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背景

我从一些没有完成但最终导致《第一交响曲》诞生的概念草稿入手，其中包括一些在1800年完成并演出时直接同作品相关的草稿。贝多芬为它们都标注了“交响曲”［Sinfornia］。

谱例1.未完成的C小调“交响曲”的草稿，大约1788年，第1—6小节

来源：Kafka Papers，fols.70r-v；Beethoven，Autograph Miscellany，pp.175f.and comments，291（Hess 298）.

大约是1788年，谱例1呈现的草稿（同样参见互联网谱例A）以一个突出的主题开始。贝多芬早在十四岁时（1785年）曾将这个主题用于一首钢琴四重奏中。这份草稿大部分采用双行记谱，包括为一部C小调交响曲第一乐章的呈示部（标注有“急板”，3/4拍）起草的一百多个小节。这个主题一开始的确与钢琴四重奏相同，但是后面的“交响曲”草稿发展得更为系统连贯。[16]主题开头两个小节的上行弧线构型迅速走向一个带切分节奏的延长部分，彼此没有间隔。此处在一定程度上预示着贝多芬在第一维也纳时期创作的一系列黑暗的“C小调情绪”的作品。[17]

这段草稿预示着贝多芬《第五交响曲》谐谑曲乐章开头的精神气质和旋律构型。不仅如此，正如贝多芬本人在后来的草稿页中注意到的那样，这段草稿同莫扎特《G小调交响曲》终曲乐章的开头主题存在相似性。如果这个C小调的作品残片于1788年或1789年起草，贝多芬很可能已经对莫扎特的《G小调交响曲》（莫扎特于1788年夏天完成该曲）有所了解。这部莫扎特的杰作可能非常容易地以手抄本的形式传播至波恩，而那时波恩的统治者选侯马克斯·弗朗兹正是享誉欧洲的莫扎特支持者。

谱例2.未完成的C大调“交响曲”概念草稿，1790年，第1—6小节

来源：Kafka Papers,fol.88v;Beethoven,Autograph Miscellany,vol.2,228.

谱例2呈现了一个奇怪而单调的C大调“交响曲”草稿。这则草稿大约起草于1790年10月，应该是为第一乐章的开头而作。在开头的音型之后（围绕C音所作的简单的音型重复），其余草稿则是由重复和弦（每三个和弦一小节）构成的方整切割的音型，仿佛预示着十年之后《第一交响曲》的小步舞曲乐章。奇怪的是，这个段落出现在贝多芬书写的C小调乐段（前面提及）的手稿反面，作曲家在上面标注“窃取自莫扎特”。[18]

我将一则E大调草稿（参见互联网谱例B）从编年列表中抽取出来（它大约创作于1797年），为了同《C大调第一交响曲》的草稿一并讨论。这个平滑、流动的旋律（大概采用行板，标有“交响曲”）显然为一个慢板乐章而作，并且成为贝多芬早期最为优秀的2/4拍行板段落之一。[19]虽然调号清晰地标明为E大调，贝多芬却在第二页的顶端写下“F大调”，反映出他打算更换调性。[20]这个E大调慢板乐章应该属于一部A大调交响曲，尽管我们没有关于这样一个创作计划的任何证据。然而，作曲家将乐章调性更换为F大调的事实却显示出这个行板乐章有可能属于一部C大调交响曲，而这个创作计划成为作曲家在1797年的主要盘算。

关于一部“C大调交响曲”[21]的延伸乐思（参见互联网谱例C）出现在1795和1796年的记录中，很可能同贝多芬于1796年5月到7月对柏林弗利德里希·维奥海姆二世［Friedrich Wilhelm Ⅱ］做宫廷的访问有关联。他应该是在1795年身居维也纳时动笔创作了这部交响曲，并且希望在柏林的一场交响音乐会上演出它（此事并未实现）。他在回到维也纳后继续创作这部作品。[22]

这些为一首未完成的交响曲而书写的草稿，成为贝多芬为截至当时的个人作品进行广泛设计的重要先例。其中的一些素材在几年后被用于《第一交响曲》的创作之中。从此，贝多芬开始在创作一部新的重要作品之前回顾自己的早期草稿，这种方法成为他日后创作的惯例，并且时间跨度变得越来越长。正如道格拉斯·约翰逊［Douglas Johnson］所展示的那样，1795至1796年起草的音乐素材包括为慢板引子而作的九到十个片段，甚至包括一个为第一乐章呈示部而作的乐谱片段及其修订。贝多芬还尝试起草第一乐章的尾声。这些草稿中还包括其他三个乐章的一些简短乐思，尽管那时均未成型。[23]

这些草稿中最值得记忆的是那个为快板第一乐章起草的主要主题，日后成为《第一交响曲》终曲乐章的主题旋律。这种将第一乐章主题转而用于终曲乐章的情况，在贝多芬的创作步骤中比较罕见。此事一定发生在1799年前后。那时，贝多芬正为了1800年初上演《第一交响曲》而将作品整体做最后的定型。这次演出也是他以交响曲作曲家的身份在维也纳大众面前的首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