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忧伤

既然要去，那就招呼大家一起。

问了一圈，最后只有阿水同行。

周吴两位老伯离世太久，尘世香火难继，如今一年能取一次就不错了。

何况周老伯压根坚持不了长时间飞行。

一行五人飞身上路，有两个小孩在，大家自觉飞得又慢又低。

一边欣赏山景，一边闲聊，很快就跃过枯冢谷。

当看见巨大断崖时，居然已过一个半时辰。

这是第二次来取宝钞。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大家直接走进厅中。

厅里人头攒动，每排有三四人在等候。

丁贵这次选择在中间排队，不想看到那张死人脸，以免坏了心情。

小豆子仍在他前面，阿水则排在付微身前。

连等候带取钞，并没多久，五人便聚在崖壁下的碎石堆旁。

和昨天类似，小豆子，付微和万家豪都差不多的包裹。

不过，这回万付二人没有刻意兑换元宝。

阿水没有路引，也不敢办路引，那还不得有去无回。

她不出意料地毫无所得，能指望谁给她祭来香火呢？

小丫头神情哀伤，小豆子忙在一旁安慰。

丁贵同样忧伤难当。

昨天取钞时传来嘀一声响，然后一无所得。

这次黄引递上，没有声音，然后就看见宝钞被堆上窗口。

他怀抱一个大包裹，少说能折五六十个元宝，却喜不起来。

一想到双亲白发人送黑发人，他恨不能马上飞回家。

万家豪在旁看了半晌，已然明白，劝慰道：

“丁兄，眼下既已到了这里，我等还是苟且偷安吧。待熟络后，再返尘一探也不迟。不如咱们先去取水，迟早要和那些恶鬼打交道，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好了？”

“这样好，我倒要看看恶鬼到底有多厉害。”

付微连忙附和。

丁贵感激二人的理解，点点头，强打精神道：

“多谢了，你们其实和我一样都是新死之人……不过，咱们不知道小溪在哪，也没水壶，怎么取水啊？”

刚想取水，却发现一不知地理，二没带工具。

万家豪当即大窘，显然刚才只是临时起意，并没多想。

这时，忽听旁边阿水道：

“我知道取水的小溪在哪，那里有水壶可以买，可是太贵了。一个水壶就卖两个元宝，比坊市里贵了一个元宝，可不划算了。”

阿水似乎急切地想展现自己的本领，才认真地解释。

丁贵明白小丫头是想被人关注与认可，忙微笑回道：

“阿水，那你知道坊市的路吗，我们先去坊市好了。”

“我不知道怎么去坊市，那里太远了，我记不住，还听说路上会有恶鬼的。我知道怎么去小溪，小溪安全，我去过两次，以前和别人去的。”

阿水稍显混乱地说道，似想马上带路。

看来想省个元宝都不能，现在也无须做选择了。

于是，万家豪领着阿水当先飞起，其他人连忙跟上。

丁贵心里深有忧虑，毕竟阿水这么小，所说未必准确……

原来基本是延着山势在飞，约莫花了一个半时辰，山脉仍延伸至此，远远看见有一条小溪，从山林间突然窜出。

众人心里一松，但又马上担心起恶鬼。

还是早早降到地面上，否则身上的宝钞可不稳当。

商议一阵后，由付微和丁贵前去取水，万家豪带两个小孩原地等候。

丁贵带足了元宝，和付微直奔小溪而去。

由于不敢歇得太近，两人费了一些时间才飘到溪旁。

这一段溪流平缓，小涧宽敞，正是大家取水之地。

远远看见两个恶鬼占据着溪边巨石，一边摆放着一堆水壶和海碗，只是样式单一。

听阿水说这些壶碗是从坊市得来。

两人刚到近前，便被拦住。

丁贵才看清所谓恶鬼，正是和鬼将一样的人形兽面，只是不知来历。

左边恶鬼端坐巨石之上，黑毛满脸，身着黑色铠甲，身形并不高大。

分不出面容是什么兽类，像豺狼，似虎豹，手提一根长枪，正横阻于丁贵二人身前。

若将此恶鬼团起来，恐怕就是一颗黑球。

这是丁贵第一感觉。

右边恶鬼同样坐于石上，满身淡黄毛发，黑甲覆身，身边没见兵器。

他甚至懒得抬头查看来人，只低头在肚子上的毛发里摸索，似在找寻什么。

水壶和海碗正堆在一旁。

丁贵听过介绍，知道安全无忧，忙站定，恭敬道：

“两位鬼爷，我们刚取来宝钞，想全部用来购买水壶和取水。听说购买一只水壶会送一只海碗，对吗？”

两个恶鬼听罢，顿时一脸喜色，认真打量过来。

丁贵暗喜。

他也是构思了半天才这么说，如此对方应该不会再打他们元宝的主意，毕竟全都在此花光了。

见他们点头承认，便接着道：

“请看包裹，里面正好是二十又一个元宝，想换得七壶水和七只海碗。”

右边恶鬼已经起身飘到跟前，一把接过包裹。

不知道有没有数清，反正二人凑在一起商议了半天，似是在算着怎么二十一个元宝就得送七只水壶。

当然，若他们怀疑元宝为什么数量刚好，那只能多解释一句——碰巧。

付微不明白丁贵打的什么主意，分明四人最多只要四只水壶就够用。

不过此处可不好多说。

给阿水和周老伯各赠一壶水也没什么，他们已然艰难，然后吴老伯……

其实丁贵心中倒无所谓，不愿厚此薄彼。

毕竟吴老伯是众人的引路人。

而且他的海碗实在破旧不堪，赶到一起，那就一次办好吧。

生生看着两个恶鬼掰了半天指头，终于点头。

黑毛一脸佩服地望着丁贵道：

“不错，你很厉害，也很懂事。可惜不是兽人鬼……去打水吧。”

黄毛也挑出了七只水壶和七只海碗摆在巨石上。

水壶清一色铁黑色，颇新；海碗全是灰白色，也是崭新。

兽人鬼？原来他们是叫兽人鬼。

丁贵受宠弱惊，居然对他说可惜……

不过马上敛起得瑟，连忙道谢拾起壶碗。

只是物件太多，很不好提。

黄毛也不出声，随手就递来一个破旧布袋。

丁贵会意，忙接过又一番道谢，然后将海碗叠起全收进布袋里。

倒也紧实，不怕颠跛。

然后和付微分提了水壶。

来到溪水边，不敢多耽搁，将水壶灌满，盖子压紧，然后就躬身告辞。

两个恶鬼——兽人鬼并不理会，也没再为难。

回来时虽手中东西不少，但速度却快了许多，实在是丁贵心中莫名毛躁。

待与万家豪等人汇集，发现他们居然采了不少野果。

原来是阿水的主意。

目之所及有三种野果，青色的，形如小枣；红色的，状若山楂；还有黄色的，颇似桔子。

丁贵瞅了半天，一个也认不出来。

阿水说她也不认得，看到坊市里有卖才敢采食。

看二人提了这么多水壶，万家豪不禁问起，丁贵便随口解释一下。

阿水听了又开心又想拒绝。

丁贵只让以后多留些野果就行了，她便满口应是。

不再歇息，三个大人分拿了东西便原路返回。

无奈的是，这里距小蛇山稍远，阿水不记得路。

虽知道小蛇山必在西面，众人可不敢胡乱尝试。

于是只好边飞边玩地度过了四五个时辰，此时太阳早已不见多时，趁着黑夜，众人终于赶回小蛇山。

眼前一片漆黑，付微建议买点火烛，好为夜里添点光亮。

不过万家豪担心会引来陌生人，特别是鬼将的注意，只能作罢。

刚来到屋前青草地，吴老伯和周老伯从茅屋里迎了出来。

付微协助着丁贵，将水壶和海碗一一分发众人。

吴老伯连连道谢，说自己有水壶，只要水就可以。

丁贵让他先收着，以后备用就行，吴老伯不好再推辞。

倒是周老伯颇为异常，竟然哭出声来。

想他一把年纪，什么事没见过。

丁贵都不好意思了，这人情做的——失败！

不过周老伯道谢一声也就收下，说待会要将用了十来年的破烂货给扔掉，又让阿水也收下。

当然，丁贵也拒绝了万付二人的元宝。

反正眼下什么都不愁，对宝钞还没概念，也许骨子里还是把宝钞当黄纸，也或许心中忧伤，顾不了这些小节。

一时众人都有些感伤。

既为收到崭新的水壶和海碗高兴不已，还为这浓浓的邻居情谊感慨，毕竟除了尘世中经历过，如今实在难得一见。

众人飞了一天，颇感疲累，便各自回屋。

小豆子倒是手快，非要亲自抱着水壶回去。

丁贵无奈，只好随他。

眼瞅着小豆子进了屋，又来抢他的水壶，丁贵一阵无语，却发现周老伯和阿水两人颇为不便，便把水壶和两只碗放到地上，嘱咐小豆子慢点拿，他去帮忙，马上就回来，小豆子开心地说好。

瞬息飘飞便追上周老伯。

老人家怎么看也不像六十五，说是八十五，丁贵也认为不是不可以。

接过他抱在怀中的水壶，看阿水也颇吃力，忙一起接过，让阿水抱住两只碗就可以。

小丫头还一脸不乐意呢。

二人住得有些远，周老伯一路嘟囔着，丁贵也听不明白。

忽一瞧，好像老人家的牙齿又掉了一颗，数十丈的距离走了许久，丁贵都想抱起老人家赶路了。

终于抵近一处茅屋。

茅屋很小，小丫头说她住这里。

丁贵就把一只水壶放在门口，她自己倒能抱得起来。

好在周老伯同样不大的茅屋就在隔壁，小门就在眼前。

一手搀着他，一手提着木杖和水壶，丁贵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