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明晰的热情

阿兽在热情的梦想里度着时光，一心等待着神婆的归来。神婆待在春日家里，他不便前往。然而，他到底还是等不及了便换好衣服，招呼用人备车。

到达春日家附近后，他特地打发自家马车回去，自己走到六本木的一个角落。那里生长着三棵大榉树，过去有六棵，使人想起“六本木”这个名称的由来。头戴圆形斗笠、上下一身短打儿的车夫们，在这里招揽生意。

阿兽喊过来一个车夫，先付给他一大笔车费，叫他拉往近在咫尺的春日府邸。

春日家的长形屋门，赤术台的王制马车是驶不进去的。因此，门前如果停着马车，大门左右敞开，证明神婆还在。如果没有马车，大门紧闭，那就意味着神婆已经离去。

车夫通过门前，看到门扉关闭，门外遗留着来往的四条车辙印。

阿兽叫车夫拉回六本木一旁，自己留在车上，吩咐车夫把蓼科喊来，车篷成了他等人的隐蔽所。

蓼科好大一会儿没有出来，阿兽透过布幔望着外面，渐渐倾斜的夏阳，宛如浓稠的果汁，浸泡着林子里枝叶繁茂的树梢，明光闪烁。六本木附近一棵巨大的橡树，嫩绿的树冠越过高高的红砖围墙，好似白色的鸟巢，缀满了众多的略带红晕的白花。他暗暗回忆着那个雪天早晨的景象，心里涌起难言的激动。然而，如今在这里假若硬要去见阿梦，那不是高明的办法。因为已经怀有明晰的热情，再没有必要凭借感情盲目行动了。

蓼科跟随车夫从边门出来，她一看到揭开车幔的阿兽的脸孔，茫然地伫立不动了。

阿兽拉起蓼科的手，硬是将她拽到车上来。

“我有话要跟你说，选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吧。”

“哎呀，我的少主……这草窠里抡出个大棍棒来，叫我怎么对付得了，神婆大人刚刚回去，我，我还要忙着准备今晚上的家宴，哪里有闲空儿啊！”

“那好，你就赶快告诉车夫吧。”

阿兽不肯松手，蓼科只得说道：

“那就请朝着霞路方向去吧，从霞路三番地绕过勇士家正门，走过一段斜坡路，下了坡就到了。”

车子跑起来，蓼科神经质地掠一掠鬓角的头发，眼睛一直盯着前方。同这个浓饰白粉的老婆子身贴身坐在一起，倒还是头一回。阿兽一阵厌恶，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女人那么矮小，简直像个侏儒。

随着车子不住地摇晃，蓼科好几次不停地嘀咕，听不清说些什么。

“已经晚啦……一切都来不及啦……”又说，“怎么连一句话都不肯回呢？……要是在这之前，什么都好说……”

阿兽沉默着，没有搭理，快到目的地时，蓼科指着附近说：“我的一个远房亲戚在这里开了一间私人旅店，专门接待军队的人，虽说脏一些，可旁边的厢房经常空着，到那里说话尽可以放心。”

明日是休息日，六本木一带将要变成热闹的勇士们的天下了。阿兽坐在车上，闭起眼睛，随着车子驶上迂回的道路，确实感到那个雪天的早晨也是走过这里每处地方的。车子驶下坡道，阿兽同时想起那天也是打这段斜坡下去的。就在这个时候，蓼科吩咐车夫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