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喜欢我可以，但以后别这么嚣张
许吱没见过付衍舟这样向别人示过弱，一时有点招架不住，她一个小姑娘都没难受呢，这个人怎么反倒比自己还矫情？
许吱跟在他身后到了巷子口，街道上车水马龙，有种将她拉回现实的错觉。
老三跟何灵接到付衍舟的电话，已经等在那里了，见许吱安然无恙，又瞅了眼付衍舟阴郁的脸，挠了挠头说：“姑奶奶，你可真让我们好找。”
许吱还盯着付衍舟汗湿的后背，闻言不好意思道：“抱歉，下次不会麻烦大家了。”
“舟哥差点儿没急死，平时体育课1000米长跑他老是寻个理由躲掉，我以为他运动细胞不发达呢，今天算是领教到了……”
“行了，一张嘴还有完没完了。”
付衍舟打断老三，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伸手从他手里接过许吱的书包，说道：“走了。”
话是对着许吱说的，她“哦”了一声，闷头跟上。
许吱走了几步，不太放心何灵，一扭头，看到老三冲着她做了个“我送她回家”的口型。
回身时，付衍舟在路边作势要拦一辆出租车。
许吱扯住他，动了动嘴唇。
付衍舟偏头，眼刀阵阵：“你就算想给我表演唇语，也麻烦动作幅度大一点儿。”
“我说，我们坐公交车回去好了，不要浪费这个钱。”许吱虽然之前在巷子里有这个打算，但现在跟付衍舟在一起，他肯定不会让自己付钱，她不想欠他太多。
男生插兜站定，话里透露着百分百的嫌弃：“你想让我陪你待在这个破地儿等车？”
他这个语气让许吱想起了妈妈喜欢的偶像剧里，西装革履的总裁对着小白兔似的助理说——你知道我一分钟值多少个亿吗？
唯一不同的是，付衍舟浑身汗涔涔的，那只粉色书包挂在他的手腕上，怎么看怎么怪异。
但还是没有掩盖住他帅气逼人的气质。
许吱在心里又补了句：好像这样想才显得我没那么白眼狼。
“我会把车费还你的。”她挤出一丝恳切的笑，好在对方没有拒绝。
付衍舟看了一眼许吱，手往兜里一揣，翻了个白眼：“行，我会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许吱如释重负，两分钟后跟着他上了辆出租车。
回家的路程不算近，情绪平静下来，她扭头打量着这座陌生的城市。
她也许只会在这里短暂地停留，如同以往一样。
这样想着，好像再怎么糟糕的状况也能过去，即便是痛苦也变得无比珍贵。
突然，她感觉膝盖处一热。
许吱扭头，见付衍舟的左腿往自己这边伸了伸，他不是故意的，只是长腿蜷曲着实憋屈，男生大剌剌的坐姿瞬间让宽敞的出租车后座逼仄起来。
付衍舟跟个没事人一样，自顾自地玩起了魔方。
虽然最近跟这个人的接触变得莫名多了起来，但他俩还是不熟，突然的肢体接触让许吱感觉不习惯。即便隔着布料，那一小块皮肤随着汽车的行驶有着微微摩擦。
算了，他又不是刻意的。
不过，他手上的魔方……许吱多瞅了两眼。
他动作迅速，修长的手指在魔方上转动，奇怪的是，付衍舟不管做什么都有一种奇特的贵族气质，给人一种他不是在玩幼稚的游戏，而是在做着某种科学研究的错觉。
尽管他是个渣到不能再渣的学渣。
确实，他玩魔方的技术太菜了。许吱在心里感叹了声：可惜了这副皮囊。
游戏玩得不顺，付衍舟正打算把魔方丢到一旁，偏头注意到许吱的目光，咳嗽了一声，问道：“想玩？”
什么想玩？他手里这玩意儿本来就是她的。
许吱也不好明着说他拿她东西，默默点了点头。
付衍舟一本正经地说：“这东西没你想象中的简单，不过我可以教你。”
许吱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刚刚是谁被虐得体无完肤？
付衍舟见许吱一副恳切求教的样子，挺直了腰杆，说道：“我教你口诀，第一步，顶层做出同色十字，然后再让同色角块归位。”
“哦。”许吱盯着他手里的魔方出神。
见她乖乖听讲，付衍舟有些心虚，但气势上不能输，他点头再次肯定了自己，问道：“要我给你演示一遍吗？”
许吱点头。
“我跟你说，玩这玩意儿需要脑子。”付衍舟转动了半天，怎么也拼不到一起。
他低声骂了一句，手指恨不得当即将魔方怼破。
“那个……你真的会？”许吱看过去一眼，又悄悄把视线撤回了。
那只魔方刚被惨兮兮地丢到一边，两秒过去，付衍舟又捡回来，说道：“当然会。”他怕她不信，又开始表情僵硬地继续跟它抗争。
许吱憋不住笑。
“还是我来吧，”她从他手里拿过魔方，只七秒钟便完完整整地拼好，递到他面前，“多练几次就会了。”
付衍舟愣住了，脸有点挂不住。
这篇还是早点翻过去吧。
“原来你成绩那么差，都是不务正业到这种事情上去了。”付衍舟神色不悦地换了个靠姿。
许吱看着他的脸随着车窗外光线的移动忽明忽暗，没忍住说：“只是一个小游戏而已，我是不会怀疑你有智商方面问题的。”
话一说完，许吱这才意识到自己怎么胆大到在太岁头上动土了，别的不说，付衍舟这一晚上为自己确实奔波不少，此刻自己因为哥哥的缘故在他那里得到的优待应该被用得差不多了。
“那个，我的意思是说……”许吱绞尽脑汁地找补，“像学长这样好看的人，靠脸吃饭就可以了。”
嗯？好像也不对，这不就是说他脑子只是个摆设吗？
付衍舟的脸色越来越青了。
好在车已经快到小区门口，许吱将魔方给他说道：“这个跟了我很多年，如果你想练，我送给你吧。”
付衍舟没接。
“你不要看它旧旧的，其实对我而言很珍贵，陪着我度过不少难过的时候。”
付衍舟抬了抬眼皮：“你是说，你想把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东西送给我？”
“嗯嗯。”许吱讨好地点了点头。
付衍舟似乎认真地听完，神色松了松，“嗯”了一声，接过去，轻扯了下嘴角。他装作漫不经心地往魔方上瞥了一眼，这才挪动身子给司机付钱。
下了车，女生已经背着书包转身进入小区。
他站在路边没动，眯着眼看着那个背影出神，直到她转身朝着自己挥了挥手，付衍舟才轻点了点下巴。
他的视线落在旧魔方上，然后将它揣进兜里。
过了一瞬，他又将它掏出来，放在上衣内层的口袋里。
他又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这才慢悠悠地挪动步子。
许吱一身狼狈地回家，因为事前给家里报备说晚上要跟同学聚餐，妈妈乐于见她这么快跟同学打成一片，也没怎么责备她。
洗漱完了，她躺在床上才跟何灵打了电话，确认她有没有到家。
听她声音有点疲惫，何灵犹豫着问：“你还好吧？今天真是把我吓坏了，那个陈娜拉人长得漂亮，心眼儿怎么这么坏。”
许吱沉默了一下，说道：“是我不该得罪她。”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她不就见不得付衍舟对你好吗？上次吃饭的时候付衍舟为你出头，她就已经看不惯你了。”
“他只是……”许吱想了想，挤出几个字，“见义勇为吧。”
电话那头的何灵乐得直不起身：“见义勇为？付衍舟？你私下把这么高尚的词安在他头上，他自己都不认吧。”
顿了顿，何灵继续说：“估计十中的女生他都看腻了，你刚转来，他起了点新鲜劲儿，所以对你有些不同。”
许吱抓着手机，含混不清地唔了声。
何灵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嘻嘻地问：“你什么感觉？付衍舟可是十中公认的校草。”
许吱抬头，付衍舟那张玩世不恭的脸又在眼前晃悠，她伸手将这幻象打碎，坚定地说：“还是离他越远越好吧。”
运动会的第二天，许吱完成了长跑项目，不出所料地没拿到名次。跟她一组的有好几个长跑健将，她输得心服口服，自己觉得没什么，倒是体育委员认为十分可惜。
“许吱，你其实跟第三名就差了一百米的距离，要是后面提下速，谁胜谁负真的不一定。”
她当他在安慰自己，摇头道：“不要紧，比赛第二，友谊第一。”
体育委员是个人高马大的男孩，笑起来露出好看的牙齿：“你这样的心态就很好，其实这个成绩在我们班上从来没人拿到过。”
他客套话说了一轮又一轮。
“还有什么事吗？”许吱问。
体委干脆在她边上的石阶坐下来，搓着手道：“是这样，昨天的篮球赛比得不错，同学们的积极性也挺高的，学生会那边想让咱们再来一场女生友谊赛，咱们班上得出一个名额。”
“你是说，让我参加？”
许吱指了指自己。
体委期待地看着她说：“你要是主动报名那更好了。”
他哪里看出来她有打篮球的潜质的？
“我这身高也不行啊，够不着篮板。”
“少装，我们班就你一个看篮球杂志的女生。”
许吱搪塞不过去，便没接话。体委以为她答应了，顺手将她的名单填到报名表上交了上去。
许吱在下午接到通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被莫名其妙地选上了。
“好事好事，为班级争光嘛，”连班主任都来找她谈话，“我到时候拉着一帮学生去给你加油。”
许吱所在的班级体育一直是短板，好不容易来个机会，班主任老徐鼓励道：“我看得出来，你有这个潜力。”
许吱笑着问：“您从哪儿看出来的？”
“你老班我大学的时候可修过心理学，年轻时也是校队顶梁柱。”
许吱抬头看了眼他快要谢顶的头，憋住了笑。
她突然觉得来十中之后，她抱着“不找事不惹事”的心态，却揽下了不少麻烦。但事情已经这样，她没办法再推脱，就这样出现在篮球赛的名单上。
两支临时组建的篮球队在运动会的最后一天下午开始比赛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起哄的大部分是男生。
三天的假期即将结束，最后来观赛的同学兴致格外高，音浪一阵高过一阵，吵得付衍舟没法补觉。
他昨天在网吧熬了通宵，此时困得耐心全无，咒骂了句。
老三在边上玩了半个小时的消消乐，脖子累得不行，说道：“什么时候开始啊？广播都播了好一阵儿了。舟哥，咱们还是回教室睡吧。”说完，他就去拽付衍舟。
盖在付衍舟脸上的帽子掉在了地上，惹出了付衍舟的起床气。
他刚好想骂老三一顿，垂眼看到下面的篮球场上正在投篮的许吱，盯了片刻，按捺住脾气，捡起帽子重新躺了回去，没好气地说：“你不想看就滚蛋。”
老三努了努嘴，见坐在不远处的几个妹子朝这边看过来，脸上马上挂出了笑容冲人招了招手。
付衍舟横躺着睡觉，占了四个座位，此时他想搭讪也没机会，只好暗地里瞪了付衍舟一眼。
“不知道是谁说的，一帮女的抱着个球满场子打滚儿没什么看头，结果还屁颠儿屁颠儿地跑来眼巴巴地看着。”老三嘀嘀咕咕吐槽着，付衍舟眼皮都没掀，只当老三是隐形人。
付衍舟拿着个破魔方转了半天，动作连老三看着都费劲。
“我说，您老家中富贵，不像小时候没玩过的样子啊，怎么会想到买这个玩意儿，还是个二手的？”他说完伸手去碰。
付衍舟想也不想侧了下身，面无表情地说：“起开。”
老三不乐意了：“不就是个魔方嘛，至于这么小气？”
付衍舟扬了下眉梢，慢悠悠道：“你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老三一下觉得见了鬼，这都是些什么词，顿时有些蒙地问道：“什么意思，镶了金不成？”
“知道是谁送的吗？”
老三想了一会儿，试探着答道：“许吱？”
付衍舟的眼神飘到篮球场上，没有否认。
“好吧，”老三见不得他一脸傲娇模样，翻了个白眼，“人家也就顺手一扔，正好扔到你那儿，把你当垃圾桶你还这么宝贝。”
付衍舟斜睨了他一眼，一副“给你个眼神你自行体会”的模样。
“你知道她跟我说什么了吗？”
“什么？”
“这是她最重要的东西。”
“嗯？”老三没听明白。
付衍舟难得有耐心地继续道：“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老三见付衍舟盯着他，想听他接下来的答复，奈何他绞尽脑汁也思考不出送个魔方能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这大哥不会又在脑补什么吧？
“说明——”付衍舟若有所思，随后一字一句道，“她对我，有意思。”
老三正好在仰头喝水，吓得直接喷出来。
这头老三还在震惊中没缓过神来，下面的球场在教练的哨声中开始了比赛。
付衍舟有点好笑，许吱这个小短腿在队伍里丝毫不突出，跳不过人家也就算了，连跑也跑不过，五分钟过去了，连篮球都没摸到过。
老三打着哈哈：“女生打篮球我怎么看怎么别扭。”
付衍舟闻言也笑了：“我看她玩得挺开心。”
“哎，”老三撞了下他的胳膊，“你的眼珠子是不是被许吱妹子安装了什么装置，现在看她都倍儿闪。”
“你嫉妒就直说。”付衍舟冷嘲热讽。
老三差点儿跳起来：嫉妒什么，嫉妒你拿着个破魔方当宝贝吗？
两人打打闹闹中，上半场已经结束了。
不出所料，两队都没拿到分，照这个情势发展下去，下半场也不会有什么突破。
赛事一点儿也不胶着，观赛的人陆陆续续走了三分之一。
许吱只想早点把这场比赛混过去，没想到下半场对方换上了替补队员，里面竟然有陈娜拉。联想到昨天她对自己做出的举动，以及到现在她都没有任何愧疚的模样，许吱虽然面无表情，心里却突然有点不舒坦。
许吱所在的队伍全是文科班的，而陈娜拉那边新上的替补队员有两个从体队退下来的同学，个头一米六五以上，一字排开，在阵势上就把她们这队吓傻了。
班主任老徐作为领队还在为许吱这队打气，手往看台上一挥，他身后那帮啦啦队抻着脖子喊加油，嗓子都哑了。
许吱这队的人脸都有点挂不住。
女生打球有点打架的意思在那儿，而且是明目张胆，何灵给她送水过去，有点放心不下地说：“吱吱，不要跟陈娜拉发生正面冲突，躲着点。”
许吱抿了口水，没说话。
“上半场咱们有点乱，对方综合实力比咱们强，硬碰硬肯定不行，咱们得按战术来，”许吱把几个队员叫到一起，“每个人找准自己要盯的那个人，这样能减少丢分。”
老徐在一旁看着，头一回见许吱这么有斗志，也走进队伍说道：“我来给你们分一下吧。”
说实话，她们队没啥默契，许吱来学校没多久，自己班上的人都没认清，更何况其他年级的……
下半场的跳球双方都换了个人。
几乎没什么意外，她碰上了陈娜拉。
许吱痴迷詹姆斯的时候刚上初中，那时候爸妈离婚，篮球好像是能给她心理安慰的唯一物件。但喜欢归喜欢，她从来没有真正上过赛场。
裁判手一扬将篮球抛起，许吱跟陈娜拉几乎同时双脚离地。
陈娜拉带着必胜的决心，她以为自己足够快，却没想到许吱比她更准确地把握了时机，就在她犹疑的一瞬，许吱的手已经拍在篮球上。
陈娜拉落地，许吱抱着篮球与她擦肩而过。
她正欲回头追赶，面前有人堵住去路，不给她一丝脱身的机会。
看台上的付衍舟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过去，突然停住，发现许吱的动作比上半场干净利落太多，以至于观赛的人都有些始料不及，屏住了呼吸。
许吱带球很稳，即便是速度不够，但在这一众半吊子面前，甩开她们的赢面已经很大了。
而这边陈娜拉好不容易甩开跟着自己的人，对着许吱来了个拦截的姿势，许吱快速运球，一个侧身带球而过。
她喘着粗气，带球上篮，死死盯着篮筐，一、二……
球进了。
“天哪，直接三分，”老三直接从座位上蹦起来，“敢情许吱妹子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实力。”
“稳了，这回有好戏看了，照这情势下去，文科班要一雪前耻啊。”后面有人兴奋地喊。
“哎，刚刚那个进球的女生谁呀，哪个班的？”有男生问。
“新转来的吧，叫什么我回头帮你打听打听。”
……
付衍舟神色不明，一把将蹦跶的老三拽回座位。
老三一脸蒙地问：“干吗啊你，你们家许吱进球了，你怎么还这副鬼样子？”
付衍舟打断他的话：“是你，没有‘们’，用词要准确。”
老三无语。
被许吱噎了一招的陈娜拉脸色顿时铁青，她算是彻底看清了许吱的实力，随后攻势越来越猛。
许吱避开跟陈娜拉发生任何冲突，让陈娜拉大为光火，连这是场正规赛事都不管了，堵在许吱面前，带着她的两个队友跟许吱挤成一团，说得直白一点儿，如果不是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几个人早就打起来了。
虽然被前后夹击，许吱胜在个头娇小，找准了机会突围。这时队友之间已经找准默契，许吱接住了投过来的篮球。
陈娜拉打定主意不让她上篮，想要死死地抱住她，可惜抓了个空。眼见着球跳进了篮筐，陈娜拉索性撒泼，伸腿去绊许吱，自己也没站稳，两个人一起摔到地上。
从水泥地板的声音都能判断出这两人摔得不轻。
没人再关注篮球，两队人围拢过去。
看台上的付衍舟这时坐不住了，噌地站起来，风驰电掣地往篮球场跑去。
摔倒事件成为导火索，本来就因为比赛而窝火的两队人此时彻底撕破脸，不管不顾地指责对方，女生的嗓门又尖又细，比不得男生直接上手，吵嚷个没完，连裁判一时都没辙。
许吱的膝盖磕在水泥地上，此时痛得眼泪都要出来，听着周围嘈杂的叫喊声有些烦躁，她自觉地挪到一边，靠在篮球架上，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陈娜拉的人缘比许吱好不知道多少倍，此时众星捧月一般被团团围住。不过真正让她开心的是付衍舟竟然也下来了，他的视线在人群里探寻，陈娜拉怕他找不到自己，举起了手，喊道：“付衍舟，这儿。”
围观的学生起了哄。
漂亮女生本就是平凡高中生活里的一抹异彩，更何况陈娜拉还跟其他人不一样，喜欢付衍舟也就算了，偏偏还非要拉低身段玩倒追，别人越不拿正眼瞧她，她追得就越起劲。
这是块石头都该被焐热了。
陈娜拉双眸里盛着欢喜，双手捧着一颗心过去。
付衍舟从来不吃这套，他的神情简直冷透了。
喜欢跟厌恶在他心里有一条分明的界限，他的桀骜刻在骨子里，发起脾气来所有人都不敢靠近。
如此极端的一面却正是陈娜拉喜欢的，她看出他有着同龄人所没有的炽烈与疯狂，一举一动都在燃烧着年少的肆意。
所以在此刻，付衍舟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的一瞬，她是窃喜的。
“我脚崴了。”陈娜拉拿捏好娇软的语气，任谁听了都心动。
“嗯。”少年眼睫一掀，“所以呢，你想让我给你鼓个掌吗？”
话音刚落，陈娜拉眼底的光熄灭。
人群安静下来。
付衍舟找到了许吱，朝着她大步走去。
“怎么样啊你？”他弯下身，看她的伤势。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许吱愣住：“啊……还好还好。”
她本来窝在角落里，不承想付衍舟一来，让她得到这么多关注。许吱躲了躲，小声说：“只是青了一块儿，小事。”
“去医务室。”付衍舟过来拉她。
“不用，”她几乎在下一秒便拒绝，“我没那么矫情。”
矫情两个字一出，陈娜拉脸色倏地变了。
许吱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说出的话估计又让陈娜拉记在心里了。
“付衍舟，你能别这么高调吗？”许吱小声嘀咕着，对面投射过来的目光让她浑身不自在。
付衍舟的目光渐冷，唇线微抿，那张脸在不笑的时候显得特别严肃。
“高调又怎么样？”他将声音放缓，“你现在要是不跟我走……”付衍舟话说到一半停住，思索怎么威胁她。
许吱抬了抬下巴，难为情地说：“别这样。”
现在要是跟他走，以后在学校树敌太多，往后的一年多她就不用再待了。
她眼睫一闪一闪，像有绒毛在付衍舟心脏上拂过。
“起来。”
他好像压根不是来关心她的，而是来讨债的大爷。
付大爷才不管你这会儿是如何抗拒，他压低了声音，嘴角勾起一抹笑：“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就当众把你抱到医务室。”
许吱闻言脸红了。
小姑娘脸红的时候还挺可爱的。
许吱瞪着他说：“付衍舟，你讲不讲道理，你管的哪门子闲事？”
“上一个跟我讲道理的人，”他思索了一瞬，一字一句道，“已经退学了。”
“……”
又来威胁这套。
两人对峙片刻后，许吱终于直起身，跟着付衍舟往医务室方向走去。
体委突然叫住许吱，喊道：“球赛还没结束呢，要不你再坚持坚持？班上的荣誉分只能靠你了。”
付衍舟看了他一眼，声音冷淡道：“腿都摔成这样了，还在玩道德绑架那套呢？
“要当十大校园感动人物你自己去。”
一句话将体委噎在当场。
付衍舟的声音又狠又厉，奇怪的是，许吱却不觉得他有多吓人。
穿过篮球场边的草地时，她低着头看着离自己不远不近的身影。他逆着光，在这个春末的午后，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许吱的膝盖磕破了一大块皮，因为要掀起裤脚上药，她被医务室的医生领到里面，而付衍舟便一直在外面等着。他站在一片布帘后面，光影落在上面，映出他侧脸的轮廓。
破皮的地方在酒精的刺激下引发一阵钻心的刺痛，许吱吃痛地深吸一口气。
帘子那边的人影晃了晃，问道：“没事吧？”
“没什么事，这几天注意不要沾水就行。”医生替她答了，随后跟许吱小声说，“你哥哥还挺关心你的。”
许吱笑了笑。
临近放学时间，运动会最后的项目也落下帷幕，但热闹的余韵还在，不少人搬着操场的桌凳往教室去，途中笑着打闹。
她的书包还在教室，许吱回去取了下来。见付衍舟没走，他倚着楼下的公告栏，长腿交叉站着，见许吱下楼便跟上来，手指时不时拨动几下她垂在后背的高马尾辫，幼稚地找了下存在感。
许吱受不住了，站定回头，说道：“付衍舟，我要回家了。”
“正好我们顺路。”付衍舟手中动作一顿，扬了下眉梢。
他说的是事实，许吱也不好反驳。
许吱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从书包里拿出一张二十元的纸币，说道：“这是昨天欠你的车费。”
付衍舟没接，而是反问道：“你很想跟我划清界限？”
“我们不是很熟。”
她硬着头皮强调了一遍。
“熟啊，怎么不熟？”付衍舟笑起来，一副特别欠打的样子，随后他俯下身，直视着许吱的眼睛，“在你还是个小萝卜头时我就认识你了。”
他的双眸湛亮，此刻看着她的视线一点儿杂质也没有。
付衍舟这个妖孽，他太知道怎么俘获一个人了。
许吱不自然地别过头，将二十块钱往付衍舟的衣服口袋里塞，动作幅度太大，惹得不少人回头看。
“许吱你到底在犟什么？”付衍舟不高兴了。
“我想我们两清。”她话说得特别认真。
付衍舟愣住，思索了两秒。
“那你请我吃晚饭，就算还钱了。”
许吱一跺脚，转身走了，没走两步，又折回来，问道：“你想吃什么？”
“都行啊。”付衍舟笑笑。
小丫头这么容易入套，他都不忍心再折磨她。
许吱再也不想多跟这个人纠缠，大踏步往校门口走。
男生小跑着跟上来，哄道：“别板着张脸了，笑一个呗。”
那张俊脸凑在她眼前，怎么看怎么无耻。
许吱狠狠地将他落在自己脚边的影子踩了一下。
学校周边没什么像样的餐厅，许吱本以为像付衍舟这样有极度洁癖的人，肯定待不了多久就会走，可偏偏他笑呵呵的，像中了大奖一样。
这个人，是不是把平生的耐心都用在这顿饭上了？在家都没吃饱过吗？
头一回两人单独吃饭，许吱恨不得将头埋进饭碗里，全程盯着面前的盘子夹菜。
付衍舟最后看不下去了，换了盘菜推到她面前：“说句话，别闷着，我又不吃人。”
许吱抬眸看他时有些迷茫地问：“什么？”
“我总不至于再拿个卷发棒弄得你哇哇大哭，这都多少年了，你还记仇？”
“我没有，”她没想到付衍舟还记得从前那茬，但此时不能认㞞，她对上他的眼睛，泰然自若道，“以前的事我早就忘了。”
付衍舟抬眸，懒洋洋地回道：“是吗？”
“我想要安稳地度过我的高中生活，可跟你走在路上都会遇到各种注目礼。”
知道她意有所指，付衍舟扭头，看到周围投过来的目光里，不少都是十中的。
许吱顿了顿，继续道：“我不知道哪里惹上你了，我道歉好吗？”
付衍舟双眸漆黑，直勾勾地看着她。
“你跟哥哥的关系好，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弄僵……”许吱还没说话，付衍舟突然抬手。
他的指腹突然在她的嘴角摩擦了一下，很快离开。
许吱僵住，没说完的话卡在嗓子眼里。
他对她刚才的话置若罔闻，慢条斯理地伸手过去，擦掉她唇边粘上的饭粒，眼里全是漫不经心。
“饭粘脸上了。”他解释道。
许吱“哦”了一声，低下头，好不容易挺直的腰杆又弯了下去。
“我刚说的你明白了吗？”
她声音细软，男生压根没仔细听，而是把注意力放在另一件事上。
“你脸好红。”他闲闲地补了一句。
许吱心一空，感觉心跳骤停了一秒，随后狂跳不止。
“喝点水就好了，”她转移话题，“我们本就不是一个年级，这些交集本来可以人为避开的。”
付衍舟右手撑在餐桌上，掌心托着腮，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问道：“你为什么脸红？”
“汤太烫了。”许吱淡定地撒谎。
“是吗？这碗排骨汤就在我面前，从头到尾你都没有盛过。”付衍舟淡淡地回，脸上写着：朗朗乾坤你敢在付大爷面前撒谎，不要命了？
“说吧，你为什么脸红？”
许吱凌乱了。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要纠结着这件事，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为什么还要搭理他。
许吱的沉默让付衍舟找到了答案，他从鼻尖逸出一丝笑，没继续追问了，转开话题：“所以你现在是在拜托我跟你装不认识？”
“算是吧。”
付衍舟吊儿郎当地跷着腿问：“既然是求人，那就要有一副求人的样子，你打算怎么回报我？”
“哈？”
“要做交易，双方条件起码得对等，我总不能白白答应别人的请求。”
“你刚刚说过了，吃完这顿饭我们两清。”
“那是刚才，我现在又不乐意了。”
许吱差点儿噎到：“凭什么？”
“我想怎么样，我说了算。”付衍舟嚣张至极地说。
许吱恨不得给他一拳头，但鉴于双方的身高差跟武力值差距，她也就在心里起了个念头，实际上㞞得跟只猫一样。
付衍舟看着许吱服软心里乐得不行，表面却装得理所应当，付大少爷的理论体系自成一套，打遍天下无敌手。
他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对付许吱，只要以受害者的姿态自居，总能拿到几分赢面，她心软，又不肯给人添麻烦，循循善诱反而更容易些。
付衍舟正乐和着，老三突然打来电话。
“晚上老地方约呗，”老三在电话那头得意扬扬地说，“福记的水煎包，小爷我排了两个小时的队，拿到了最后一屉。”
“你自己吃吧，我没空。”付衍舟懒洋洋地往椅背一靠，瞧着对面的许吱郁闷地将面前那碗白米饭一顿乱翻。
“你能有什么正事儿，”老三问他，“难不成在外面被艳遇缠住，脱不开身。”
“你再说这种话，我下回把你剁成馅儿免费送给福记包饺子。”付衍舟说。
“我不管，我失恋了，你今天怎么着都得来陪我。”
付衍舟笑道：“你在我这儿作呢？”
许吱将牛奶盒子里的最后一口喝完，拿着书包去前台结账，回来后见付衍舟还在打电话，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问道：“走吗？”
付衍舟瞥了她一眼，背着包起身。
她走在前面，能听见付衍舟敷衍地回了句：“你还有完没完？”
许吱的胳膊被拽了一下，她回头，付衍舟将手机递过来，屏幕上还保持着通话界面。
“干什么？”她疑惑地问。
“给我接个电话。”付衍舟催促道。
他的电话为什么要她来接？
付衍舟眼皮轻轻抬了下，面不改色地撒谎：“我家里人在查岗。”
“噢。”
冷场了两秒，许吱接过电话，不等对方开口就说道：“阿姨您好，我是许吱，付衍舟跟我在一起。”
她一口气说完，拿下听筒，对付衍舟做了口型：“可以了吗？”
“嗯。”
电话那头的老三愣了三秒，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电话那头欠兮兮地传来几个字：“听到没？你哥我很忙。”付衍舟故意将忙字拖了个长音。
“挂了。”随后，他挂断了电话。
那头的老三不淡定了，对着电话骂了一句。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这人居然反着来。
“你膝盖还疼不疼？”
许吱走在前面，就听付衍舟在身后突然来了一句。
她扭头，见他在店门口推了辆自行车出来。
“我没事。”许吱将书包带子拽了拽。
男生伸手过来，抽出她捏在手心的小票，上面写着31.50元。
他蹙着眉看了眼这个数字，突然莫名笑了声。
许吱像看神经病一样地看着他。
“你知道，昨天的车费扣掉今天的饭钱还剩多少吗？”
许吱有不好的预感，这家伙又有坑她的打算，但她现在欠人钱是事实，总不能不认账，于是问道：“我还欠你多少？”
“十三块一毛四。”
果然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他简直计较到了极点。
不对。
这个数字……怎么想怎么别扭。
“哎，许吱，你可真够有心机的。”付衍舟扯了下嘴角。
许吱越看他的笑越瘆得慌，问道：“什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借机向我表白呢。难怪你今天点菜那么谨慎，是一直在想怎么把这个数字拿捏得刚刚好吧？”他突然靠近，面对着她俯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
许吱一根神经紧绷到不行，两条腿跟灌了铅似的，动不了。
他的瞳孔漆黑如墨，黑压压地笼罩住她。
完全就是胡扯。
付衍舟怎么能自大成这个样子？
她怎么可能会对他有别的心思？
但此刻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付衍舟面前的她像个被人拿捏住三寸的哑巴，准确地说，她被这个人的厚颜无耻震惊到了。
“虽然多你一个喜欢我的人对我来说没什么，”付衍舟直起身子，“但你喜欢我可以，以后别这么嚣张。”
付衍舟说完还看了她一眼。
嚣张？
许吱突然想到，为什么自己第一时间想要否认的是后半句，而不是前半句。
“剩下的钱你请我吃一个星期的食堂吧，那明天见。”他完全忽视了许吱瞪着他的双眼，翻上自行车，“刺啦”一声踩动踏板，从巷口飞快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