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道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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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戴眼镜的男人

李和尚,郑娃子装扮乞丐混在人群中,到了县城门口。那两个汉奸从岗哨里走出来。

李和尚,郑娃子心情极压抑。这两个汉奸仿佛站在他们亲人尸体前仰头大笑,他们起伏的胸口,城门口岗哨旋转着向李和尚,郑娃子压了过来。只要冲过去,挥拳将两个汉奸打倒,一切也就结束了,城墙上站着伪军就会举着枪将他们打死。

两个汉奸身上散发出来的糜烂的气味儿,他们就再也闻不到了。这气味儿让他们恶心。

“你们两个臭小子挺会挑地方,跑县城来要饭了。”一个身材臃肿,头戴着日本军帽,油头粉面,手摸在枪上的中年汉奸说。

话说织田有贵,稻田和夫大队占据了郑县之后,由于日本人兵力不足,就临时招募了郑县当地地痞流氓组建军队,美其名曰:靖绥军,实质上是由日本人操控的汉奸队伍。

这些汉奸队伍主要负责郑县的治安联防,其要旨是在郑县境内镇压反抗日本人的老百姓和零散武装。

所以在组建靖绥军后靖绥军联合郑县伪警察局在迫害了不少的爱国人士的同时,又四处敲诈城中大户,奸淫掳掠貌美女子供日军和伪军享用。

其中伪警察局局长魏同仁和维持会会长王一涵最不是东西。魏同仁早年间行事恶劣,混迹在青帮,依靠着拐卖妇女儿童,贩卖鸦片发家致富。

日本人占领郑县后魏同仁通过郑乾丰认识了织田有贵和稻田和夫,他用金银财宝贿赂两人当上伪警察局长。

郑县维持会会长王一涵本是一个骑墙派,先跟随军阀吴佩孚,后跟国民党,日本人来了,又顺从日本人的意思当了汉奸。

魏同仁和王一涵一丘之貉,两人狼狈为奸,只为收刮民脂民膏。

李和尚装着笑脸,从兜里掏出两张钞票,说:“哥,这是我们兄弟孝敬您两位的。”

十月末的天气已渐渐的凉了,城门两边的树叶已经枯黄,有黄叶飘落,天空中一对南迁的大雁啼鸣着飞向远方。

风吹过李和尚手上脏污不堪的钞票。那钞票像是树叶飘起又落在他手心里。

李和尚的声音听起来柔和,内心中却很愤怒。

身材臃肿的汉奸拿过钞票,不耐烦地说:“去去去,滚进城里要饭去。”

李和尚点头哈腰,说:“谢谢哥。”然后抓着郑娃子冰冷的手走向城里。

他们走在街上,觉得厌恶。那一队队身形强壮的伪军仿佛穿着黄色衣服,扛着棍子的肥鸭子,走路一扭一扭的,要将屁股都扭掉了,迎面而来的轿车里坐着的,戴着日本瓜皮帽的胖男人像是一头猪,他肥胖的脑袋里装的都是猥琐,肮脏污秽的东西,而那神情落寞,面露菜色,消瘦的百姓们像是被鸭子,猪驱赶的鱼儿,鸭子和猪跑到水里来了,鱼儿也就乱窜着散开了。

李和尚看到郑娃子瞪着轿车里的胖男人,也看到他瞪着伪军,怕他生乱子。抓住他的手,走入人群之中。

到了巷子拐角,李和尚拉着郑娃子的手靠在墙角边上,李和尚探出头去。

街上没有行人,仿佛死寂了一般。在右前方残破房屋前两个日本兵押着一个戴着眼镜,蓬头垢面,满脸血污的中国人。

咔嚓一声,拍完照片,一个巷子左前方的日本军官鬼叫着什么,背上相机转身向前走去。两个日本兵押着斯文中国人跟着。

李和尚要疯了。天空裂开了,生出了漩涡,像是要将他裹卷走了,地面上的泥土沉降。这三个日本兵扭曲着,晃悠着升到了天空,顷刻间幻化成了魔鬼的模样,鬼叫着向他扑了过来。

李和尚身上生出了火,将他吞噬,也将眼前的画面吞噬掉了。晴空变成了夜空,那一闪闪的星星在眨眼,就是天堂上他的家人在看着他。

“娃子。”他说,“帮一把,站在这儿扔石头。我去救那个戴眼镜的男人。”

郑娃子抓着土墙,将和着草的土块抓了下来,在手里紧紧地攥着。

“哥,还是我去吧!”他说着,他那手里的土块也被攥成了粉末,洒在了地上。

李和尚说:“别争了,就我去。”便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一栋栋废墟像是影儿从他身边闪过。耳边呼啸的风声像是男人的低吼。

两个日本兵未来得及反应,李和尚纵起身子,一脚踹倒一个日本兵,一拳打在一个日本兵的太阳穴上。

两个日本兵鬼叫着倒在地上。

那个拿着相机的日本兵转身看到李和尚背起戴眼镜的男人后掏出盒子炮瞄准李和尚。

咻,一块石头砸在他脑门上,他捂着头倒在地上哀嚎。

郑娃子从巷子里跑出来,拽着盒子炮跟着李和尚向胡同里跑了去。

两边房屋像是掠过的影儿从他们身边超掠。他们斜长的身影就映显在地上,他们跑,地面上的人影也在跑。房檐下燕子窝里的几只燕子被惊着了,从窝里飞出来,不肯离开,盘旋着悲鸣着,燕子窝里的几只没长羽毛的雏鸟伸长脖子,张着嘴叽叽喳喳地叫着。

戴眼镜的男人说:“小兄弟,谢谢你们。”

李和尚说:“只要打日本人的好汉,我都会伸手援助。”

那两个日本兵追到巷子口,举着三八大盖啪啪射击,打中了戴眼镜男人的后背心。

戴眼镜男人说:“我不行了,放下我。为了人民,我死而无憾。”

郑娃子一面跑,一面回头看戴眼镜男人,戴眼镜男人嘴角已流出了鲜血,神情萎靡。

日本军官跑到巷子口吹起哨子。

四周都响起清脆的鸣枪声。

“哥,放下他吧!”郑娃子说,“他不行了。”

郑娃子额头上冒出了汗水,靠在墙上,拿着盒子炮,硼了一枪。巷子口的一个日本兵应声倒地了。

李和尚放下戴眼镜的男人,边回头看他,边跑。郑娃子跟着跑了。

李和尚想:“这个男人是谁呢?也不知道他从那里来,他肯定恨日本人。不然日本人绝对不会羁押,迫害他。”

话说当时国共已经合作,他猜测他可能是国民党,或者共产党的高官,在武汉会战中,能俘获这样的高官只有一个原因。

在一九三八年以及至抗战结束前的岁月里,日本人的战争进展并不顺利,但是他们为达到侵占中国的目的,违反国际公约使用了毒气弹,不少中国军人因为毒气丧失抵抗能力,从而被日本兵俘虏,更有深受其害的普通士兵直接就被日本兵用刺刀捅死。

当李和尚回头看他时,他还有一丝气息。他靠着墙坐着,两腿分开伸得很直。他的脸蛋在阳光映射中显得异常的苍白,嘴角和鼻孔的鲜血不断涌出。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涣散,却紧紧盯着那蔚蓝色天空中飞翔的鸟儿。他想,他一定很向往自由,一定想重新获自由。他感觉悲戚,他挽救不了他的生命。

那个日本军官对他很重视,放弃了对李和尚和郑娃子的追杀,只是围在戴眼镜男人的身边,鸟叫着什么。

话说在那个漫长的战争年代里,像是戴眼镜男人这样没有留下名字的斗士,在中国还有很多很多,他们遗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但是永远活在国人的心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