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但是，泻药不起作用，至少没有起到想要的效果。卡塔丽娜继续坚称亲眼见过圣母马利亚，还跟她说过话。她对圣母的穿着描述得非常准确，连妈妈玛丽亚·佩雷斯都惊异不已。碰巧，第二天是星期五，是玛丽亚去告解的日子。多年来，她的告解神父都是维加拉神父，所以她相信神父的仁慈和智慧。告解完成后，她对神父讲了女儿奇怪的经历，也把多明戈说的话大都告诉了神父。

“你哥哥表现得很谨慎、很理智，令人钦佩，没想到他还有这些优点。这件事必须慎重，不能草率，不能让人说闲话，你要管好你女儿，不要让她跟别人说起这件事。我会好好想想，如果有需要，我再向上面的人请教。”

玛丽亚跟女儿的告解神父是同一个人，所以他对母女俩都了解，知道她们谦卑诚恳、老实虔诚。就连多明戈也不能腐蚀她们的纯真，毁掉她们的真诚。卡塔丽娜通情达理，头脑清醒，面对受伤，虽然没有顺从认命，但也勇敢无畏。她那么天真无邪，绝不会编故事，她没有不良居心啊。而且，神父深信，女孩是世俗中人，哪里能虚构出跟宗教有关的事情呢。维加拉神父是多明我会的修士，所在的修道院正好是主教和随从们下榻的地方。神父没有什么大见识，听玛丽亚讲了女儿的经历，感觉心绪不宁，觉得有义务跟会长汇报。会长略加思索，觉得应该告诉主教，于是派了见习修士去问主教是否方便接见，一起讨论一件或许很重要的事情。很快，见习修士回来报告说，主教很乐意见他们。

主教住的房间是这个修道院里最大最宽敞的。房间被拱门分隔成两部分，一边是卧室，一边是祈祷室。会长和维加拉神父走进房间，发现主教在口述信件，一位秘书正在书写。会长解释了此行目的，然后让维加拉神父重复告解对象的话。神父开始讲述，先说了母女俩如何虔诚敬神，她们的生活如何清白无辜，接着说了卡塔丽娜遭遇的不幸，让她不仅失去了健康，也失去了恋人，讲到最后才重复了那个故事：圣母马利亚是如何显灵的，又是如何告诉卡塔丽娜，主教有能力治好她的瘸腿的。想了一会儿，神父接着说，女孩的舅舅多明戈·佩雷斯要女孩做出承诺，保守秘密，因为此事还需深思熟虑。说到最后，主教的脸色变得十分严肃，神父不禁声音发颤，全身大汗淋漓。房间里寂静无声。

“我认识这个多明戈，”主教终于开口说道，“他道德败坏，任何在乎自己救赎的人，都不会跟他来往。但他也不是蠢蛋，他让侄女答应保密，做得细心谨慎。你是女孩的告解神父吧？”神父鞠了一躬。“那么请你让女孩承诺，不会把这件事说给他人听，否则你就不给她赦罪。”

可怜的神父凝视着主教，心中疑惑。难道主教不是公认的圣人吗？神父心想，主教应该乐见此事，趁机施展神力，由此，不仅能显示上帝的荣光，也能让不少罪人前来悔罪。主教眼神冰冷。你或许可以认为他是因为克制，才没有大发雷霆。

“好了，请让我继续工作吧。”主教说道，接着转身对秘书说，“把我口述的最后一句话读给我听。”

两位神父一言不发地悄悄离开。

“主教为什么不高兴呢？”维加拉神父问。

“我们都不该告诉他的。是我的错，我们冒犯了他的谦卑，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多么圣洁，而且认为自己配不上施展神迹。”

这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因为这件事有助于提高主教的声誉，于是维加拉神父赶紧将此事告诉了修道院的所有修士。很快，整座修道院都兴奋起来。有的说主教谦虚了，有的表示遗憾，说主教没有抓住这个机会，本来他可以极大提升自己的声名，提升这家修道院的名气。

不过，此事同时也传到了另一家修道院，也就是卡塔丽娜去祷告的那个教堂所在地。如前所述，如果她的话可信，圣母马利亚显灵的教堂就属于这家修道院，名叫加尔默罗化身修道院[36]。修道院广纳供奉，财力雄厚，女院长常年给玛丽亚·佩雷斯找活干，已成惯例，部分原因是出于善心，部分原因是玛丽亚心灵手巧，无论多么困难多么繁重的活计她都做得来。因此，玛丽亚跟修道院的许多修女相处融洽。由于这个修道院的教规宽松，修女们很自由，所以有些修女常到玛丽亚家里吃个饭，聊个天。玛丽亚告解之后，过了两三天，凑巧来到修道院干活，活计做完后，开始跟一位关系最密切的修女聊天。她先让修女赌咒发誓保守秘密，接着讲述了女儿的奇怪经历。修女们都是爱传闲话的，平时虔诚尽责，生活却枯燥乏味，因此这件事必定能调剂一下，于是，不到二十四小时，修道院上上下下都耳闻了这件事，最终，此事传到了女院长耳朵里。这位女院长在本书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所以，即便冒着让读者呵欠连天的风险，也有必要讲讲她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