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自动化的焦虑

担心自动化会破坏就业环境的焦虑演变成了抗议和反对。想想詹姆斯·哈格里夫斯的经历吧，这位谦虚的人发明了珍妮机。作为一名不识字的纺织工，他生活在兰开夏郡的一个偏远村庄，在机缘巧合下建造了这样的装置。这种机器可以使棉花纺线的速度比人工快得多，当把原棉纺成可用的线成为一项不断增长的业务时，这就是一项有价值的创新（事实上，到 19 世纪中叶，英国生产了全球一半的布料 8）。但是，当哈格里夫斯的阴谋论传开后，他的邻居就破门而入，把机器捣毁了，还无理地毁掉了他的家具。当哈格里夫斯试图在别处建厂时，他和他的商业伙伴遭到了一群暴徒的攻击。9

与哈格里夫斯同时代的约翰·凯伊，在 18 世纪 30 年代发明飞梭时也曾遭遇过类似的命运。据说，他的家曾遭到过愤怒织工的洗劫，“如果不是两个朋友用羊毛被单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那些纺织工人早就杀了他”。10曼彻斯特市政厅里的一幅 19 世纪的壁画描绘了他逃脱危险的情景。11

这些并非偶发事件。在工业革命时期，这种技术破坏行为非常普遍。众所周知，这些掠夺者被称为“卢德主义者”。他们的名字来源于奈德·卢德，一位来自东米德兰地区，在工业革命之初毁坏了整套织布设备的假织布工。奈德可能不是真实存在的人，但他的后继者造成的混乱却是真实存在的。1812 年，英国议会被迫通过了与破坏纺织设备等相关的法案。毁坏机器成了一种可以被判处死刑的罪行，并且很快就有几个人被起诉并被处决了。第二年，惩罚措施被放宽为驱逐到澳大利亚，但事实证明，这依然不够大快人心，因此 1817 年又恢复了死刑。12今天，我们依然把同时代对技术不感兴趣的人称为“卢德主义者”。

在工业革命之前，国家并不总是站在发明者一边。事实上，有些时候它会为心怀不满的工人所烦忧，这些工人会介入并试图阻止创新的传播。回想 16 世纪 80 年代的两个故事：第一个故事关于威廉·李。他是一位英国牧师，他发明的一种机器把人们从手工编织中解放出来。1589 年他前往伦敦，希望向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展示他的发明，并申请专利对其加以保护。但当女王看到这台机器时，她断然拒绝了，并回答道：“你志存高远！但是想想这发明会对我可怜的臣民造成什么影响吧！这会剥夺他们的就业机会，无疑会给他们带来毁灭，使他们沦为乞丐。”13第二个故事是安东·穆勒的悲剧，这个倒霉的人在 1586 年发明了织布机，之所以倒霉是因为这并不像拒绝一个专利那么简单，据说，他的家乡丹泽市政府对其成果的回应是下令将他勒死，这与今天我们对发明家热情的态度截然不同。14

焦虑的不仅仅是工人和政府。随着时间的推移，经济学家也开始研究自动化带来的威胁。如前所述，1930 年凯恩斯提出的“技术性失业”一词就广为流传。李嘉图（经济学奠基人之一）早在凯恩斯之前的一个多世纪就已经在这个问题上苦苦挣扎了。1817 年，李嘉图出版了他的伟大著作《政治经济学及赋税原理》。在出版后的 4 年里，他于更新版中增加了新的一章“关于机械”。在这一章中，他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妥协，宣布他在技术进步是否有利于工人的问题上改变了想法。他认为自己的“机器对劳动普遍有益”的想法是一个“错误”，而他现在认为这些机器实际上是“非常有害”的（也许是因为工业革命给李嘉图的祖国——英国带来的痛苦的经济变化）。15

整个 20 世纪的社会中一直弥漫着人们对机器消极影响的焦虑。在过去的几年中，我们看到了大量与自动化威胁的内容相关的书籍、文章和报告。然而，早在 1940 年，关于技术性失业的争论就已经非常普遍，以至《纽约时报》很自然地称它为“古老的争论”。16的确，这些论点往往会反复出现。美国前总统奥巴马在 2016 年的告别演讲中称自动化会导致“下一波经济浪潮的混乱”。大约在 60 年前，肯尼迪总统也这么说过，当时他用了几乎相同的词，说自动化带来了“工业混乱”。17同样，2016 年，斯蒂芬·霍金描述了自动化是如何导致蓝领工作机会“锐减”的，并预测这一趋势将很快“扩展……并深入中产阶级”。18爱因斯坦在 1931 年也发出过类似的警告，他认为“人造机器”本来是要把人类从繁重的劳动中解放出来，结果它们却准备“压垮”它们的创造者。19事实上，自 1920年以来，几乎每 10 年，《纽约时报》都会有一篇以某种方式讨论技术性失业产生的威胁的文章。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