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之寒门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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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从容应对

一顿全鱼宴,落得个草草收场的结局,萧书与胖老八去通知六叔、七叔与九叔,即可启程回武进,萧钦之送徐邈与赵芸菲离去。

不料,却是迟了,只见一列无锡县捕役,约莫七、八个,腰跨长刀,朝着挂“萧”字旗的大船,疾驰而来,闻风历声呵道:

“案犯萧钦之何在?”

捕役来势汹汹,本就引得许多人注目,又听闻是抓捕“萧钦之”的,顿时惹得看官们扫目而来,渡口随即开始变得拥挤。

徐邈与赵芸菲脸色苍白,焦急道:“钦之兄,快谴人回晋陵寻谢太守帮衬,我与芸菲去寻赵长吏。”

为首的捕役跨前一步,事先得了消息,自知今日要抓捕的不过是寒门而已,因此肆无忌惮,面露横色,看着萧钦之三人,乃是少年人,更是不在意,不善道:“一个都别想走,来人啊,统统拿下。”

“谁敢!”一道爆呵声响起,七叔扯着嗓子从二层船舷上一跃而下,九叔抛出一支马槊,精准插在捕役面前一步,晃动的槊尾吓得捕役踉跄后退一步。

七叔一手缚住马槊,猛然拔出,“呛”的一声起,对准了几名捕役,将萧钦之护在身后,将北人善战的的野性发挥到极致。

“尔等——尔等是要拘捕吗?”捕役指着面前的几人,大声质询道。

萧钦之自知今日脱不得身,附在徐邈耳旁快速言语一二,而后拨开身前的七叔,目光铮铮的看向了为首的捕役,不缓不慢的问道:

“既是言我为案犯,不知我犯了何罪?”

捕役见萧钦之凤仪上佳,不似俗人,若是平时,自是不敢怠慢,不过今日受人之托,所托之人乃是华氏教小郎君,更是不敢怠慢,只是让他抓捕萧钦之,并无言及它事,故捕役也不知是何缘故,人先抓了总是没错的,训言道:

“随我去县衙,自然知道。”

“呵呵——”萧钦之大概是明白了,应是赵芸菲所言的华教来寻自己的麻烦,未露慌张之色,说道:

“《晋律》明文规定,抓捕案犯,应出示文书,请出示文书与我看。”

捕役一时语塞,这事根本就没通过县衙,哪里来的文书,见萧钦之条理清晰,不好糊弄,故加大音量,训斥道:

“萧钦之,念你年幼,不与你计较拘捕之罪,速速随我去县衙言明。”

明日就是上巳节,再过几日就是太湖雅集,故枫林渡口一日比一日繁华,就这么一小会,渡口已经聚集了许多人,皆齐齐看向这里。

萧钦之面无异色,又问道:“你方才说要抓捕我的两位好友,那可知他们姓名为何?”

方才事急,谨防萧钦之冒充他人逃脱,才如此说的,如今确定了萧钦之为何人,另外两人自是无关紧要,捕役看向了徐邈和赵芸菲,不言知不知姓名,却是道:

“你们两人与本案无关,速速离去。”

徐邈与赵芸菲得令,快速离去,去寻赵长吏。

萧钦之在七叔耳边言语几句,而后看向了捕役,直言道:“你确定好,想要抓我容易,不过届时,想让我出来就不容易了。我萧钦之自忖身披些许薄名,更无作奸犯科,生平第一次来吴地,便客作楚囚,岂非辱我清誉乎?”

船首站着六叔与戴着面纱的箫藴之,六叔眯紧双眼,不吭一声,箫藴之很是急躁,忙道:“六叔,快谴人回武进,告知二叔。”

六叔安抚道:“不必着急,你看钦之无一丝慌张,待看看在做决定。”

七叔得了萧钦之的吩咐,连忙与六叔言明,箫藴之听后,这才松出一口气,不禁心中自责,连累了阿弟。

这年头,一个人清誉堪比生命,萧钦之如此说,立刻得到了旁观者的认同,又见捕役不出示文书,又不言明萧钦之所犯何事,再联想到上午华园之事,结果不自而明。

事已至此,萧钦之已经猜的七七八八,心中大定,一个成熟的想法油然而生,故毫无惧意,七尺多的身高,昂首挺胸,站如峨峨松柏,身着一袭黑色缎衣,衬托的脸若白玉,精致俊秀的面貌,似是精雕玉琢般。

湖风阵阵袭来,吹得萧钦之衣袂斜飞,然萧钦之却是不为所动,携着儒雅的笑,等待着剧烈思想斗争的捕役做最终的决定。

“他便是‘江左卫玠’,果然名不虚传。”

“盛名之下无虚士。”

“人无一世青,莫欺少年穷。此诗写的极好,如今遭受不白之冤,我等怎可闲观?”

“这是萧郎君新作?”

“你还不知道?带我细细与你说......”

有知情者,立刻细说上午发生在华园里的事,加上道听途说的支微末节,俨然将华使君与程英塑造成了一个大反派,而萧钦之则是不畏艰难,救阿姐于水火中的少年英雄,再有那一首诗衬托,形象顿时深入人心,无形中收割了一波粉丝。

一传二,二传三,口口相传,痛恨的目光落在捕役身上,同情的目光落在那个少年身上。

渡口的一艘小舟上,站着一位身穿青缎衣之雅士,头戴方纶巾,年龄约三十多岁,清瘦俊朗,目光炯炯有神,在听闻了随从打听来的消息后,有所感。

蓦的,回船舱,取出胡笳,竟是吹起了一曲《胡笳五弄》,悲壮激昂的曲声一阵接着一阵扫过枫林渡口,荡漾在每个人的心头。

让人不禁联想到,在一个月光明亮的夜晚,晋阳城头出现了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他手执胡笳,吹奏出匈奴人著名的《胡笳五弄》,悲凉激越的音乐中,胡人骑士们开始流泪,乃至低声啜泣,每个人心头,都泛起故乡大漠的风光,至天将黎明,胡人骑兵们,纷纷拨转马头,绝尘而去。

音乐是有魔力的,等一曲作罢,旁观者再看向捕役时,不禁心生愠怒,唾弃声,一声接着一声,不绝于耳。

捕役明知如此,但一想到得罪了这位少年,或可尚且无事,可若是一旦得罪了华教,那就绝无好果子吃,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抓捕,却是放下了傲居的态度,缓声道:“萧郎君,得罪了,非我所愿。”

逢上巳节,不日又是太湖雅集,无锡又靠近吴郡,从伯渎河北来,不过几十里,故枫林渡口不止这一位奏乐助阵的雅士。

一艘四角飞檐大舫船上,一名稍稍年长的青年,像个娇美人似的,披着一袭华丽大袍,侧卧着露出稍有沟壑的胸脯与白皙的双腿,拍着手里的麈尾,笑的有些娇媚,每一次呼气都是袅袅香气,软声道:“有趣,有趣。听闻他围棋江左第一,不若邀来一试,若是名不副实,再谴人送回县衙,好挫挫他的锐气。”

“晋陵的事,管我吴郡何事?且看着,自有人相助,何须你我?倒是那吹曲之人,我还未想起是谁?”这名站在窗前及冠少年,不似敷粉却是天生凝白,眉目清秀,身姿兼直,远眺吹曲之人坐的小舟。

“就那么几位,还猜不出?”娇美人柔声道。

“桓野王?”及冠少年诧异道。

“非野王舍其谁乎?前些日子,我听闻他去了会稽,他与谢太守乃好友,此番来吴地,自是要拜会,顺道路过无锡,刚可从京口回荆州。”娇美人细数道。

“倒是沾了他的光,有幸了听了一曲,便去解救他,算作还人情。”及冠少年招来一个奴仆,嘱咐了几句,带与捕役,想来是不成问题的。

与此同时,枫林渡口的另一首四角飞檐大画舫船上,写着一个斗大的金边“顾”字,船首的一个憨憨的少年,虎头虎脑,乃是顾恺之,正支着画架子,在专心作画,画中人正是一身黑衣的萧钦之。

船舱内传来一道柔媚的女声,其声婉转悠扬,悦耳动听,亦如清泉流淌,其面若江南烟雨,不似北方佳人的截然独立,有着特有的水乡风韵,精致小巧,我见犹怜,乃是顾恺之阿姐顾旖旎,微声软语道:“野王都吹曲了,你还不去救救萧郎君,顺手为之的事,莫叫人小瞧了我无锡士族。”

“阿姐,不急,想来也没什么事,还欠几笔。”顾恺之凝目远视衣冠楚楚的萧钦之,一笔勾勒出萧钦之的脸颊,待一个大致的轮廓画完后,方才招来一个奴仆,言语了几句。

顾恺之瞅了一眼船舱内的阿姐,不满道:“阿姐,我看真不该救他,你且看看,他哪有一丝着急的样子,分明是胸有成竹。”

忽而,憨憨的顾恺之又想到了一不愤之事,翘起一边唇,执拗道:“他作了的那两首诗,分明是故意为之,谢道韫也好,颜若雨也罢,皆不及阿姐你,他怎就偏偏不给你作?”

“等会见了他,我非得让他给阿姐你作一首,若是作的不如那两首,便送他县衙吃苦。”

倩身立在书案前品着诗作的顾旖旎,听着阿弟絮絮叨叨,不禁莞尔一笑,含笑嗔道:“你个呆子,那张玄之是不是也要让他替张彤云作诗一首?我可不比谢道韫与张彤云?”

顾恺之梗着虎头脑袋,倔强道:“我不管,他脱若是不作,我就不让他回武进。”

...

...

视线再次回到萧钦之身上。

做好了一切安排的萧钦之,欲只身带着七叔、周烈、满谷与捕役一同前去县衙,不料半路有两拨人来救,这倒是出乎意料。

不过,萧钦之打定了注意,必须要讨个公道,遂婉拒了好意,又询问了两个奴仆一些事,朝着两艘四角飞檐大画舫船深深躬身行礼,表示谢意。

待走至那艘奏乐小舟前时,萧钦之再度躬身行礼,朗声道:“在下兰陵萧氏萧钦之,萍水相逢,感谢足下一曲相赠,不胜感激,有缘再会。”

小舟内并无声出,静静的飘在水上,桓伊只是一时看不过,所以赠曲一首,然终未有所获,故无功不受禄,不禁心想:“莫欺少年穷,可你如今还是一少年呢,该如何应对呢?”

忽而,桓伊抬头间,听到刚刚离去的少年,竟又吟诗一首:“慷慨过吴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待细细品位一番后,顿时朗声笑道:“妙极!妙极!”遂出船舱,走至船首,隐隐瞧见一个一袭黑衣的少年身影,无所畏惧的阔步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