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封王
一字并肩王。
这是武穆国新增的一个特殊爵位,与其说是爵位特殊,还不如说并肩王人特殊,实在让武穆王封无可封。
并肩王,顾名思义就是与王平起平坐,先不说权威如何过人,但足见受封人厉害之处。
可是“一字”又是何意?
当听到功勋卓著的白衣卿侯宗泽被武穆王封为一字并肩王时,百余文武尽皆哗然变色,六千应第士子更是满腹狐疑。
有人说那一字所指,就是宗家。
也有人说那是代表功高,王前赘无可赘。
不过向来自认为“当局者清,旁观者迷”的白衣卿侯宗泽却深知此中蹊跷,不禁眉关紧锁。
武穆开国以来只封过三位异姓王爷,但都是活的时候很明白,死的却是实在糊涂。
许睿,南征北战二十余年,身上刀剑伤疤三十多处,平西南后,所过之处尽皆血海,人送外号满江红,封九江王,仅得意半年便溺死在后花园池塘,至今无人知晓缘由。
平辽王李继英,号称万人敌,所破城池大小近千,嗜杀妇孺过万,谁知前脚封王,当晚便死在了妻妾沉香榻。
这两位确实隔的有些远,十分话七分道听途说,但三十年前的王烈虎,宗泽闭目想来依依浮现。景攸三年,王猎虎刚收复了武穆三州四郡,还没来得及班师回朝就被冠以赤霄王,天晓得就在莽夫兴业回朝复命的时候,被人乱箭射成了窟窿,死不瞑目。
如今,三人已成朽木灰烬,王命成了郡名,世代沿袭,倒让人不得不唏嘘。
“我何德何能竟成了第四位!”宗泽独臂阑珊,伫立在黑夜里,深邃的眼神直勾勾地定在天际,既像是想忘穿隐晦,又像是在百无聊赖等待。
忽然,迎门奔来一骑,金甲银袍,赤喇喇直迎堂前而立,头顶金盔尘埃弥漫,仅存一撮红缨飞舞,腰间左侧佩长短刀各一柄,右侧佩三尺长剑,不及呼吸平缓,急报道:“侯爷,九殿下已入括苍郡!”
宗泽半拳起的左手悠然伸开,缓缓挥下手臂,来人心领神会转身离去,偌大的空院独留他右臂宽袖嗤嗤作响,直到那人消失不见,才扬起一丝笑容,自言自语道:“崇光,你不是你老子,我宗泽也不是王猎虎,今天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取我性命。”
说罢,长长地吮吸了口秋天凉意,由衷地叹道,岳儿不知秉性改了没有,但愿还是以前那副骄傲放纵的样子,否则……
宗泽的受封大典进行的异常顺利,来往的亲朋同僚各个喝地尽欢,唯独在莺歌燕舞的喜气外,宗家祠堂前,宗岳面无表情地杵在那儿,望着门前那块奇形怪状的锁头,不禁遐想纷纷。
他姓宗,不假。
但他从没能进去过这里,每次到这里的时候,他都会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畏惧,也不知是出于宗泽强行恐吓的作用,还是这里真有些邪乎。
如果外人知晓宗家的人进不了自家祠堂,他们定会笑得前俯后仰,门牙大跌,或许连那不争气的崇光知情后也会惨淡噤声,龙颜失色。
一想到这些,宗岳不禁有些奋然,低头拍了拍两本书上的污渍,叹息着藏在了胸口,缓缓走上台阶,慢悠悠地打开了门锁。
祠堂门前的锁头传说是位很了不起的工匠打制而成的,细看之余,精巧中还透着别样的气息,没有钥匙,只刻着八卦转盘。
密码,宗岳很小便映在了脑海中,也许是由于今早宗泽打开过的原因,此刻拼接起来倒也不难,不出几下他便拼出了个大概。
上震下兑。
左坎右离。
四象定则八位成,机关巧簧咯吱作响一通,锁开。
香火味极浓的堂上,摆着一簇簇格外粗壮的石蜡,也许是开门瞬间空气迅速流动,火苗齐刷刷向后方扑倒,过了许久才能勉强直立,但仍旧呼呼摆动不定。
宗岳数了数,石蜡大概一行十五个,从两行烛光穿过后,正面是一条长形方桌,上面摆着香案,纸钱等各种祭祀用品。
香案里插着几十柱香,虽然都雾气云绕但形状不同,宗岳望着比他中指宽三倍的杆香,才烧了三分之一,不由来气道:这定是老头子上的香,真搞不懂他,为什么凡事都要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在旺盛的香火之后,还多出了一块幽黑帷幕,犹如从天而降。
望着静若幽冥的帷幕,宗岳身上的鸡皮疙瘩不住上涌,不过一码归一码,有时候好奇心比什么来的都直接,他缓缓揭开帷幕后,那颗怦然的心才定了下来。
起初,宗岳还纳闷祠堂怎么没有灵位,原来都被裹藏在了帷幕之后,苦笑之余,抬头望到最高处,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道:“故长陵将军宗柏阳之灵位”。
宗柏阳。
他以前在牢头梁三壶的嘴里听说过这人的名字,当时还以为梁牢头说醉话,没成想还真有其人,宗岳心想:想来那个银发单骑诛蛮荒,雪夜星兵战南阳的人定是他了。
向下继续列入的是,宗涣寒,宗宣齐,宗武阳,宗赤炎等等,一块块灵牌被密密麻麻地摆在橱柜上。
他们这些人也非徒有虚名之辈,前赘分别是左开元大将军,骠骑校尉,殿前一品侍卫兼金陵将军,右奉化将军……都很厉害。
宗岳定眼瞧着第十排左数第五个牌位,倒吸凉气,用蝇虫般的声音惊讶地自问道:“宗泽?”
他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立刻转眼继续向橱柜望去,底下的灵牌共有八位,只刻着名字,没有称谓,分别是宗明、宗昊、宗颜、宗策……
“这……是,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他们还活着就被刻上了灵位,而却偏偏没有我?”宗岳神色大变,慌乱地从帷幕后跑出。
刚出来到门口,又见门前一人,白衣宽膀,虎背熊腰,红袍银发,差点撞他身上。
宗岳上一口粗气还没能平喘,此刻又遇上这茬,哪能不动怒,拾掇了会仪表,先发制人道:“老头子,你下次来能不能有点动静,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略顿片刻,宗岳回望了一眼祠中牌位,颤声问道:“为什么……没有我的牌位?”
宗泽仍是无声无息地立在那里,不为他所动,似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这沉默,让宗岳的脸色缓缓沉了下来,重重地挥袍,猛地一脚踏出,向前院走去,但没出十来米,他就挪动不开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