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南海有飞鱼
人们向往着充满勃勃生机的日出,那是对生命的热爱。
“睡得好?没晕船?”6点多醒来,我问李老师。
我们在海上已航行了12个多小时。
“嘿嘿嘿,傻人有傻福。刚才还在梦乡呢!猜猜看,在哪里?”李老师有些得意。
“肯定是……”
“青藏高原!”
“哈哈哈!心有灵犀嘛,怎么我俩做梦都一样的?到了大海当然会想到高山!”
“那里已成了我们的故乡嘛!走,观赏海上日出去!”
东天一片轰轰烈烈的绛色云,云层上迸射出万道霞光,将蓝天照耀得光彩夺目,留下了无限的想象空间——红日跃出海面的壮美……红艳辉映,湛蓝的大海有了另一种色彩、风韵。
它使我想起了青海湖、西藏的纳木错湖,甚至川西的九寨沟、黄龙那里只有几平方米的海子的色彩——都是这样披着红艳艳的湛蓝。
初阳普照,大海犹如鸢尾兰盛开的花海,蔚蓝中闪烁着淡淡的紫艳,焕映着明丽的青翠。
海鸥在海轮的上空纵横飞掠。乘客们纷纷向空中抛掷食物,大海的精灵们施展起各种飞行技巧,或侧飞,或回旋,或俯冲,总是能灵巧而准确地叼起食物。
乘客们使尽了抛掷的方式,鸟儿们也就施展起各种飞翔本领,引得甲板上爆发出阵阵欢呼声……
“小鸟,小鸟!”
我顺着李老师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浪峰上有一个黑点掠过,眨眼之间又消逝在海中……
在这样辽阔的大海上,怎么可能有小鸟呢?飞翔需要能量支持,鸟的体重大小和飞行距离有着密切的关系……
“那边,远处,有个小浪花……”
还没等我看清,李老师说的那只鸟儿已无影无踪,只将一圈涟漪留下。
难道是水禽?
正在这时,远方四五只小鸟蹿出了海面,刚看到一只海鸥俯冲追逐,它们又全部蹿入了海中……
“什么鸟?看清了?”李老师问。
“像蚂蚱呢。还记得那年我们从青海的花土沟油田去新疆、翻越阿尔金山山口时,天上老是响起叽溜声,也以为是鸟。最后抓到一只,才看清是黑蚂蚱!”
“说神话了!大海上有蚂蚱?蚂蚱会游泳?”
在左舷的三四十米外,突现涌浪,像沸水,我连忙要李老师注意那边——我是在巢湖边长大的,捕鱼捞虾是童年生活的乐趣。不说从水纹的变化能知有鱼没鱼,但见如此的海水涌沸,我知道下面肯定有大鱼。是鲸,是鲨?
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海鸥们已像利箭射来!
一群精灵蹿出了海面,掠着海面直线飞行;有的尾巴还在水中搅动着,像摇橹。
刹那间,鸥群闪电般地追猎。得手的已仰头爬高;有两只海鸥为争夺同一猎物,打得不可开交,羽毛翻飞,双双坠入海中。
小精灵们时而滑翔,时而钻进海中……
我惊喜地大叫一声:“飞鱼!”是的,我看到了它们张开的翅膀——细长的身躯两侧张开着翅膀。
“真的?能确认?”
“错不了!南海飞鱼!哈哈,它们来迎接我们呢!”
“真有会飞的鱼!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信!”
世间万物,形形色色都有绝招——为了生存。
“是飞鱼,南海多得是。别急,今天你们还能看到更精彩的!”阿山已站在我们身后。
“说说,我也听听。”东方明也靠拢过来了。
李老师急了:“不能说。阿山,别剥夺了我们发现的快乐!”
阿山笑得很灿烂。
我突然举手一指鸥群,问阿山:“这里有鲣鸟?”
“鲣鸟?就是大名鼎鼎的鲣鸟?鲣鸟不是生活在东岛上的吗?已快到那个神极的童话岛了?”李老师激动得连连追问。
很多朋友介绍过童话般的童话岛,那里有罕见、珍贵的水芫花,不吃草的野牛,还生活着八九万只神奇的鲣鸟。
但到永兴岛不可能经过东岛。以鲣鸟猎食飞行的半径推测,距离东岛还有四五十千米呢!
阿山只是笑而不答,那笑容中藏满了机灵,还有着顽皮。这家伙,玩的什么玄虚?我心里突然想起朋友猎人小张、精瘦的查老头……猎人多有绝招,极睿智、机警,也多有怪癖,这是在艰难的行猎生活中造就的。
“别揣个葫芦不开瓢,说呀!”李老师只好求助于我了。
我指着那群在空中争抢着抛起来的食物的海鸥:“你没发现,有的鸟根本不去抢食?”
“是呀!还有全身羽毛是褐色的,也有翅膀是褐色的……不能是吃饱了吧?”
“再看它们脸上的颜色,一样不一样?”阿山笑得眯起了眼。
“真的不一样呢!有的是蓝脸……有的蓝脸上还有红……”
“我们在黄河源、云南滇西的中甸、西藏的巴松错湖、昆明的翠湖、家乡的巢湖都见过各种各样的鸥鸟,有谁不去抢抛给它的面包、花生米、玉米呢?有谁的脸是蓝的呢?”
“鲣鸟只吃鱼?脸是蓝的?鲣鸟这么专一、执着!”
“它终生与大海相伴,食性当然特殊!”
东方明在一边连说:“稀罕,稀罕!头一次见到不吃五谷杂粮的鸟呢!”一边跟着鸟儿往右舷走去……
突然,响起一片惊呼声,乘客们纷纷躲藏、闪让——
天上射出粪雨,鸥鸟们发射出空对地“导弹”后,随之翩然而去。
哈哈!哈哈!
有头上中彩的,有衣服上挂花的——
“腥死了!”
“这样臭!”
肯定是有人搞了恶作剧。
不错,有人故意做抛食状,逗得鸥鸟们连连上当,屡屡受骗,激起了愤怒。
“叫你别逗它、骗它,你就是不听!鸟儿也有尊严,中了大彩吧!还不赶快去洗头!”
尽管有人抱怨,但这场粪便“导弹”,还是带给了大家欢乐,并在欢乐中警示着作为万物之灵的人,应尊重一切的生命。
阿山证实,蓝脸的鸟儿确是鲣鸟——是从它在我国唯一的栖息地东岛飞来的。它只吃鱼,特别是这种飞鱼。
我对李老师使了个眼色,就心有灵犀地一起站到了右舷。她明白是要等待飞鱼,仔细地观察这个生了翅膀的精灵。
生物的进化历程,是部生命奋斗的史诗。
飞鱼的出现,使我们想起了那年在辽宁朝阳考察化石群。中华龙鸟的发现震惊了世界,平息了多少年来关于鸟类起源的争论。
是的,生物学家已证明鸟的祖先是恐龙,那里的化石博物馆中展示了恐龙进化为鸟的各个关键时刻的化石。化石将亿万年前的历史凝固其中。因而人们谈化石时,也就是在读生物进化史。
任何的生物都具有猎食和被掠食——进攻和防卫的技能,也即生存之道。恐龙消失了,但作为它向空中发展的结果,是繁衍了一个鸟类的王国。能不能这样说:作为一个个体的生命来说,多了一种技能——就多了一条生存之道,开辟了新的生活空间,得到了发展繁荣的机会?或许这就是生物进化的原动力吧!
俗话说:“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句话用食物链朴素地道出了生存之道的深奥。作为小鱼的飞鱼,长出了一对翅膀,当然也就比其他小鱼有了更广阔的猎食的新空间;同时,也多了一种防卫的技能。
连李老师也能区分出鲣鸟和海鸥了,鲣鸟总是跟着海船上下翻飞。航海的人说,它是导航鸟;看到它,离陆地就不远了。因为鲣鸟的栖息地在海岛上,虽然它有蹼,但不在海上夜宿。
你想专门看飞鱼,它却像是害羞,就是不出来。
但时时有鲣鸟俯冲而下,扎进海里;等到浮出水面时,只看到进食时脖子伸缩的姿态,却看不到猎物的形态。
两只蓝脸的鲣鸟争打得特别激烈,从海面一直打到了天空,彼此依然不依不饶,是争食还是争偶?它们都是雪白的羽毛,红红的脚,蓝蓝的脸。眼下,我还无法分清它们的性别,只是看到有的鲣鸟,蓝色的脸膛上似乎泛着红晕。
又是一圈涌浪,像是开锅的粥。
涌浪翻腾得更为激烈。
海鸥、鲣鸟像是听到了集结号,纷纷飞到涌浪的上空,像朵飞旋的云。
啊!海面拱出了一个乌黑油亮的脊背。
“啊!啊!”
“海豚!海豚!好大的一个海豚群!”
“飞鱼!飞鱼群!”
七八只海豚跃出海面,张开大嘴兜捕飞鱼,一弓身,画出一条条流畅的弧线,再扎入海中。
早已集聚在涌浪上的鲣鸟,在嘎嘎的呐喊声中,纵横飞掠,回转百环,追逐捕猎飞鱼。
飞鱼们在浪尖上如一条条银线,射向不同的方向。
刹那间,天空、海面、海底,上演了围猎与逃亡的大博弈。
遭到上下围攻的飞鱼,个个勇敢地面对仇敌,奋力疾飞,运用群体的协作,迷惑敌人。
一只鲣鸟对一条飞鱼穷追不舍,眼看长喙已触到飞鱼脊背时,飞鱼却一头扎进了水里。追击的鲣鸟一扭头,再选目标。然而,海面上已没有了飞鱼的身影……
水里激起更大的涌浪,海豚堵住了飞鱼的逃亡之路,飞鱼又纷纷跃出海面飞了起来。
一只鲣鸟瞅准了目标,从后面追击着一条飞鱼。正当飞鱼要钻入水底时,侧面飞来了那只刚刚狩猎失手的鲣鸟,一口将它叼住了。
两只鲣鸟配合得异常默契、到位。
正当那只得到猎物的鲣鸟得意扬扬地爬高时,一片乌云从上空扑下——
一只黑色的大鸟,将两米多长的双翅一收,如出膛的炮弹击来,深叉的双尾,像是炮弹的尾翼。
鲣鸟吓得吐出了飞鱼,而那黑色的大鸟只一回转,已在空中叼住了飞鱼。鲣鸟趁机逃掉。
“军舰鸟!”
不知什么时候,六七只军舰鸟,已纷纷向得到鱼的鲣鸟展开了凌厉的攻势,刮起了阵阵旋风。眼看被盯上的鲣鸟纷纷丢下猎物逃窜,军舰鸟也就迅速地抢去了它们到口的食物。那空中接物的飞翔姿势,娴熟老到,表明了它们强盗的本性。
军舰鸟是海鸟中的飞行冠军,体格庞大、强壮,攻击目标时,时速能达到每小时400多千米。它还是续航可达1000多千米的霸王,但因为它几乎没有蹼,羽毛也不防水,只能猎取水面的鱼类。然而,它由此发展了另一种本领,专肆抢劫,落得了一个“海盗”的名声。
这场令人眼花缭乱的战斗,比夏天的雷暴雨还快,顷刻之间就烟消云散……
“海豚在海里追击飞鱼,飞鱼只得跃出水面飞行,没想到正落到守株待兔的鲣鸟嘴里,而鲣鸟更没想到还有强盗鸟在等着。或许是军舰鸟早已等在附近,有意让鲣鸟为它们打猎吧。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太纷繁了,简直像是写小说,一环套一环!尽管有天罗地网,还是有很多飞鱼胜利大逃亡,这就是弱小动物要营群生活的道理。看来,最弱小的动物也有它们生存发展的本领啊!”李老师很兴奋,她已看出了生存竞争中各自施展生存之道的奥妙。
“哎哎,你什么时候学会做总结报告了?那是当领导的专利!”我调侃李老师说。
“我说错了?”
“看到飞鱼怎么飞的了吧?”
“还真像大蜻蜓呢!翅膀只薄薄的一片,像蝉翼,闪着淡黄色的斑块,贴着海面能飞二三十米的距离,有的能飞四五十米呢……对了,它不会扇动翅膀,还是翅膀不能扇动呢?好像还不会拐弯,也不能侧飞……眼睛像是蓝色的……”
见我们只是笑着,东方明像是未回过神来。
“哎!大侠,你还在神游呢?”
东方明说:“不可思议。北海没有飞鱼。过去只听说有飞鱼,原以为是形容鱼在水面跳跃,哪里知道它们真的长了一对翅膀!当然,那是由鳍进化来的。它们竟然能飞翔几十米远!不过,它们离我们太远了。真的没看到它们有没有扇动翅膀,仅仅是滑翔?”
李老师问我看清没有,我摇摇头,只是说这精彩的场面太短暂了。
李老师说:“飞鱼,再来一次!”
大约是逃亡的飞鱼早已远离了这危险地带,我们再也没有见到它们的身影。军舰鸟也已远去,只有鲣鸟还在盘旋。
阿山安慰李老师:“你一定能再看到飞鱼。我会领你们去捕飞鱼的,保证你们用手都能逮到,逮得不想逮为止,让你们看个够!”
“能钓到?”李老师问。
“飞鱼太小了,我也不钓它。你一定要问那怎么捕?不过,我不想剥夺你发现的快乐。再说,捕它太简单,太神奇了……天机不可泄露!”
李老师正要说什么,东方明突然说:“鲣鸟呢?”
是呀,刚才还盘绕在船头呢,怎么说话间就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