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诱惑
这世上真的存在永生吗?阿若发现自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它知道,人寿终有尽时,就连一方天地的存在都不是永远,而仙人,不过是活得久一点的人罢了,他们的生命当然有尽头。
人只要尝过了站在顶点的甜美滋味,就会舍不得,等大限将至,便会想方设法的去延续自己的生命——诸天神魔的诱惑也因此有了存在的意义。
都说是诱惑了,还能是什么好东西,阿若心底不停响起充满自嘲意味的叹息声,年少时的不懂事,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它现在一想起某个不可言说的名讳,小小的身躯还是止不住颤栗。
可是在某种程度上,命运眷顾了它,万年前是,万年后也是,它当初签下卖身契并非毫无所得。
它失去了自由,从那位掌管梦境的尊者手中分得了一丝权柄。
仅仅是一丝,阿若便获得了出入梦境与读取心念的能力,当然,这能力是有着限制的,使用对象要么是位阶不如它,要么得是实力低于它。
还真不是它自得,能同时满足两个条件的生灵可谓是少之又少,对那些存在,躲避都还来不及,哪儿会去主动招惹。
这能力过去可说是无往而不利,唯独在几人身上撞到了硬茬子,一个是白微,一个是盛霂,再就是无踪塔内留存人间的五位仙人。
白微对于白木镇、对于无垢天都是很特殊的存在,本体的位阶要高上它许多,阿若能理解,五位仙人的实际能为超出它这个投影很多,这也能理解,可盛霂一个实力低微又短命的幼崽,神识外竟然有着接近完美无缺的壁障,这简直令猫难以置信!
还是那句话,接近完美,又不是真的完美,三番两次的失利,终于给它逮到了机会。
盛霂绝对不会想到,她与自家小傀儡绑定后建立的心神联系,会成了识海的一个小缺口,再小心谨慎,还是阴沟里翻了船。
在许多年后,她每每忆起此事,还是忍不住连连摇头,一着不慎呐!
阿若进入了她的梦境,读取了她的记忆,顺理成章地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有多大呢?它也说不准,起码在它那里肯定算大,很大,非常大,比白木镇还要大,比无垢天还要大!
它猛然意识到,或许洛水说的带回了希望,指的并非女孩本身。
苍穹之上的金线与红线争斗得激烈,昔日尊者巡视无垢天之时,它蹲在尊者的脚边,曾有幸见过红线的主人一面。
“原来传说中的大魔头,也是会哭会笑的吗?”
想到在盛霂的梦中所见,阿若眼中光芒闪烁,回头注视着她的胸口,若非转换形态,它都无法发现那儿有块不存在实际形体的石头,在火毒的灼烧下保住了肉身。
石头的跟脚它瞧不真切,但绝非此界之物便是了。
思绪只在转念间,阿若扒拉了几下岩的头发,正色道:“不错,相信你也猜到了那截袖子的主人,你确实和他们有所关联。”
“现在有一个能解答你所有问题的机会摆在你面前,就看你自己能否把握住了。”
岩安静地听完了白猫的话,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心情。
都说修道之人心性淡泊,为了登临大道,更有甚者做到了灭情绝性的地步,要是天外之人真是他的母亲,那日真就那般狠心将他留在了九死一生的境地中吗?
若不想再见,又何必相遇,何必有了血缘的存续?
他看向了石坪,神色变了又变,挣扎在眼底转了又转,终是笃定道:“他们是为她而来。”
“是,有人想要带走她的命魂,刚刚差一点就成功了。”
“那我又算什么呢?”
少年的声音很轻很轻,没有悲痛,才教人愈发心疼。
正是知道他过去经历了什么,阿若心中还是有几分不忍,它瞧着天外的红线与地上的石坪,咽了咽口水。
石坪上,盛霂的灵、肉、骨无法分离的原因,概因有人用神异手段将三者“缝”在了一起,神魂亦被牢牢钉在了那具躯壳中,恩,有些地方缝的还不是很好看,线路大开大合,针脚也歪歪扭扭的。
那一点点不忍心,最后还是被对自由的向往给打败了。
入局的人,都能凑两桌牌了,它可是猫,合该浑水摸鱼呐!
“我能送你进入她的梦境,她知道的事情不比我少。”阿若歪了歪头,避开和岩对视,“你可以去,也可以不去。”
“去了不一定会收获你想要的,还可能因此失去更多,你得想清楚了。”
这便是它给岩的机会,在规则之下,它有太多无法说出口的东西了,但盛霂是不一样的。
阿若话语中的心虚味实在不要太明显,问了就给说,人有那么好骗吗?岩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个不那么好看的笑容。
“好啊,我去,你告诉我怎么做。”
收到了肯定的答复,阿若迫不及待道:“很简单,你去梦里找到盛霂,告诉她有人来接她了。”
“只要她自爆神魂,命魂就能脱离掌控,她的家人马上可以带走她,当然,你也可以这么做。”
说这话,是阿若觉得有血缘关系摆在那,再怎么,还是得念几分旧情的。
需要自爆神魂么?还念旧情?
岩不禁盯着白猫的耳朵尖轻笑出声,倒也没说是不是觉得他很好骗之类的话,只是笑得眉眼弯弯,白皙干净的面容美好得足够蛊惑人心。
“好呀。”
阿若沉浸在少年甜美的笑意中,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跟着重复道:“好呀好呀!”
“那么你的目的呢?”
“告诉我吧。”
心湖中的坚冰消融,湖底的金沙悄然浮上湖面,不着痕迹地吞食起了未曾散去的白雾。
“好,都告诉你。”
少年的声音轻又轻,柔和得像是拂过柳木的春风,实在过于美好。
盛霂在一瞬间就想了很多,岩的眼睛很干净,干净澄澈得能清晰地倒映出她,或者说是井的身影与半边的天空,像是什么都有,但干净淡泊过头了,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她想问问他,耳边的指环是否为所谓父亲之人手中的储物戒?族中又是否真的只有一枚那样的戒指?
在某种诡异的直觉催促下,话说出口,却是截然不同的模样。
“你们,是如何处理族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