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泷川，然后逃离之后
-----------------
这是一片幽黑的空间，在幽黑的空间里无所谓宽广和狭窄，一束微弱的快要融入幽黑的光照在泷川绚香身上，泷川绚香双手抱着膝盖极力地瑟缩着自己的身体占据这空间的一小部分，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这样可是不行的哦！”
一道声音在这幽黑空间响起。
“谁？！”
泷川绚香如惊弓之鸟，将自己的身体抱得更紧了，眼珠四处转动，快速慌乱地打量着周围。
“我啊，就是你你呀！”
随着声音再次响起，泷川绚香面前出现了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
“我叫泷川，为守护你而诞生！”
泷川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荧光，站在泷川绚香面前，向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泷川绚香被这温暖的光吸引，下意识地伸出了自己的手，但伸到一半又很是害怕地想要往回缩。
不过。
泷川没有给泷川绚香这个机会，她一把握住了泷川绚香缩回去的手。
“缩回去的话就再也握不到了哟！”
“但是——？！”
“不要想着放弃自己的生命就可以解决问题了哟，问题早就存在，这并不是你的错误，错误的是那些不负责任的人。”
“可是，我害怕，我好害怕！好痛！好痛！”
泷川绚香再次抱紧了自己的身体。
瑟缩！
畏怯！
泷川爱怜地抱住了泷川绚香。
“没事的，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如果害怕的话，我会给予你勇气，如果疼痛的话，我会替你忍受，泷川一直都在。”
“泷川为守护泷川绚香而诞生！”
——
当泷川睁开眼眸时，她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脖颈上还残留着被扼住的疼痛。
她没死！
泷川起身下床，从洗浴室里的镜子里看到了紫红的脖颈，像是在脖颈上套了一个紫红色的项圈。
至于是狗的项圈还是猫的项圈就不得而知了。
但到底是作为宠物的项圈。
泷川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眼中怒火熊熊。
不可饶恕！
绝对不可饶恕！
“绚香！”
慌乱的叫喊声在病房里响起，打断了泷川的思绪。
当泷川转头，正好看到一脸紧张恐慌的泷川濑人。
泷川濑人，泷川绚香的哥哥，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的儿子。
泷川濑人头发乱遭，双眼布满红血丝，看到泷川绚香，一把将其抱在怀里，语气都带着颤抖。
“对不起！都怪我，都怪我！”
泷川垂着双手并没有拥抱泷川濑人，只觉得这样的拥抱太过假心假意，虚假到令她反胃。
对于这个身份是自己【哥哥】的人，泷川同样感到厌恶。
虽然是泷川濑人在最后关头从那个女人手中将泷川绚香救下来的就是了。
出院后。
泷川被安排在一间租房内。
是那个女人不知道的租房。
泷川濑人告诉她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至于女人的事他会想办法的。
泷川半信半疑。
在某一天，连那半份信任也没有了。
她在租房的附近看到了那个女人的身影。
那个女人又从医院逃了出来，然后还找到了这里。
女人好像在泷川绚香身上装了定位器一样，总是很够精准地定位到女孩的藏身所。
就好像小时候泷川绚香跟女人玩捉迷藏总是能被女人找到一样。
真不愧是捉迷藏的高手呢。
看来你还是没有想到办法！
于是。
泷川决定实施自己的计划——从她诞生起就已经决定好的计划。
流浪！
她收拾好泷川濑人给的现金，将泷川濑人给的联络用手机直接丢进垃圾桶里，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哪里都可以，只要不是这里，只要能够远离那个女人，其他的什么都无所谓！
泷川绚香对那个家庭有着深深的恐惧，那种不仅仅源自于身体上的疼痛，更有来自心灵上无法治愈的痛苦，那是从心底深处诞生的深沉浓厚的梦魇。
泷川不想要泷川绚香再次遭受那个女人所带来的痛苦。
于是泷川迈出了租房门，踏上了电车，在电车门关合并启动的瞬间，泷川和泷川绚香开始了她们的流浪之旅。
流浪！
流浪！
一直走！
一直走！
渴望流浪到所有人都不认识自己的地方，希望走到这个世界的尽头，走到一个没有那个女人的地方。
但泷川还是想得太过简单了，风餐露宿是痛苦的，身上的现金也总有用完的一天，于是只得开始变卖身上的东西，生活也开始没有了保障，一天三餐变成了一天一餐，然后开始变成几天一餐，从米饭变成面包，从面包变成凉爽的微风。
这一天。
泷川绚香茫无边际地游荡在东京的人群里，卑微的内心里祈求着世间有神，有着上帝来拯救她。
上帝或许很难寻找，但人却遍地都是。
一名模样清秀的上班族在人群里向她伸出了手。
她很想拒绝。
不过饥饿使人疯狂！
上班族微笑地伸出了温暖宽厚的大手握住了她脏兮兮的小手，泷川绚香并没有拒绝，饥饿也不允许她拒绝。
泷川绚香在上班族家里待了几个月左右，有吃有睡，或许这就是天堂应该有的样子吧。
不过，泷川绚香并没有在天堂感到幸福，只有惴惴不安。
这样的惴惴不安在某一天成为了现实。
这终究不是天堂，这是人间，可能是比地狱更恐怖的人间，也可能有着比恶魔更加难以揣测的复杂人性。
某天，已经饥渴难耐欲念焚烧的上班族喷吐着酒气开始要求泷川绚香进行回报。
付出总是需要回报的。
她的身体！
泷川绚香内心是拒绝的，但被那个女人谩骂毒打了几年的她内心已经怯弱不堪了，男人的甜言蜜语再加上食物的诱惑，床的柔软，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可以拒绝的呢。
只不过付出自己被殴打的令人厌恶的身体罢了。
或许我的人生就应该是这样子的呢，算是惩罚。
泷川绚香是这样想的，她眼神无光，她将自己的身体当作祭品准备献给人间的恶魔，以换取些许的卑微的生存空间。
但泷川不是这样想的，泷川是为了守护泷川绚香而存在，当泷川绚香放弃抵抗的时候，沉睡在冰山之下的泷川苏醒了。
在上班族毫无防备的时候，泷川直接一拳打在对方眼睛上，然后双脚用力一蹬，一招兔子蹬鹰将对方蹬了一个趔趄，趁这间隙，泷川成功逃离了出去。
虽说免受了侵犯，但生活也再次回到了颠沛流离，不过她只能再次逃离，逃离。
食物的来源靠着翻拾垃圾堆，睡觉的地方是无人的墙角和公园长椅上。
有时候她感觉这世界这么大，竟然好像没有自己容身的地方，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排斥她，好像自己整个人生都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意义。
如果没有意义的话，那她被生下来是为了什么呢？
她想到了死亡，但她又害怕死亡。
因为死亡是陌生的。
她想活下去。
她想让泷川绚香活下去！
饥饿再次袭来，身体已没有力气再次支撑她逃离了。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身无分文，饥肠辘辘又发着高烧的她蜷缩在路灯下躲雨。
那个时候她有预感，预感到她好像终于可以解脱了，终于走到了这个世界的尽头。
不过，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总是莫名其妙又恰如其分，正如在那个美丽黄昏遇到了那只猫，而在这个偏僻路灯下又遇见了你。
那个晚上，昏倒的她遇到了清水悠二，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清水悠二找到了她。
迷糊的她以为自己见到了上帝，结果却是被人硬生生地拽在了人间。
不知道这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悲伤。
这就是迄今为止女孩的故事。
泷川缓慢又清晰地将这个故事从自己嘴里讲述出来，话语平淡，声音毫无波澜，好像是不知从哪听来的别人家的故事一样。
——
听完泷川的叙述，清水悠二默然，手指有意无意地点着矮木桌面。
真实？
虚假？
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假呢？
或者说这表述的话语里有几分真实，有几分掺杂着虚假呢？
或许父母吵架这点是真的，母亲骂了她也是真的，但有可能是泷川夸大了其中的成分，毕竟正在青春期的孩子总是有很多烦恼和很多奇思妙想的，可能因为一点芝麻大小的事情而上纲上线。
清水悠二仔细地钉视着泷川脸上的表情。
看不出来！
如果是真实的话，那这个孩子的经历恐怕还比我惨？！
虽然他一出生就被当作垃圾一样扔进垃圾桶里，但也只有在垃圾桶里的时间算是比较惨的，毕竟那味道确实有点难以形容，之后在福利院和清水爷爷家里生活得还算是很可以的了。
有吃有穿有学上。
只不过，清水爷爷——！
想到清水爷爷放在自己头顶上那粗糙又温暖的手掌，清水悠二眼眸低垂。
清水悠二很快平复好心情。
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就算感伤又能怎么样呢？！
逝去的终究已经逝去！
眼下应该先将这个麻烦解决掉。
“嗯，这故事很悲惨。”
清水悠二揉了揉思索过多有点发胀的脑袋，深深地看了一眼泷川，好像要将她看透一样，沉吟了一下，干巴巴的评价了一句。
“喵~”
怀里的阿白听到清水悠二的话语，也跟着喵呜了一声，猫眼中有着莹润的光泽闪过。
刚刚吃芥末味小鱼干被芥末的味道冲的。
“这是真的！”
泷川抬起头，看着清水悠二，急切地说道。
“我也没说是假的。”
清水悠二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先按最坏的情况打算吧，如果是假的，那还好；如果是真的话，就更加麻烦了，唉……
当然，清水悠二希望泷川说的所有都是假话。
瞬息间，清水悠二就在心里做出了决定。
而且，人格分裂这种事？
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