朝
每当提及“酒蒙子”,那往昔尚有几分帅气的形象,便如风中残烛,在如今这满身陋习的泥沼中渐渐熄灭,二者形成了极为刺目的反差。遥想当年,母亲尚未出阁之时,他也曾是那般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身姿挺拔如松,面庞线条硬朗却不失俊朗,双眸明亮有神,恰似夜空中闪烁的星辰,鼻梁高挺,薄唇微微上扬,带着一抹不羁的笑意,与堪称全镇明珠的母亲并肩而立,活脱脱就是从那风靡大江南北的《上海滩》中走出的“冯程程与许文强”,剑眉星目,风采照人,不知惹来多少旁人的艳羡目光。母亲则是面容姣好,眉如远黛,眼眸清澈灵动,笑起来时宛如春日盛开的繁花,娇艳动人,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身后,身姿婀娜,在人群中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彼时,外祖父为迎接他这位乘龙快婿,兴高采烈地杀猪宰羊,摆下丰盛的宴席,还特意烫了一壶醇厚的老酒。乡间的小院里,张灯结彩,大红色的灯笼高高挂起,随风摇曳,似在欢快地舞蹈。亲朋好友们纷纷从四面八方赶来,一时间,小院里人头攒动,欢声笑语不断。孩子们在人群中嬉笑穿梭,追逐打闹,大人们则围坐在一起,嗑着瓜子,唠着家常,脸上洋溢着喜庆的笑容。厨房里,热气腾腾,灶火熊熊燃烧,映照着厨师们忙碌的身影。切菜声、炒菜声、碗碟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热闹的乡村交响曲。院子中央,临时搭建的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上面摆满了各种美味佳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有肥而不腻的红烧肉,色泽红亮,入口即化;有鲜嫩多汁的白切鸡,皮黄肉白,香味扑鼻;还有清爽可口的凉拌菜,色彩斑斓,令人垂涎欲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的脸上都泛起了红晕,气氛也愈发热烈起来。然而,几杯热酒入喉,他便似被那酒意勾去了魂魄,失了应有的分寸与礼数。外祖父见他已有几分醉意,便提议这是最后一杯,也好让这宴席圆满收场。可他呢,仿若被那酒瘾操控的木偶,对外祖父的良言相劝充耳不闻,执意要继续畅饮,竟还不知深浅地拉着岳父大人一同陪饮,那副模样,全然将尊老敬贤的礼仪抛到了九霄云外。酒足饭饱之后,外祖父与母亲苦口婆心地劝他莫要再贪恋那几口香烟,他却像是被烟瘾附了身的恶鬼,对劝阻置若罔闻,自顾自地接连抽了好几袋烟。一时间,屋内烟雾弥漫,那袅袅升腾的烟雾,仿佛是不祥的预兆,悄然预示着他日后深陷烟酒泥潭无法自拔的命运。
他酗酒之后的丑态,简直堪称一场令人作呕的闹剧。常常是整日瘫卧在床上,好似被抽去了脊梁骨的软虫。那只颤抖的手哆哆嗦嗦地伸向那只破旧的塑料酒瓶,随着“吱呀”一声瓶盖开启,刹那间,一股浓烈刺鼻的白酒味如汹涌的潮水般弥漫了整个屋子,直呛得人喉咙生疼、眼眶泛泪。他仰起头,将那辛辣的酒水如倒水般一股脑地灌进嘴里,酒水顺着喉咙一路滑落,那“咕噜咕噜”的吞咽声,仿佛是恶魔在侵蚀他的身体,似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浸泡在这烈酒之中,彻底腐蚀殆尽。饮酒之际,他的脸涨得如熟透的番茄般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像是一条条蜿蜒爬行的蚯蚓。他一边胡乱地挽起衣袖,一边松开那勒在腰间的皮带,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在酒意的熏蒸下略微畅快些。端着酒杯的手像是被施了魔法,不受控制地颤抖着,酒水在杯壁间晃荡,溅出些许飞沫。那倒酒的动作愈发僵硬,却好似被某种邪恶的力量驱使着,频率愈发加快,好似生怕这酒不够喝似的。夹菜时,他那不听使唤的手好似两根笨拙的木棍,原本轻而易举就能夹起的菜肴,此刻却如同顽皮的小精灵,一次次从他的筷子间滑落,最终无奈地掉落在地上,发出令人心烦的声响。待酒意愈发浓烈,他的神志已然不清,辨知能力如同被狂风席卷而去的残叶,消失得无影无踪。掏烟时,那原本简单的动作在他手中变得异常艰难,过滤嘴常常朝外,打火机拿在手中,他瞪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左看右看,许久都辨不出正反,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三五分钟的时光就在他这迷茫的摸索中悄然流逝,却也未必能将那小小的火苗点燃。而后,他便彻底陷入了神志不清的混沌状态,嘴里嘟囔着含糊不清、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语,像是在诉说着某个无人能懂的神秘故事。他给自己斟满一杯又一杯,酒水洒落在桌上、地上,形成一片片湿漉漉的水渍。直至最后,他打着饱嗝,身体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沙发或床上,浑身乏力却仍被那恶魔般的酒瘾驱使着,妄图继续沉浸在那酒水构筑的虚幻世界之中。
犹记得那一日,夕阳的余晖刚刚消失在地平线下,他下班后便与一众朋友钻进了那弥漫着烟酒气息的小酒馆。时光在杯盏交错间悄然流逝,直至半夜十一点,那归家的钟声早已敲响,他却依旧不见踪影。我与母亲在家中如坐针毡,担忧的情绪如潮水般在心中蔓延。母亲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着他的电话,那单调的拨号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每一声都像是重重地敲击在我们的心尖上。直至第十七次,那突兀的敲门声如炸雷般在门外响起,同时伴随着一阵如狼嚎般的呼喊声,那声音中满是酒意的癫狂。母亲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花容失色,赶忙起身前去查看。只见他被两位朋友左右架着,身体摇摇晃晃,好似风中的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那手中的钥匙随着他的晃动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仿佛是在为他这狼狈的模样奏响一曲悲凉的乐章。母亲急忙将他扶进屋,可他刚一进屋,便如决堤的洪水般呕吐起来,秽物如雨点般溅落在地上、母亲的衣服上,那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令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直欲作呕。母亲强忍着心中的厌恶与不适,待他稍稍平静后,默默地清理着那满地的污秽。然而,这一夜的惊吓却如一道深深的疤痕,刻在了母亲的心中。此后,母亲只要听到稍大一点的动静,心中便会涌起一阵莫名的慌乱,那是被恐惧深深烙印下的后遗症。
他在外酗酒过度之时,那暴躁的脾气便如被点燃的火药桶,一点就炸,常常与工友因些微小事起争执打斗。母亲知晓他这恶习后,在卖菜卖果时便总是提心吊胆,仿若惊弓之鸟。她的心思被这无尽的担忧搅得如一团乱麻,全然无法集中精力。常常是顾客买了东西,她却在找钱时手忙脚乱,甚至会多找给顾客钱,闹出不少令人哭笑不得的笑话。那些在旁人眼中或许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可对于母亲来说,却是生活给予她的一道道深深的伤口,虽不致命,却疼痛难忍。
我与母亲曾无数次怀着满心的期待与恳切,试图将他从那烟酒的深渊中拉拽出来。有一次家中来了贵客,本应是宾主尽欢的美好时刻,可他却又一次被那酒瘾牢牢掌控,喝得酩酊大醉。半夜时分,他胃中翻涌,吐得满屋子狼藉一片,那刺鼻的气味弥漫在每一个角落,久久无法散去。我们围在他身边,苦苦相劝,他醉眼朦胧地望着我们,满口答应会戒酒,那诚恳的模样让我们一度燃起了希望的火焰。可谁曾想,下次吃饭时,他却将那曾经的承诺如丢弃一片破布般抛诸脑后,依旧我行我素地端起酒杯,那酒水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却也如一把利刃,刺痛了我们的心。我们不甘心就这样放弃,精心制定了一个又一个计划。买来各种新鲜的水果和美味的熟食,满心期望他在酒瘾发作之时,能够被这些美食所吸引,从而放弃那害人的酒水。那些水果色彩鲜艳,散发着诱人的果香,熟食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的肉香,仿佛是我们用爱与希望编织而成的救命绳索,试图将他从那黑暗的深渊中拉回。虽为此花费了不少钱财,可我们心中从未有过一丝犹豫,只要能让他戒掉酒瘾,哪怕倾家荡产我们也在所不惜。奈何,现实却如同一盆冰冷的水,无情地浇灭了我们心中那炽热的希望之火。这些精心策划的计划,不过短短几日,便如同那泡沫般在阳光下破碎,消散得无影无踪。此后,我们又尝试了诸多方法,可每一次都是以失败告终。我们甚至狠下心来,想要送他去医院戒酒,那是我们最后的挣扎,是我们在绝望边缘的孤注一掷。可他听闻后,却如被激怒的野兽般大喊大叫,声称那医院会把他逼疯,说那里如同监狱般可怕。他那惊恐的眼神中,却也透露出一丝对烟酒的眷恋与不舍,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依赖,让我们感到无比的悲哀与无奈。
在祖母家那温馨的饭桌之上,他也曾在众人面前信誓旦旦地扬言要戒酒。祖父听闻他的豪言壮语,不禁打趣说道,他若能戒掉这酒瘾,自己便能戒掉那赖以生存的米饭。祖母则在一旁无奈地叹息,说他是“外马性,身上有东西”,那话语中虽有责怪,却也饱含着对他的一丝怜惜与期望。家人围坐在一起,皆用那充满期待的目光望着他,盼望着他能在这一次真的改过自新,重新找回那个曾经让大家骄傲的自己。我也曾怀着满心的担忧与急切,以一位工人因酗酒而患上脑血栓最终瘫痪在床的悲惨事例劝他。我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那病人的痛苦与无助,眼中闪烁着泪花,声音微微颤抖,试图用这真实而残酷的故事唤醒他那被酒蒙住的良知。他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神情有过一瞬间的动容,那原本浑浊的眼睛中似乎闪过一丝清醒,他连忙点头称是,那模样让我一度以为他真的下定决心要戒酒了。可时光匆匆流逝,如今他依旧深陷在那烟酒的泥沼之中无法自拔,祖母那原本充满期望的目光,也在这日复一日的失望中渐渐黯淡,如同那即将熄灭的烛火,只剩下一丝微弱的光亮。
他不仅酗酒,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烟鬼。吸烟时,那只粗糙且布满老茧的黑手,好似一根干枯的树枝,夹着那纤细的香烟缓缓送入口中。他微微眯起眼睛,浅浅地吸上一口,那烟雾如幽灵般缓缓涌入他的口腔,却又闷在肺中许久许久,才如一条白色的丝带般轻轻吐出来。那吐出的烟雾在空气中弥漫、缭绕,像是一个个孤独的灵魂在无声地叹息,满是落寞与寂寥。他全然不顾及家人的感受,常常在那封闭的家中肆意吸烟。烟灰与烟头如同被他遗弃的孩子,随意地丢弃在房间的各个角落,满地满床皆是它们的身影。家中明明摆放着烟灰缸,可他却视若无睹,仿佛那只是一件毫无用处的装饰品。有一次,我满心欢喜地拿着数学作业前去向他请教难题,他嘴里叼着烟,那烟头的火光在他嘴边闪烁,好似一颗危险的火星。加之他刚饮完酒,身体摇摇晃晃,手也止不住地颤抖。就在他伸手接过作业的瞬间,那颤抖的手一抖,竟将作业的一角点燃。刹那间,火焰如一条饥饿的毒蛇,迅速吞噬着纸张,我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手忙脚乱地扑灭火焰,可作业却已被烧得面目全非,那原本整洁的页面上留下了一片焦黑的痕迹,如同我心中那被他的鲁莽行为深深刺痛的伤口。
上元节,全家怀着崇敬与虔诚前往祭祀祖先。以往每次都是用打火机小心翼翼地烧纸,可那次他却图一时之便,用那尚未熄灭的烟头去点燃纸张。谁料,那看似微不足道的烟头,却如一颗罪恶的火种,瞬间点燃了周围的枯草与落叶。火势如脱缰的野马般迅速蔓延,刹那间,整座山都被火焰笼罩,那熊熊大火如一条肆虐的火龙,张牙舞爪地吞噬着一切。火焰的光芒在黑夜中闪烁,映红了半边天,滚滚浓烟如黑色的幕布般升腾而起,刺鼻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呼吸困难。家人惊慌失措地四处扑火,呼喊声、哭泣声交织在一起,那原本神圣而庄重的祭祀仪式,被他这一个鲁莽的举动搅得混乱不堪,险些酿成大祸。
劳动节,他兴致勃勃地带着我去登山郊游,本应是一次亲近自然、享受美好时光的旅程,可他却依旧恶习难改。一路上,他不仅毫无顾忌地乱扔垃圾,那食品包装袋、果皮纸屑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地散落在山间小道上,破坏了那原本清新自然的美景。还随地吐痰,那一口口污秽之物玷污了大地的洁净。更令人气愤的是,他随手丢弃的一个烟头,如一颗定时炸弹般,再次引发了一场山火。那火势借着风势迅速蔓延,干枯的树枝在火焰中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像是大自然痛苦的呻吟。山上的动物们被吓得四处逃窜,原本宁静祥和的山林瞬间陷入一片混乱与恐慌之中。我望着那肆虐的大火,心中充满了愤怒与无奈,对他的失望如同那越烧越旺的火势,在心中熊熊燃烧。
小时候放暑假在祖母家,那是一段充满回忆的时光。可记忆中,除了祖母和我之外,酒蒙子、叔父、姑父、祖父都沉浸在那烟雾缭绕之中。在我国北方广大农村地区,家庭成员十有八九都会吸烟,这本是一种较为普遍的现象,可对于他来说,烟酒却如同他生命的两大支柱,缺一不可。烟不离手,酒不离口,那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一种常态。每当放假的时候,只要我看到他那手指间夹着的香烟,心中便会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那时我年幼无知,只想着用自己的方式去阻止他吸烟。于是,我便用我那稚嫩的小手,使出全身的力气弄断他手中的烟卷。每弄断一根,我心中便会涌起一股强烈的成就感,仿佛自己是一位拯救世界的小英雄。那时单纯的我,误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他戒掉烟瘾,现在回想起来,那是多么的幼稚可笑。就如同“灶王爷扫院子”一般,只是徒劳无功,且愚不可及。他这长期吸烟的恶习,如同一股无形的毒雾,弥漫在家庭的每一个角落。母亲与姐姐多次苦口婆心地劝阻他,可他却依旧我行我素。最终,母亲在这日复一日的烟熏雾绕中,不幸患上了咽炎。那病痛的折磨让母亲的声音变得沙哑,喉咙常常疼痛难忍,可他却似乎并未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他的过错,依旧沉浸在他那烟酒构筑的虚幻世界之中,对家人的痛苦与困境视而不见。
唉,他就这样在醉生梦死中一天天虚度光阴,全然不顾及妻儿的艰难处境。妻儿在一旁只能无奈地叹气垂泪,那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脸颊,每一滴都饱含着无尽的心酸与悲哀。家庭的温馨与安宁被他搅得支离破碎,如同那被暴风雨摧残后的花园,曾经的繁花似锦早已不见,只剩下一片狼藉与荒芜。那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家,如今却被愁云笼罩,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