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世道险，人心恶

在落红镇城门之外，风秀儿与李子舟二人并肩牵马而行。

风秀儿情绪低落，刚才的事对她打击很大。二人沉默着向前走着。马蹄踏在硬泥土路上发出“嘚嘚嘚嘚”之声。

也不知多久，烈日便挂上了天空。

二人寻了处路边的树荫，牵马于此歇息。

闻着四处的虫鸣，风秀儿忽然低声说道：“这些虫子总自可怜，不知秋之将尽，冬之欲来！”

李子舟默默听着，没有答话。

风秀儿又继续说道：“闹腾得欢畅，却不知自己将迎来终结！”

……

风秀儿：“或许也是吧，它们比人快活得多了，没有这些恼心的事，只用感受一岁的辛劳！”

李子舟：“这些虫子与我们皆是一般，它有它的一生，一岁便是它的全部。人有人的一生，六十载便归黄土！生命的历程总是一样！”

风秀儿顿了一下，许久才低声道：“谢谢！”

李子舟摇摇头，又继续道：“人以自己三廿载岁月去对比虫子一岁时之一生，好似它们总比我们快活！可实际上又怎么会是呢？

人以一日之寐，需消半日无感，仿佛死去，万物无存。

是以人时日颇多，而周身所行诸事耗时却是不小。虫子仿佛一生短暂，行事却不及人耗费之时光。故人与虫子，皆有其规则。虫子以一岁行得圆满，便是极佳！人以得寿终而亡，便可称善。

放观宇宙四海，凡事物可合乎自身之规则，便是极善。”

风秀儿低头沉思着，片刻开口道：“是虫子与人一般，皆有今日似我此种遭遇？”

李子舟：“是也！”

风秀儿皱眉：“可虫子如何是人？”

李子舟：“人，以其所以为人，所以成人之事。虫，以其为虫，所以成虫之事！人与虫，俱有其规则。于人而言，六十载年月里，喜怒哀悲皆是必然，不可避免。于虫而言，一年华岁月，活身避害延种，不可避免。

是以人有人之规则，虫，有虫之规则！于此而观，则人虫一也！之所以你还有如是问，是以自己人身之实，而强行归定虫之规则。”

风秀儿听罢李子舟言语，恍有所得。只不过片刻，就觉脑海中轰然敞开，一种心思通达之感直涌上来。

她借由这个感觉，开口说道：“是我所言诸物，还是我！！”

李子舟赞许的点头。

不知过了许久，风秀儿心中这种通达之感退去，李子舟才又开口说道：“诸物皆是你，因而喜是，怒是，哀是，悲是，于万事不可太过执著！”

风秀儿知道李子舟是在开导她。她顺着李子舟的话，又道：“可今日之事我始终难以忘怀！”

李子舟：“人之一生总如此般，皆是不可避免。换一句话，如果这件事发生了，你该怎么办呢？”

风秀儿沉思了片刻，道：“避免它？！”

李子舟点点头，继续道：“还有吗？”

风秀儿呆呆望着前方干硬的道路上，杂草自缝隙中不规则的长出。又因秋天将尽，这些草都染上了枯黄的颜色。

天上云来风去，他们依靠的树木也不时在风的吹拂下发出莎莎的声音。

二人默默着感受这一切。

“准备走吧！再往前走一段路，看今晚是否有集市，好落个脚！”李子舟对着风秀儿说道。风秀儿点头。

李子舟的问题她还没有答案，她现在能想到的就是避免发生这类事情的发生，其它的倒没有思考上来。

二人相继起身，纷纷翻身上马。

在烈日下二人只是驱马快步行走，没有疾驰。

在马上，风秀儿对着并排而行的李子舟说道：“李前辈，我只能想到这个答案。还有，我真的放不下今日之事！”

李子舟：“答案不急着现在给，日后总有机会。还有，是我我也放不下，我也是凡人，七情六欲总自不可避免。”

说罢，他自顾自笑了起来。风秀儿见状，心下也是惊奇。她自遇见李子舟以来，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开朗的笑过。

笑毕，他接着给风秀儿说道：“你是不是奇怪，为什么同样一碗酒，他喝了没事，你喝了反而有事？”

风秀儿侧着耳朵，做出认真听讲的状态。

李子舟道：“首先酒是没问题的。也没有任何一种解药。关键就在于指甲盖之下。”

风秀儿：“指甲盖？”

李子舟点头，继续道：“指甲盖下提前藏好烈药。他在给你端酒之时，便将指甲插入碗中，因而动作快，你自然看不出，也就容易被他设计了！”

听得李子舟这般，她胃里一阵翻涌。

李子舟又道：“所以，江湖上敬酒一定要托着碗底，不能让双手碰着碗沿，这是规矩，也是经验！”

风秀儿听得出身，内心不断暗道：“这江湖人心，实在阴险……”

未等得她继续说下去，李子舟又道：“指甲盖插入碗里，啧啧！”

风秀儿听罢，胃里又一阵翻滚。

李子舟哈哈大笑起来，大叫一声“驾！”他胯下的马开足了马力向前奔去。

一瞬，已奔出去好远。

“追上我！”他的声音传来。

风秀儿：“李前辈，等等我，驾……”

烈日下，二人的身影随着马蹄声渐渐变小消失在了远处。

在他们刚才呆过的地方，树荫下，一群蚂蚁正托着一只蚂蚱缓慢的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