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话︱每一扇窗后的光
乐山明媚的阳光穿过落地玻璃窗，在临江花苑营销中心的访客休闲空间流窜，形成均衡的光影美学。
夏晨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快速地瞥了晓婷一眼。
虽然两人坐的是舒适的布艺沙发，晓婷的腰干始终挺得笔直，丝毫没有挨到布沙发靠背上。
从夏晨这个角度瞥去，刚好可以看到她精致小脸的优美轮廓。
她修长的双腿并拢并呈现出优美的L形坐姿曲线，是极为职业化的坐姿。
一头波浪卷长发被她信手撩到身后，含着笑意的眼睛专注地望着眼前的甲方高层——临江花苑营销副总监罗森。
“对于这个项目，我们最关切的是咋个解决它的地段在乐山民众心中的认知价值。”罗森戚着眉头，“东岸这个地方离主城区有一定距离，区域配套也还没做起来……”
他略显烦恼地拿起杯子，轻啜了一口柠檬水。
这个细微的举动并没逃过晓婷敏锐的眼睛，她克制地维持着认真聆听的表情。
“所以在提案里，我们最感兴趣的是，广告公司准备如何处理和解决这个认知问题。”罗森右手食指轻轻敲着玻璃杯，“咋样让市场和消费者的眼光集到到这个区域里来？”
现场的沉默维持了约有五秒。
他最关注的议题应该阐述完了。
——晓婷飞快地作出了判断。
不假思索地，她直视着罗森的眼睛，迅速给出了策略上的解答：“临江花苑离主城区有一定距离、区域配套还在兑现当中，这是无法改变的现实，所以传播的价值表现一定要变。”
“变？”罗森与身旁的营销经理朱萍交换了下眼神，两人显然都被引发了兴致。
“以成都为首，当前的四川城市正陷于时代性的蜕变当中。商业版图的持续扩张，为乐山带来前所未见的繁华，与此同时，城市也无可避免地陷入千篇一律的钢筋丛林和车水马龙。”
晓婷顿了一下，观察眼前两位甲方客户的脸部表情变化。
确定他们对这个话题方向感兴趣，她才继续阐释了下去。
“快速城市化的进程，带来的是不断加快的工作节奏与压力。在当代乐山民众的内心，也会格外怀念当初安逸巴适的生活，毕竟这是四川人骨子里对生活的向往和定义。”
好厉害的腹稿。夏晨心想。
这个项目的资料在今天早上才发了过来，晓婷不过在出发往高铁站的一个小时前简单地过了一遍。
即使并没作好充分的准备，面对客户，她依然能够籍着多年积累的策略思维侃侃而谈。
这种从内心油然而发的自信，无论看了多少遍，也依然让夏晨无法抵挡。
“那么，东岸与主城的距离，不但不是我们的劣势；相反地，在传播口径上，它能一举成为项目地段的最核心价值。”晓婷的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然后，她继续说了下去：“凯信集团访遍乐山，最终在东岸寻觅到这片珍贵的土地，它与繁华保持理想距离，有着绝佳的江景资源，以及邻近公园的静谧环境，这意味着啥子呢？”
察觉到两位甲方的情绪都被调动以后，晓婷适时地抛出了问题。
她当然不是要让两位客户解答，而是蓄意留给客户短暂的思索时间，更能从专业角度上获取他们的认可与信赖。
所以她接着立刻给出了答案。
“意味着东岸是乐山最适合生活的片区，这里有城市级公园配套持续输送鲜氧，俨然我们社区门前的天然大花园。”
“也意味着，我们的业主回到社区时，能够实现静谧宁馨生活与喧嚣城市压力的完美切换。”
她的腰干依然挺得笔直，从来访到现在，坐姿未曾有任何转换：“同时，东岸还没建好的城市配套，意味着这里有更璀璨和不可估量的未来，我觉得传播应该朝这个方向去演绎。”
罗森与朱萍再度交换了眼神。
夏晨捕捉到罗森对着朱萍微微点了点头，身为地产广告公司客户对接端口的他，一颗牵挂着的心顿时安稳了下来。
凭着两年的客户对接经验，夏晨明白，晓婷的策略思路被面前的两位甲方认同了。
不用看，他也知道此刻那张美丽的脸上，一定依然云淡风轻。
不轻易被客户洞察心迹，是晓婷向来秉承的工作准则，跟随了她两年的夏晨对此深谙于心。
“今天聊得很愉快。”在结束这次会谈时，罗森亲切地向晓婷伸出了手，“赵总，我很期待你们的提案表现。如果案子真的把这个思路的逻辑做了出来，我会向公司推荐你们的。”
晓婷握住了他的手。
这一次，她露出了明媚的笑容：“谢谢罗总、谢谢朱经理，我们会努力的，如果有幸和贵司合作，我一定会督导团队做出不负你们信赖的作品。”
夏晨事先预约好的专车，10分钟后如约而来。
尽管不过24岁、进入职场也才两年，但作为一名客户对接，他确实很有眼力见。
他对项目洽谈时间进度的把控也非常精确，虽然与晓婷隔着职位等级的鸿沟，却跟得上她的思维和步骤。
在客户面前专业得无懈可击的晓婷，直到坐上APP专车的后座时，才露出了掩饰不住的淡淡倦意。
她用手支着前额，缓缓地舒了口气。
“辛苦了。要这么快速地对传播议题给出建议，刚才消耗了不少脑力吧。”
夏晨看向晓婷，左手不被察觉地悄然朝她刚放下来的右手伸了过去。
“我是不能直白回答‘有点累’的，不是吗？”晓婷总算可以倚着专车的靠垫放松一下，“从我坐上这个位置那一刻开始，这样的场景就已经成为我工作的责任和日常了。”
“回公司后，你也还有工作要处理吧？”他右手的小指，悄悄地勾住她左手的小指，“最近我发现到一家格调很不错的小酒馆，今晚下班后一块到酒吧坐坐？”
来自年轻男孩肌肤的微妙触感，籍由两人小指的相互缠绕，在避开司机视线的隐秘角落，被心照不宣地相互撩拨着对方的心弦。
“今晚不行。我爸妈前几天从宜宾上来看我，今晚约好要一块吃饭的。”晓婷摇了摇头，“处理完工作再赶过去已经很晚了，所以我还特地找了要好的朋友先过去作陪。”
“咦，这样啊。”夏晨望向车窗外的风景。
直到抵达动车站之前，他们的小指始终缠绕在一起。
这个过程中，他时不时会轻轻摩挲晓婷的小指。
他喜欢听她的声音，喜欢看着她的脸庞，或者被她的眼神所凝视着。
而这种避开第三者司机的视线，悄然进行的肌肤接触很玄妙、又带些情感交集的小刺激。
也是在晓婷稳妥而模式化的工作和生活里，一丝透过缝隙悄悄溜进来的光，映亮着她缺乏变化的人生道路。
刚走出成都高铁站，匆匆坐上夏晨预约好的专车，两个人马不停蹄地赶回高新区的公司。
在这个高速运转的行业里，每个身处其中的人，无论职位高低，都是必须配合规则的棋子。
所幸自已还年轻，还有足够的精力和热情，去应对这纷至沓来的工作，夏晨想。
配合着晓婷的脚步，他伴着她快步走入办公大楼，在电梯里率先按下23层的按键。
在工作环境里，他们又保持了安全的距离。
走进地产广告公司“品胜”，夏晨和晓婷随即朝着各自的办公区域走去。
当他重新坐上格子间的座椅时，她刚关上办公室的门。
这一忙，晓婷就在办公室呆到了晚上八点。
在这期间，她收到了赵妈妈近十条催促的微信。就在半小时前，她还接了赵爸爸询问的电话。
走出办公楼，高新南区一片灯火璀璨。
晓婷下意识地抬起头。每一栋高耸的摩天大楼里，玻璃幕墙都折射出绚烂的光芒。
而在这每一扇窗口的背后，是多少个过了既定下班时间后，仍在格子间里忙碌的身影。
高新区的每一条道路、每一道灯光、每一个地标，背后都有努力奔跑的人群在默默付出。
大家带着致力奔赴的梦想从蜀地的各处而来，只为启幕一场生命的新旅程。
手机的微信消息提示音再度响起。
不用看晓婷也知道，那是赵妈妈发来的催促微信。
和父母约好六点半的晚饭，却因为必须及时处理的工作，拖到了晚八点，她还没能赴约。
好在定好的餐厅就离品胜所在的办公楼不远，好在有显崧调节与缓和气氛，所以爸妈应该也不至于太生气。
一想到这里，晓婷不由得松了口气。
带着满心的歉疚，她加快脚步朝着餐厅的方向走去。
脚上的高跟鞋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穿行在这绚丽的夜色里，她有种真实地活在成都的感觉。
这是她想要的人生。
这是她好不容易，从命运手中赢得的工作状态。
即使再忙碌，就算偶尔再疲惫，她也乐在其中。
脑海里浮出现爸妈的脸庞，晓婷朝约好一起晚餐的餐厅方向，疾步赶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